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躺在下鋪的人 文 / 不如糊塗(書坊)
事情沒有向預期的方向發展,似乎變得越來越糟。
又過去了三天,還是沒有冉興學的消息。徐靜的臉陰沉的彷彿鍋底,630新生們的心中壓的巨石也越來越沉,幾乎隨時都有崩塌的危險。
在男生寢室剛接受調查的不久後又迎來了一次調查,警察將認識冉興學的寢室都逐一問話,但沒有太多的結果。他們更是在不斷尋找冉興學失蹤那天最後見到他的人,最終發現最後見到冉興學的就是630寢室的這些人。那晚,冉興學離開寢室後,一路上沒被任何人看見。
線索斷在了這,最後,連警察都撤離了。他們只留下一句話,他們會繼續派人尋找,並且會將冉興學的畫像下派到所有派出所,他們一有線索會聯繫學校。
630的新生們無奈並且自責,那晚要是有人跟著冉興學一起去或者結果會不一樣。無奈的還有徐靜,她一直在考慮該不該現在通知冉興學的家人,她是真不想打這個電話,可是不打的話……
眾人的想法越來越頹然,他們都隱隱覺得冉興學可能已經發生了危險。
630沒有了往日的歡樂,冉興學失蹤了,杜鵬搬出去了,原本熱熱鬧鬧的六人寢現在只剩下了四個人,還是四個整天愁眉不展的人。
或許有外人進來的話,看不出新生們的不妥,可實情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新生們的話越來越少,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呆在電腦前,無聊但又不得不點著某樣東西。王峰看笑話,聶朗看新聞,陸彭許看體育快報,唐研還是玩著他的遊戲,可是他現在贏的很少,每次都是被別人殺的潰不成軍。
從冉興學失蹤後,剩下的四個人總是會一起出現。他們一起吃飯、一起上課,就連晚上也會一起去衛生間。這是一種自發的行為,沒有人提議,當然也沒有人反對。或者所有人都擔憂,如果自己一人**出去的話,會成為另一個冉興學。
每晚,還不等熄燈時間眾人就會一起爬上床,沉默地睡覺。往常,眾人還會閒扯幾句,可那些美好的時光就像被打破的玻璃,零落成了一地碎片,無法粘貼。
也許,只有在最深沉的夜色裡,眾人才能敞開心扉,或哭或笑。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他們懼怕黑暗,可又迎接黑暗。在黑暗中,他們做的一切都不會被人發覺,只有在黑暗裡,他們才能做最真實的自己。
窗外,月亮依舊明亮皎潔,並沒有因為新生們的憂愁而暗淡失色。乳白色的月光從窗口灑在屋內,所有東西都像結了一層厚厚的白霜。王峰昏昏沉沉地陷入半睡半醒間,可是忽然的,他聽到一陣輕微的開門聲。
他有些疑惑,這麼晚了會是誰?難道有人出去上廁所了?可是在這種狀態下大腦的反應十分遲鈍,而且因為困意上湧,他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在他腦中升起應該不會有人自己去廁所這個念頭時,門已經被推開了,似乎什麼人走了進來,然後門又被輕輕關上。那個人的動作很輕、很柔,生怕吵到寢室裡的其他人。
緊接著,王峰感覺床體一沉,有人躺在了他的下鋪。他的思緒如同年老的蝸牛在緩緩轉著,花費了平常十倍的時間他才在心中得到一個答案。
冉興學回來了。
然後,王峰的思緒被按了定格鍵,困意糾纏著他的所有感知拉向黑暗的深處。但在那黑暗的最深處,忽然閃過一道霹靂,隆隆雷聲在王峰心中響起。
冉興學回來了?
王峰猛地睜開雙眼,他的身體彷彿被電了一下地彈起,然後整個人像是一隻受驚的黑貓蜷縮著探出頭去。
下鋪果然有人,白淨的臉,黑色的鏡框——冉興學,真的是冉興學。
王峰一個激靈,差點從上鋪掉下來。他興奮地大叫,然後跳到了地面,拉著冉興學的手高興的搖著。
「興學,興學,你這兩天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們都急死了,到處找你。我們還以為……以為你……」後面的話因為聲音的哽咽沒有說出口,王峰的眼睛都有些發紅,淚水一直在眼圈裡打著轉。他太高興了,發自內心的高興。他的朋友,他的兄弟終於回來了,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冉興學沒有說話,微微張開嘴露出了一個無聲的笑容,王峰能看到,他的眼睛也變得通紅,似乎淚水也要奪眶而出。
兩人的動靜終於將寢室裡的其他人驚醒了,眾人迷濛中望向這裡,然後所有人都像動物園裡的猴子一樣靈敏地竄了過來。
他們圍著冉興學問長問短,拉起他的手臂四處看著,想要找到冉興學是不是受了傷。在這樣的情景下,冉興學的眼圈更紅了,而他的臉被映襯的雪白一片。
「興學,你沒事吧,怎麼臉是慘白的?」聶朗拉著他的手臂,眼中卻帶著疑惑地問。
「能不白麼,他這都失蹤多少天了。呀,對了,興學你到底去哪了?我們幾乎把學校都找遍了都沒找到你,你沒受傷吧,你餓不餓?我那還有些吃的,我去給你拿過來。」
唐研一把拍開聶朗的手,輕輕在冉興學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聲音有些顫抖地問著。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在不斷跟冉興學說著,可是冉興學似乎太過激動了,只是不斷的點頭、搖頭,卻沒回一句。
「興學,你……你怎麼不說話?」
王峰在旁看了半響,忽然眉頭一皺,問了一句。興奮的重逢忽然一滯,眾人奇怪地看了看王峰,又看了看冉興學。是啊,他為什麼不說話?一直都是眾人在問他問題,可冉興學一個都沒有回答過。
氣氛忽然間變的有些詭異,月光伸出它雪白的手臂,慢慢攀上了冉興學的臉。似乎,他的臉更加蒼白了。
「我……我去開燈。」陸彭許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地說。
可在他轉身時,冉興學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他輕輕搖著頭,臉上神色似悲傷,似無奈。
「興學,你的手,好冷。」
陸彭許的聲音低沉著,所有人直到這時才好像反應過來,他們都在回想自己剛剛拉著冉興學手臂的感覺。確實是冷,如同握住了一塊冰般的冷。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人人望著冉興學的目光十分複雜。有悲哀、有痛苦、有不捨,唯一沒有的就是害怕。
冉興學逐一掃視面前眾人,他無聲地笑了,他笑得很燦爛,就像另一輪圓月在630里升起。在他的笑容裡,眾人流下了淚水。
冉興學慢慢、慢慢地消失了,在眾人面前。
聶朗蹲在了地上,唐研癱軟在椅子裡,陸彭許呆立原地,王峰則狠狠一拳砸在了牆上。四人都在用他們自己的方式發洩心中的哀傷,窗外的月光仍舊明亮,似乎不會為任何人遮擋起它的絕美容顏。
呼~~~
王峰吐出口氣,他睜開了雙眼,原來是一場夢啊。他輕輕擦了擦眼角,那裡有淚水滴落。真的只是夢嗎?如果是夢為何又會那麼的真實?或許在這一刻,王峰已經無法分辨現實與夢境了。
呼氣聲忽然在寢室裡響起,630的新生們都坐了起來,他們在月光中互相對視,每個人的眼角都有淚水。無聲的目光在寢室裡互相交談,大家知道,目光中的意思是一樣的。
大家做了一樣的夢,沒人說話,也沒人提問,濃濃的哀傷在月光中瀰漫了整間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