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做嗎?」
唐研輕聲問了句,他眉頭微皺地望向窗外,看著的方向正是那個身影離去的方向。
王峰低頭想了想,他自然明白唐研的意思,既然已經有人來過,誰知道一會兒會不會還有人來。可是他又轉念一想,就算來人又如何?在這麼晚的時候還來這種地方,那人的目的肯定有些古怪,說不上,他和冉興學的死亡還有些關聯。
想到這,王峰一咬牙,輕聲說出一個堅定的字。
「做!」
三人這次終於摸進了207室,在臨進門時,王峰仔細看了看碎裂的門板,可惜,他沒有那麼強大的能力,能通過觀察門板就判斷出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
繞到教室的前面,正是發現冉興學屍體的地方,那裡現在被打掃的很乾淨,沒有一點灰塵。誰能想到,曾經有一位少年就死在這裡,他年輕的生命在這個角落消散。也許記得的只有王峰幾位630的新生,對於其他人來說,他們知道的只是新教學樓207室裡有個學生死了,至於其他的可不是他們該關心的。
王峰摸了摸冰冷的牆壁,他記得,冉興學就是靠在這面牆上的,可是此刻,除了冰冷、堅硬的觸感,王峰摸不到任何別的東西。
什麼都沒有留下,什麼也沒有帶走。
三人沉默了幾分鐘,然後不約而同地動了起來。他們先是用小刀割破了手指,將鮮血滴在準備好的小碗裡。這一步驟三人重複了好幾次,手指上的血管畢竟很少,在流了一定血量後就停止了出血,沒辦法,三人只好再重新割個小口出來。
這簡直是自虐,要刻畫陣法需要的血量可不少,到最後,三人臉色都微微有些蒼白了。也不知道是因為流血流的太多,還是割口割的太勤。
好在都挺過去了,在收集了一小碗鮮血後,三人都是趕緊包紮傷口。然後王峰開始刻畫陣法,雖說大家都是美術系專業,可王峰卻是所有人裡畫功最佳的。
他一手攤開楊峰的日記本,一面照著上面的陣法臨摹,他畫的很認真、很小心,生怕出一點錯誤。旁邊聶朗與唐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不時交流一下眼神,他們可不敢說話,若是分了王峰的心,浪費了這寶貴的血液,他們豈不是還要再次受傷割出幾個傷口?
眼看陣法即將完成,就差最後一筆,王峰暗自鬆了口氣,他抬手擦了擦額頭汗水,用毛筆蘸了最後一點鮮血。
在王峰落下最後一筆時,一陣冷風不知從什麼地方吹了過來,在這間教室裡的三個新生都是打了一個寒顫,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層。
「咕嚕」吞嚥了口口水,唐研四處瞄著,聲音微微有些發抖。
「剛……剛剛那是……什麼?」
聶朗與王峰都沒說話,其實這也是他們想要問的,沉默持續了足足兩分鐘,王峰低低一笑,說道:
「唐研,看看你那膽量,不就是一陣風麼,看把你嚇得。平常還說自己膽子大,切,我看啊,咱們裡面就屬你膽子小。」
「靠,誰說的,我當年……」
唐研被王峰嘲笑,自覺失了面子,開始滔滔不絕講他年輕時候的英勇事跡。王峰嘴角帶著笑,可是耳朵根本就沒聽。他不過是在安慰唐研,在這教學樓裡,也沒開窗,更沒開門,怎麼會有風?而且那風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等自己落下最後一筆吹來,要說這風沒有古怪,打死王峰都不信。
可他不敢說,他怕面前的這兩位室友會心裡害怕。
低頭看了看已經完成的陣法,王峰覺得有些眩暈,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用,他彷彿能感覺到一陣陣的甜腥味道撲鼻而來。
「幾點了?」王峰開口問道。
「11:50,還有十分鐘。」聶朗看了眼手機回答。
「咱們準備開始吧。」王峰輕聲說。
嬉笑頓時一收,三人略顯緊張地點起一支蠟燭,雙手捧到陣法外圍,沿著那條用鮮血塗就的細線貼了上去。
在時針與分針重合的一瞬間,三人都微閉雙眼,嘴裡輕聲念著冉興學的名字。
一遍。
兩遍。
十遍。
最後大家都記不清究竟念了多少遍,低弱的嘀咕聲在這漆黑的夜色裡彷彿凝結成了一曲安魂的葬歌,不知不覺間就帶了一股說不出的詭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三位虔誠的招魂者都感覺周圍的溫度似乎降了下來。微瞇的雙眼裡能看到面前燭火在無風搖曳,晃動的微光在牆上留下斑駁、凌亂的倒影。
直到他們感覺面前的光線暗了下來,三人才睜開雙眼。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瀰漫在空氣裡,這種感覺彷彿一條長長的線牽引著眾人向陣法中間望去。
那裡什麼都沒有,空空蕩蕩的,然後就那麼突兀地一個虛幻的身影浮現了出來。
它的身體彷彿泛著白光,又或者像是一片霧氣,恍恍惚惚、若隱若現。可是王峰三人誰都不會認錯,這個人的相貌在他們心中浮現過無數次,這個人的聲音也無數次地在深夜伴他們流淚入睡。
這個人就是他們的朋友、他們的兄弟——冉興學。
三個人,一個魂,八雙眼睛凌空對視著。在這一刻,王峰忘記了此行的目的,更忘了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他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想要伸入招魂陣內摸一摸冉興學的身體,可他的手在伸出一半距離後還是停住了。他顫抖著聲音,澀澀地問:
「興學,你,還好嗎?」
冉興學的身體隨著燭火的搖曳在上下漂浮,他的身體雖然幾近透明,可是臉上卻浮現出一縷真實的微笑,他向王峰無聲地點了點頭。
淚水在王峰的眼圈裡打著轉,幾乎要奪眶而出,而唐研此刻早已淚流滿面。他低聲咒罵著:
「冉興學你這個王八蛋,你說走就走了,留下你爹媽怎麼辦?還有你奶奶,你知不知道,他們在你死後曾經來過學校,也來過寢室。老太太哭的眼都要瞎了,捧著你的毯子就是流淚。還有你爸、你媽,你知不知道,我看著他們幾乎站不住的身體心裡有多難受。你到好,說走就走了,你考慮過其他人沒有?還有,還有,我們這幫兄弟你說扔下就扔下了,你怎麼是這麼一個不負責任地人?」
唐研的話一直持續著,到後來越來越低,漸漸從咒罵變成了低聲的抽泣。聽到他的話,聶朗與王峰都感覺心裡沉甸甸的,被什麼東西壓著似地難受。
冉興學似乎也有些感傷,他原本就虛幻的身體此刻變得更加透明,彷彿隨時都會消失一樣。王峰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因為他的臉更加模糊,可是王峰能明顯地感覺到冉興學身體的顫抖,一種看不出卻能感覺到的顫抖。
唐研終於把所有心裡話都吐了出來,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後兩眼通紅地盯著冉興學。
「好了,我們還是先問問興學是誰害死他的吧,這才是最主要的。」
在這一刻,最清醒的是聶朗,雖然王峰看到他也在掉淚,鼻頭都通紅一片,可是他仍舊記得幾人的最主要目的。
王峰抽了抽鼻子,清聲問道:
「興學,那天晚上到底你去見的誰?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會……」王峰沒有說出最後一個死字,可是他知道,冉興學明白他的意思。
只見冉興學幾近透明的身體微微變得凝實了些,他的臉上浮現出一股害怕神色,然後他張了張嘴,剛想開口卻忽然臉色大變,他望著三人身後,滿臉駭然,一種虛無縹緲彷彿隔著一層牆壁的聲音從他的嘴裡蹦了出來。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