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百七十一章 沉海村 文 / 夢生
真正步入苦海，才知道何為苦海。魯月跳入苦海之後，頓時感覺自己如同進入一片泥濘之中。沒有想像中的驚濤駭浪，沒有想像中的妖魔鬼怪。這裡如同一片沼澤，到處充滿了佛音迴盪。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離怨憎，求不得，五盛陰。身心諸苦為內苦，風雨寒熱為外苦。眾生造業受報，入苦海淨其身。坐積薪於火宅，負沉石於苦海。眾惡累積苦海成，非善真心無從渡，若要苦海之上行，善心為舟慧為槳……」
佛音話畢，瞬間凝聚成一面巨大的石碑，金光閃閃，上曰八個大字」苦海有岸，回頭是岸！」石碑漂浮在苦海上空，就在魯月的正前方，如同一尊佛陀般，呢喃之音不斷迴盪。似為魯月指引方向，似為苦海帶來一絲溫暖。
魯月知曉，此碑肯定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它的出現與苦海相互輝映，以道宗的觀點，定是陣法一般的存在。而這塊石碑，便是陣眼，若要破除苦海陣，必須尋到真正的石碑所在。
想罷，魯月在泥濘的苦海之中艱難的向石碑挪動。就在魯月踏出一步的剎那，眼前的景象瞬間改變。
眼前一片汪洋，看不到邊際。回頭望去，身後的大陸也消失不見，自己如同突兀的出現在這裡一般，頓時迷失了方向。
「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執意前行，唯有飽受八苦之痛，方可修成正果……」
「這裡才是真正的苦海？」魯月心中想到，方纔的泥濘沼澤是想勸阻自己回頭？當自己踏出第一步之後，才是真正的步入苦海之內。想不到這佛宗還有如此善心，陣法玄妙無比。
望著茫茫無際的苦海，魯月頓時心中枉然，這又該如何走出困境呢？對了，斷命花現在在哪兒？自從步入苦海之後，便沒有發現她的蹤跡，都怪自己太過唐突了，一時興起，忘記了苦海之中充滿了未知的危險。但願小花能夠在苦海之中回頭，等待自己成功歸來。
想罷，魯月奮力的向前游去。無邊無際的苦海之中，魯月猶如一粒沙塵，隨波飄蕩，無論魯月如何賣力的前行，始終被一座大浪推回原地。可憐魯月對此渾然不覺，一如既往的賣力向前游著。
似乎對魯月的執著表示無奈，苦海之上頓時掀起了腥風巨狼。一座足有山峰高的巨浪捲起，將魯月蓋入海底。掏出避水珠，魯月吐出一口海水，暗自嘟囔道：」還真是苦的，方才不小心嚥下一小口，到現在肚子還翻江倒海著呢！」
透過避水珠微弱的光芒，魯月依稀可以看到海底到處都是散落的骨架，甚至還有未腐爛的血肉在骨架上隨波飄蕩。血肉在苦海之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著，最終化為海水為苦海添磚加瓦。
見到此景之後，魯月頓時一陣反胃，這苦海哪裡是海，分明是一片屍水所化。佛宗心存善念，竟然也會弄出這麼個陰邪之物。哼，真是外表堂皇，內心險惡。想起自己剛才吞的一小口海水乃是屍水，魯月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當魯月再次抬頭之時，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一處小村莊之內。這裡篝火升起，家家戶戶炊煙裊裊，玩耍的孩童回到各自的家中，勞碌一天的人們開始了晚間的休息。
「咦？大哥哥，你是從哪兒來的？肯定還沒有吃飯吧，到我家去吧！我的阿爸阿媽可好了！」一個小男孩從村外回歸，路過魯月身旁時，奇怪的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外來者。見到魯月面色慘白，以為是飢餓所至，遂邀請魯月一同回家。
魯月見這個小男孩慈眉善目，國字臉，關公鼻，厚實的嘴唇，敦厚的性情，不禁心生好感，遂點了點頭跟著男孩走入村內。反正自己在苦海中是毫無頭緒，不如靜觀其變，看看苦海中到底能藏得下什麼。
「大哥哥，你叫什麼啊？我叫化書磊，你可以叫我的小明——小磊。」小磊仰著頭，看著這個比自己足足高出兩頭的陌生人，卻沒有一絲懼怕之意。見到小磊的樣子，魯月心中揣摩道，要麼小磊是見怪不怪，這裡來過很多的陌生人，要麼便是天真可愛，從來不懼怕任何事情，但是最令魯月擔心的便是小磊老謀深算，已經將魯月吃的死死的了。
「嗯，我叫陸罡，你可以叫我陸哥哥。」魯月隨口說道。殊不知自己隨口說出的假名卻將自己陷入無助之地。佛宗講究心存善念，口出真言。在苦海之內，魯月張口就說出自己的假名，自然事情就麻煩了起來。
跟隨著小磊來到家中，魯月頓時感覺自己彷彿回到了六十年代的家鄉中。土培搭建的房屋簡陋無比，一個八仙桌正對著屋門，上面簡單的擺放了一些碗筷。小磊的父母見到自己的兒子帶回來一個陌生人，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後拉著小磊走進內屋。
訓斥的話語從屋內傳來：」小磊，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我們家現在已經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了，你又帶來一個陌生人。你讓阿爸怎麼辦？」
「是啊，小磊，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如今天不降雨，整個村莊也湊不齊十斗米。你也別怪你阿爸訓斥你，今天的晚飯，你就別吃了。」這句話明顯是出自女人之口，想必定是小磊的阿媽了。
「阿爸阿媽，小磊知道了。可是我還是看他可憐才領他回家的，要不今天晚上小磊就不吃飯了，我的那份就讓陸哥哥吃吧！」
「阿媽，我餓了，我們什麼時候吃飯啊？」這時從內屋傳來一聲小女孩的撒嬌聲，原來小磊還有一個妹妹。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小磊的阿爸厲聲呵斥道。
「好了，他爸你也別說了，小穗，阿媽這就準備飯菜去，一會兒就吃飯了。」
說完只見小磊的阿媽從內屋走出，對魯月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後，走到對面的內屋端出一盆米飯。
魯月眼神望去，米飯稀稀拉拉，零星的幾粒米在盆底隨著小磊阿媽的步伐前後晃動，心中頓時酸澀無比。方才一家人的對話，被魯月一字不差的收入耳中。自己冒然闖入這個本來就已經揭不開鍋的家，而感到十分愧疚。
轉身欲走，卻被小磊的阿爸拉住，憨笑一聲，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操著濃重的鄉音說道：」大兄弟，家家如此，你還是在我這吃上一碗飯吧！如今村裡鬧饑荒，已經餓死好幾家子了！哎……！」
「這裡就這一個村莊嗎？你們可以去鄰村交換一些食物啊！」魯月疑惑的問道。
「哎！這裡方圓萬里，就我們這一個沉海村，哪有什麼村莊可言。可憐我們每年還要給黑風山的山神送上祭品，今年……哎！」小磊的阿爸用手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扭頭來到八仙桌便，盛起一碗稀飯遞到魯月面前說道：」若是不嫌棄的話，大兄弟就在我這將就將就吧！」
魯月頓時五味雜生，人間苦暖，飽受饑寒，沒想到在這偏僻的地方也有鄉村惡豪存在。送回米粥，魯月說道：」實不相瞞，我是修行之人，若是可以的話，你告訴我黑風山的方向，我替你們除掉這個所謂的山神。」
小磊阿爸一聽，緊張兮兮的看了看門外說道：」小兄弟，你可別亂說話，小心風大閃了舌頭。這山神厲害無比，你還是安心的過自己的生活吧！對了，不知道小兄弟家出何方？」
此時，小磊阿媽已經拉著小磊和他的妹妹小惠從內屋走出。來到八仙桌旁邊，婦人盛上一碗米粥遞到小惠的面前說道：」慢慢吃，別嗆著！」
小磊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盆內的米粥嚥了一口唾沫。想到剛才阿爸阿媽說的話，低下頭不再言語。
小磊阿媽歎息一聲，舀上一碗米粥遞到小磊面前說道：」吃吧！」
小磊並沒有接過米飯，而是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阿爸，眼神中充滿了期望。
歎息一聲，小磊阿爸搖了搖頭說道：」吃吧孩子，阿爸阿媽再心狠也不會讓你們餓著肚子的。」
小磊似乎聽到了世上最美好的聲音，眼中含著淚接過阿媽遞過來的米飯大口的喝了起來。
小磊阿媽給自己的男人盛上一碗米粥之後，盆內已經空空如也。站在桌子邊上，抬頭撫摸著小惠有些發黃的秀髮，眼神中充滿了溺愛。
魯月趕緊將自己面前的米粥送到婦人面前，說道：」你先喝吧，我不餓！」
小磊阿媽先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然後低頭說道：」小兄弟，你喝吧，我屋裡還有呢。我現在也不餓，待會餓了我再吃裡面的。」
「阿媽，裡面還有嗎？我還要。」小惠聽到阿媽的話後，抬頭看著阿媽，希望還能夠合上一碗米粥。
「小惠，你過來，阿媽給你盛上去。」說完，婦人便拉著小惠向內屋走去。不一會兒，兩人從屋內走出，小惠面色紅潤，顯然是吃了什麼東西，只是婦人面色慘白，走路搖搖晃晃，腳步輕浮。
魯月一眼便看出婦人是讓小惠吃的什麼，歎息一聲，從夢生給自己的儲物袋中拿出一些吃的東西遞到一家人面前說道：」這些先給你們吃吧。」接著魯月又拿出一對食物對小磊阿爸說道：」明天把這些食物分給村民吧！」
見到如此多的食物，小磊阿爸撲通一聲跪倒魯月面前說道：」恩人啊！恩人真是神仙下凡啊！我沉海村的村長代表所有村民謝謝恩人了！」
婦人見此，頓時欣喜若狂，趕緊從那堆食物中拿出一些放到自己的八仙桌上，對小磊和小惠說道：」快點吃，吃飽了好睡覺去。」
小磊阿爸見此，厲聲呵斥道：」把那些食物給我放回去！婦人之仁，哼！」
小磊阿媽悻悻地將拿的東西放回原處，埋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心中充滿了不甘。魯月將一家人的神色盡收眼底，不由得對小磊阿爸敬佩了幾分。也不多言，再次拿出一些食物放到小磊和小惠的面前說道：」吃吧，兩個小傢伙。」說完又拿出一些補品說道：」這些是給你補補身子的，孩子或許不知道情況，但是我還是十分敬佩你的。」
小磊阿媽低頭不語，愧疚地不敢直視魯月的目光。將補品放到八仙桌上，魯月開口說道：」可有安靜的地方？我想休息一下。」
「有，有，有！我這就帶你去。」小磊阿爸趕緊對魯月說道，同時對自己的女人使了一個眼色說道：」還不快去廂房收拾一下，恩人要休息了。」
「不必了，我只需打坐即可。不用刻意的去收拾。」魯月連忙說道。
「快去，快去！」
「哎，我這就去。」婦人頓時喜笑顏開，如此自己的男人算是不追究自己剛才的過錯了，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