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百八十四章 五盛衰 文 / 夢生
冥界不知名的一座山峰旁邊,魯月背著項冥停在此地,山腳下一條小溪緩緩流淌,只是喝水並不清澈,而是充滿了死亡的氣息。將項冥放下,魯月紅著眼睛憤恨的回頭看向冥王殿的方向。
此時的魯月心中充滿了不甘,魯霜琪,曾經自己的妻子為了自己來到冥界,卻誤飲了孟婆湯,忘記了前世的一切。求不得的苦悶情緒在心中蔓延。雖然現在魯月的身體完全由地魂左右,但是此時他還是曾經的自己,與心魔控制之時的不同之處便是有著與命魂一樣的情緒。
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曾幾何時,感受過這樣的屈辱,曾幾何時,連自己的心愛之人都不能夠保護。
項冥無力的躺在地上,虛弱的說道:「魯月,你回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等到實力足以馳騁冥界的時候再回來也不遲!」
魯月彷彿沒有聽到一般,依舊矗立在山巔,凝望遠方。不知不覺間心魔再次悄悄萌芽,魯月的五臟六腑開始慢慢衰竭。偉岸的身姿慢慢佝僂,滄桑的臉頰更加的褶皺不堪。一雙眼睛渾濁無比,如同垂暮的老人,充滿了滄桑。
來到清璃一晃已經過去二十年,這二十年魯月由一名資質平庸之輩破繭重生,如今功達御空五重天,與當代修者相比,雖然不是頂尖之輩,卻也是一方梟雄。大大小小經歷了數十次的戰鬥,幾乎每一次都是魯月僥倖勝出,唯有與聖都院長一戰的時候,被其強勢誅殺。
若不是斷命花以地魂瓣相救,恐怕已經步了月的後塵,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只是這一次,魯月真的累了,如同一個頹廢的喪志之人,蹣跚的向山下走去。
什麼百年之約,什麼前世仇人,魯月都不願去想。這所有的一切加起來能有失去心愛之人來的強烈嗎?
隨著魯月下山的步法,他的身體越來越衰弱,到達山腳之時,已經白髮蒼蒼。雖然至今魯月才四十多歲,在清璃來說正當青年,在地球來說也是壯年之時。但是這二十年的修行彷彿一下子透支了所有的生命力,使得魯月一下子越過了壯年,直接步入老年。
順著小溪,魯月步幅蹣跚的走著,不知道自己將要去何方,只想找一處安靜之所,渡過自己的餘生。
修為一點點喪失,生命一點點枯竭,就這樣,魯月忘記了世間,忘記了一切,心中只有一個念想,便是走到小溪的盡頭,安心的閉上雙眼等待死亡的來臨。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長時間,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渴了就喝點小溪中的死水,餓了就尋點可以充飢的食物。又時甚至連續十幾天吃不上任何東西,只有餓著肚子前行。
沒有了憂愁,此時是那麼的輕鬆,沒有的負擔,此時是那麼的暢快。雖然身體不復當年,但是靈魂卻得到了放鬆。如同一匹回到草原的老馬,征戰多年,全身都是傷痕纍纍。明明知道自己已經垂暮,卻在回到草原之後還是盡情馳騁。
春去秋來,冥界中同樣有著四季的變化,只是沒有人間強烈罷了。忘記了這是第幾個寒風凜冽的時節,魯月亦步亦趨的向前走著。將溪邊的一幅骨架埋葬之後,魯月歎息一聲,說道:「落葉歸根,入土為安啊!不知道我還能否回到我的故鄉,哪怕後輩將我的屍骨送回。」
渾濁的雙眼微瞇著看向天空,不由得回憶起與艾萱在一起的時光。那時自己是多麼的快樂,無憂無慮,沒有任何的思想包袱。
「哎!這溪邊的屍骨有我將他們埋葬,若是我死了,不知道要多少年之後才會被後輩埋葬啊!」歎息一聲,魯月繼續向前走去。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魯月彷彿不知道疲倦一般,不停的走著。
「路途勞累,過來喝杯酒吧!」前方,一名身形魁梧之人坐在溪邊,提起身邊的一罈酒仰頭痛飲一口後遞到魯月面前。
「酒嗎?我老頭子都不知道這酒是什麼滋味了!」接過酒罈,魯月仰頭喝下一大口,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說道:「年輕人,你在這裡幹什麼?不會是專程給我送上一罈酒的吧!」
「哈哈哈哈,我的年齡不一定比你小哦!」青年哈哈一笑,又拿出一罈酒,拍開泥封痛飲了起來。
「是哦,修行之人不能以相貌論年齡的。」魯月目光渙散的呢喃道。
「此次前來是答謝你的一湯之情,還記得十五年前路過奈何橋的那個遊魂嗎?」青年抱拳說道:「若不是你給我一碗沒有遺忘藥的孟婆湯,我白景也不會有今日之風光!」
「十五年前?已經過去十五年了嗎?時間過得可真快啊!」魯月歎息一聲,提起酒罈飲了一口。想起當初跟隨魯霜琪來到冥界之後,孟婆去冥王那裡打探自己的情況,正當此時,一個遊魂來到奈何橋前,魯月趕緊送上一碗孟婆湯。萬萬沒有想到,當初的遊魂成長為稱霸一方的白景。
「是啊,十五年的時間,使得我白景在冥界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如今那冥王也對我忌憚三分。跟我走吧,我保你榮華富貴,享受不盡!」白景誠懇的說道。
「自由散漫慣了,我也不想參與任何是非了!」嚥下一口酒,魯月坐到溪邊指著黑色的溪水說道:「你知道這條小溪有多長嗎?」
白景搖了搖頭,對魯月的問題感到十分奇怪。
示意白景坐下來,魯月接著說道:「陪我喝完這罈酒你就回去吧,正如這條小溪一樣,我便是小溪,不是江河,雖然溫順,但卻綿延萬里。」
白景望向小溪的下游,目可及的地方都有它的蹤跡,看不到邊。「細水雖小,但可長流。江河雖盛,入海亦快。只是這海洋難道不是一片新的天地嗎?若是沉浸在自己遐想的細流之中,毫無鬥志,豈能體會江河之魄,豈能感受入海之壯哉!」
魯月詫異的看了一眼白景,飲下一口酒看向綿延不絕的小溪說道:「你非溪水,豈知池魚所想?」
「江河入海,天地循環,池魚豈知海鯨之暢?」白景沒有回答魯月的問題,反而繼續追問道。
「池魚既是池魚,無憂無慮,入海之後徒做海魚的食物罷了,倒不如留在池中逍遙快活。」
「哎!」白景歎息一聲,繼續說道:「你不想奪回自己的妻子之魂嗎?」
魯月聞言渾濁的雙眼瞬間凌厲無比,瞪著白景說道:「你——所言何意?」
「冥王已老,我白景有意取而代之!」說完,白景舉起酒罈,連飲數口後大呼一聲:「痛快!」
魯月緊跟著也痛飲數口,淡淡的說道:「已經十五年了,此刻她或許早已將我忘記。奪回又有何用?還不是每日被她憎恨這殺夫之痛!」
「若是我成功之後可求孟婆解除湯中的遺忘藥呢?」白景再次拋出一個誘餌,接著說道:「我這裡還有一員大將名為項冥!雖然他具有人身,但是以他的控屍之術,也可在冥界施展一番手腳!」
「項冥沒有回人間嗎?」魯月喃喃自語,似乎在問自己一般:「他為什麼沒有回人間呢?」
「因為他在等自己的兄弟!」白景堅定的看向魯月,知道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
「你覺得我這個樣子還有利用價值嗎?老胳膊老腿的了,走起路來都氣喘吁吁。」魯月自嘲的笑了笑,只是這笑容充滿了苦澀。提起酒罈,仰頭一飲而盡,扭頭對白景說道:「好酒!好酒!還有嗎?再來一壇!」
白景再次拿出一罈酒,拍開泥封後凌空拋向魯月。
一把接過飛馳而來的酒罈,魯月仰頭牛飲了一番。「我心已死,你走吧,謝謝你的好酒!」魯月喝酒雙眼再次恢復渾濁,老太畢露。
白景瞇眼盯著魯月,點了點頭說道:「若是你想通了,可來白景城找我,我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不過,我相信你不會讓我久等的!」微微一笑,白景消失在魯月的面前。若不是地上放著兩壇還未開封的佳釀,魯月甚至以為自己剛才出現了幻覺。
仰頭躺在地上,看著冥界昏黃的天空,一股酒水從酒罈中飛出,竄進魯月的口中。十五年了,沒想到時間過得如此之快,眨眼間便過去了。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將一切釋懷,安穩地等著自己老死而去,沒想到卻遇到了當初自己無意間放過的一條遊魂。而且十五年的時間使得這條遊魂成長為一方霸主。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啊!
將白景留下的兩壇烈酒飲盡,魯月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目光逐漸迷離,眼前似乎浮現出魯霜琪的音容笑貌。奈何腦中混沌無比,眼皮再也支撐不住,腦袋一歪,沉沉睡去。
白景待到魯月睡去,再次出現在溪邊,搖頭歎息一聲,再次留下兩壇烈酒後轉身離去。留下一聲沉重的話語飄入魯月的腦海之中:「解鈴還須繫鈴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