正文 第八十九回 降妖 文 / 尋歡刀(書坊)
城下看似不堪一擊的三千汝南殘兵敗將聚首東郡，城上一百老弱執干戈不衛社稷、只衛當中一個俊美公子，對此，當初毒士賈詡也曾言道：「若逢戰事，城上一百老卒，可頂一千精兵。」且不說毒士這次是不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單論如今城頭這一百老卒面對城下三千敵軍的這份巍然不動的氣魄，就已經足夠曹植安心思謀退路了。
「先生，若是拒城而守，你覺得我們可以守多久？」
小心翼翼的問出這個要害，曹植盡量一臉平靜。
賈詡卻毫不留情道：「不足半日！」
曹植摸摸城頭磚石，同時用食指和中指做了一個向前滾爬的動作，抬眉問道：「得溜？」
賈詡認真道：「得溜！」
歎了一口氣，曹植招手叫過來一個老卒，「我記得你姓秦？」
老卒一臉興奮道：「公子記性就是好！」
曹植沒好氣道：「別拍馬屁！」
姓秦的老卒頓時住嘴，比被甩了鞭子的馬兒還聽話。
曹植指了指身邊賈詡，打了一個奇怪的手勢之後，對老卒道：「不用我廢話了吧？」
姓秦的老卒卻臉色一變，道：「公子，我等絕不能……」
曹植眉頭一皺，把手一擺，老卒登時又住嘴不說了。
「這是軍令！動手！」
身邊賈詡尚還疑惑曹植的鬼把戲之時，卻見那姓秦的老卒在猶豫片刻之後，便回頭又叫來了三個老卒，四個人二話不說，便將正思慮事情的賈詡橫空架起，直接運輸走了。
賈詡這才反應過來，曹植這是要讓他先走，自己斷後，賈詡忙掙扎著喊道：「公子，不可！不可呀！」
自古只有步卒先死以護帥，何曾有過棄帥保車的先例！
然而四個看似弱不禁風的老卒動起手來卻是虎虎生風，不等賈詡將話說完，便已帶著他下了城樓，直接奔北門去了。
如此，城樓上，此刻除了曹植和身後的那一尾小青蛇，便只剩下不到一百的老卒了。
終於將賈詡給運走了，曹植不由長長的舒了口氣，說溜咱就得溜不是？戰場上書生百無一用，粗活叫咱這種粗人干就行了，老賈，可要記得俺的好呀，以後可不能老吊著一張要死不活的表情給咱看了。
微微一笑，曹植開始重新審視當下戰局，這一百老卒再悍不畏死，終究也抵不過劉備的三千親兵，更何況此刻自己這邊並無一員戰將，想要絲毫不損的離開東郡城，不容易呀。再說這劉備在汝南受了老曹的氣，到了這東郡城怎麼也得讓自己吃些苦頭才能滿意啊。
所以，只要自己還留在這東郡城的城頭上，華妹和賈詡等人方能黯然離去，如此，自己也就可以無牽無掛的放開手腳了。
然而，就在曹植計算著賈詡等人離去的時間，準備開城迎地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一道要命的聲音：
「子建哥哥，我要跟你一起留下來！」
曹植頓時頭大，這妮子，偏偏這時候犯倔！
一襲紅衣奔上城頭，身後一個踉蹌的身影緊追跟來，一臉無奈的朝曹植看來。
曹植自是也明白，要是曹華不願離去，一向怕她怕的要命的小戶曹定是沒奈何的，但當此要緊時刻，曹植卻顧不得那麼多了，當下便不悅的朝小戶曹道：「孬種！」
小戶曹把臉一橫，誰孬？
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曹植一眼給蹬了回去，遇上這對跋扈到不講理的兄妹，也算他小戶曹倒了八輩子的大霉。
見此情況，倒是曹華即刻主動給小戶曹開脫道：「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不願意走的，他對我沒辦法的。子建哥哥，這一次，我再也不要你一個人承受所有的苦，從今以後，曹華一定站在你身邊。」
一定？
年少時總那麼多的「說好的」，可誰又能真正在時間的荒蕪裡，負起流年的重？
曹植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大聲道：「別跟我廢話這些沒邊際的東西，現在，立馬給我滾！」
雖是從未見過曹植對自己這般粗暴冷淡，性子極倔的曹華卻毫無反應，只是朝著曹植平靜道：「子建哥哥，你是趕不走我的。」
對上這妮子平靜如水的眼神，曹植不由歎了口氣，沒成想這養尊處優慣了的姑娘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看來故意拉下臉趕人走這套是沒作用了，當下便無奈又愛惜的揉揉曹華的頭，輕聲道：「華妹，對不起。」
紅衣女子粲然一笑，搖搖頭。
曹植頓時有些感慨，果真是龍生九子，雖各個迥異，卻沒一個是凡品啊。
指了指身後的小戶曹，曹植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華妹，你喜歡他？」
聞此話，饒是一向女俠范兒十足的曹華也是俏臉一紅，但對於曹植卻絲毫也不隱瞞，點點頭，依舊落落大方。
曹植唉聲歎氣了一番，不知道是責怪這妮子遇人不善還是眼光不行，總之好一會兒了才對曹華輕聲道：「華妹，倒不是說我反對你和那個沒出息的小子在一起。這小戶曹嘛，用一個很遠的地方的人的話來說，那就是窮養兒富養女，意思就是說窮苦人家養出來的男兒才會有出息，他能從無名小兵能做到現在這個戶曹『小將』，倒也不差。可話雖如此，出身微末的男人，某一天一旦達到了足夠煊赫的位置，便容易薄情。這種男人，只可共患難，卻難同富貴。再說，許都的那個老頭子也不能把你交給這無名小卒吧？小丫頭，你可得想清楚了。」
不成想曹華認真聽完曹植的話後，卻淡淡一笑，道：「子建哥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你不也說這種男人官運亨通了之後才容易薄情嗎，你說就他這樣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的小小戶曹，想要再這亂世出頭，得何年何月？更何況，我已經富養了這麼多年，跟他既不算共患難，更不至於同富貴，頂多是我賞他一口飯吃。再退一萬步說，一輩子那麼長，我又怎麼能保證能共一生，你不是還說了嘛，許都那個老頭兒大概就不能同意，只是彼此情誼，該走的還需往下走。」
曹植聽罷，頓時一愣，他完全沒想到這小妮子居然會說出這種灑脫到不行的話，不過一愣之後，曹植倒也釋然，女子天生比同齡男子早熟，只不過曹老頭的這個女兒，更非常人一點而已，只是身後的這個小戶曹，能看到這些嗎？
既然曹華這麼說了，曹植也就索性不再去想這個無謂答案了，只是最後提醒道：「我知道那小兔崽子用了不少的手段討你歡心，我只想說，男人的愛，從來都是管殺不管埋的，很難從一而終。」
曹華洒然一笑，道：「嘿嘿，子建哥哥放心，他翻不了身的。」
曹植翻了個白眼，擔心這個小妮子真是多餘了，果然是虎父無犬女，又是一條難以被尋常男子收服的大妖孽。
眼見城下劉備已然失去了試探這座空城的耐心，把手一揮，三千將士就要攻城的時候，城上曹植眼神一冷，看了一直躲在不遠處的小戶曹一眼，後者頓時意會，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居然不由分說就扛起了尚還待在城上的紅衣女子，再無一絲拖拉，直接將其扛下了城樓。
許是完全沒想到一向對自己唯唯諾諾的小戶曹竟然敢如此膽大包天，被扛在肩上的曹華瞪著一雙在身下之人看來怎麼都好看的大眼睛，下了城樓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喝道：「放我下來！」
軟骨頭就是軟骨頭，一聽此話，小戶曹立刻放人！
剛一著地的曹華狠狠瞪了小戶曹一眼，就要回身上城頭。不成想自己剛邁了前腳，後腳也就給人提了起來，隨之自己又給看起來弱書生模樣的小戶曹再次扛上了肩。
「放我下來！」
這次小戶曹卻硬氣的很，饒是被女子胡亂掙扎抓破了臉，依舊一聲不吭，只是扛著肩頭的女子，直往公子之前安排的地方奔去！
城頭曹植自是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微微一笑，獨自呢喃道：「終於爺們兒了一回，居然還能降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