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蕭青侯的劍 文 / 三姐姐
第十五章蕭青侯的劍
接下來的三日,雲逍全身心地投入了苦練,《逍遙游》上「休迅如風,騰轉無滯」的八字要訣已經被他練到巔峰,身形閃動之間,當真是快若疾風,敏捷異常,堪比那絕巔之上飛騰於深山密林見的靈猿。
《劍靈心經》由於無法修習,雲逍便早早放棄,一直以來都是用蕭青侯教他的方法來鍛煉,他不知道這種方法叫什麼名字,蕭青侯也沒有告訴他。雲逍這月餘時間用這種特殊的錘煉方法,把自己的實力從凡體境界練氣初階提升到了破凡巔峰,這種速度若是讓其他與雲逍一起入門的弟子知道了,非得把眼睛嚇掉不可。
要知道,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現在還停留在練氣巔峰,資質好一些的,也不過是煉體階段。至於真傳弟子的情況,那就無從得知了,想來也難有雲逍這麼恐怖,頂多齊平罷了。作為一個所謂的「仙書棄徒」,雲逍現下擁有的實力著實遠超人們當初對他的想像。
這天,雲逍修煉完已是酉時,離和蕭青侯約定好的時間還有兩個時辰,他打算先吃些東西,休息一樣,順便理一理自己現在的情況,然後等待蕭青侯的到來。
一刻鐘後,雲逍坐在伙房前的桌子邊,一手撕咬著烤得黃澄澄的燒雞,一手握著蕭青侯給的青色葫蘆,吃幾口肉,灌一口酒,大快朵頤起來,當真是愜意無比。
吃飽喝足後,雲逍去到青竹林那巨石處,這巨石被他取名為胎石,因為它就像一塊巨大的鐵胎,鐵匠鋪裡匠師用來鑄劍的鐵汰。
雲逍靜靜地盤坐在上面,想著自己的事情。
不知不覺,離開落仙村已經近一個半月了,不知道那裡的人還好麼。李嬸兒,老張頭,劉叔……雖說青峰劍派入門儀式之時,那名白衣中年男子曾言「一入仙門,莫臨凡塵。」可雲逍並不覺得,修仙就應該與凡世間毫無掛礙。
說到底,所謂的修仙門派,也不過是位於人間地界的高,遠,深處之所在,修仙之人,也不過是尋常百姓家挑選出來的少年童子,從來就不曾與人間脫離干係。本是一體,又何必自己劃一條線,區分開來?
至少雲逍自己就不覺得他和落仙村劉叔家的二狗子有什麼不同,無非是雲逍跑得快,跳得高,力氣大,打架遠比二狗子厲害而已,壓根兒就沒有哪個地方比二狗子高級一些。修仙者們的高高在上,不過是自說自話罷了,他們強行把自己的意志加於平凡人,而平凡人無法反抗,遂成事實。
想想自己,當初修仙的初衷,是為了不再受人欺辱,希望掌控自己的命運,同時也要讓落仙村的人們生活得更好一些。雲逍完全不覺得自己應該改變他的本心,就這麼踏踏實實地修煉下去,總有一天出人頭地,衣錦還鄉,然後看看這人世間未曾履及的美景勝地,豈不逍遙自在?
對了,還得有佳人相伴。雲逍突然想起了那件紅色的肚兜,想起了銀龍譚中那個美麗的少女,那芙蓉出水般的驚艷,讓少年的心思潮湧,再也無法平息下來……
「雲逍,你在做什麼?」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雲逍嚇了一跳,定神一看,才發現蕭青侯前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而且就站在他的眼前。
抬頭看了看懸掛在天空中的冰輪,雲逍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亥時已經到了。他揉了揉額頭,訕訕地回道:「蕭前輩,很抱歉,我剛才想起了一些事情,所以就……」
「所以就走神了?小傢伙,我看你眼中的神色頗有些不對勁啊,讓我猜猜看……莫不是惦記上了誰家的女子?」蕭青侯玩味地說道。
雲逍聞言一急:「呃……蕭前輩,不是。我……」
「還說不是,你眼帶桃花,明顯是一副年少思春的樣子,我蕭青侯活了大半輩子,連你這點小心我都看不出來,那我就活到狗身上去了。」蕭青侯似乎今天有點跟雲逍作對的意思,接連為難起他來。
雲逍臉色有些尷尬,支吾著對蕭青侯說出了真相:「……前輩,我……我前些日子在銀龍譚中遇見了一位女子,不知道為什麼,常常會無端想起她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銀龍譚?雲逍,那裡可不叫銀龍譚。那叫隱龍譚。也是昔年青峰劍派中的一個傳說之地,後來不知因為什麼事情沒落至此,幾無人跡。至於你遇見的少女……你自個兒藏在心裡吧,不用告訴我。你告訴我我也幫不了你。不過嘛……據我估計,很有可能是某位真傳弟子。你想要一親芳澤,可就的加把勁兒了。」蕭青侯嘴角略帶微笑地解釋道。
「真傳弟子又怎麼樣?我雲逍喜歡的女子,搶也要搶回來,天天帶在身邊。」雲逍一激動,脫口而出道。
「哈哈!」蕭青侯忽然大笑一聲:「好!好小子!頗有我蕭青侯當年的風範!」他一臉笑意地看著雲逍,彷彿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雲逍說完又有些小小的忐忑,可腦中立馬又浮現出那女子的身影,他凝聲說道:「莫欺少年窮!我雲逍現在不過一棄徒爾,寂寂無聞,焉知他日不能名揚天下,抱得美人歸?」
「不錯。男兒當立凌雲之志。就像你說的,等閒不負少年身。記住你今日的話,我蕭青侯等著看你名揚天下。」蕭青侯點了點頭,接著道:「好了,雲逍,我現在傳你劍意,你當認真看好,體會其中意境。」
「嗯。蕭前輩,我記下了。」雲逍正色道。
「看好了!」
蕭青侯清嘯一聲,捉起葫蘆連灌三大口,三尺青鋒在手,腳下連動,帶出一串殘影,穿梭於茂密的竹林間,劍光霍霍,有如行雲流水般酣暢淋漓,觀他身形,宛若一個喝醉的中年漢子,神形俱醉,唯獨手中之劍倏然疾掠,當真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雲逍的眼睛已經瞇成了一條縫,死死地盯著蕭青侯的身影,那種飄忽清逸的姿態,劍走無端,讓他根本無法看出來蕭青侯下一劍要刺向何方,可當蕭青侯刺出去時,雲逍卻又覺得理所當然,似乎那個地方,那個角度,就是最具威脅的位置。
漸漸的,蕭青侯的身影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雲逍只能隱約中看見,蕭青侯的身形彷彿一道流光般逡巡於竹林之中,而蕭青侯手中之劍,便似那接連劃出的飛虹,在竹林間留下一片繁複銳利的光影。
意境……意境……就是那種飄然而至,倏然遠走的感覺,你根本無法準確地捕捉到蕭青侯的軌跡,就像一個醉漢走路般,當你以為他要往前走之時,他卻左踏一步,當你以為他要向右走只是,他卻朝前一個踉蹌。
「唰!」
一聲劍鳴,那邊蕭青侯已經穩穩站定,正從那邊走過來。
雲逍迎上去,剛打算說話,就聽見「吱吱呀呀」的聲音響起,斷了!竟然全部斷了!剛才蕭青侯劍光所及之處,所有的青竹都被中截斷,那一線線斷口,雲逍之前一點都沒有看到,他不是不注意,也不是看得不仔細,而是那些青竹真的就彷彿靜立在那,若不是這一陣微風刮起,雲逍甚至懷疑那些竹子會枯萎以後才倒下。
蕭青侯看到雲逍眼裡震驚的神色,笑了笑問道:「雲逍,你記住了什麼?」
雲逍腦中完完整整地回放過一遍蕭青侯剛才的動作,說道:「前輩的演練,雲逍從頭到尾都記住了。」
「不對。閉上眼睛,再回憶一下。」蕭青侯直接否定了他的答案。
雲逍合上雙眼,畫面中的蕭青侯手上不見了那三尺青鋒:「……我已經忘記了前輩的劍法。」
「不對。」蕭青侯回答得很快。
雲逍意識裡的畫面轉動著,只留下一串光影,連蕭青侯的身形都再看不見,依然閉著雙眼說道:「現在步法也忘了。」
「不對。」蕭青侯立馬接口道。
雲逍沉默半響。
他睜開眼睛,看著蕭青侯說道:「我所看見的全部忘記了。」
「很好。」蕭青侯這才點了點頭,然後把手中的劍扔給雲逍,說道:「這把劍給你用吧。我好多年沒用過了,放在手裡也是浪費。」
雲逍一臉錯愕:「前輩,這怎麼可以……」
蕭青侯直接打斷他,一臉傲然地說道:「怎麼不可以?難道你以為,憑我的修為,還需要用這些東西?」
「……雲逍謝過前輩。」
「嗯。」蕭青侯點點頭,當先往青竹林外走去,然後飄過來一句話:「喝酒去。」
雲逍握著手中的劍看了看,趕緊快步跟了上去。
冷月之下,伙房桌前。
「啪」的一聲輕響,蕭青侯連灌了幾大口酒,把缺了邊的碗放下,對雲逍說道:「我蕭青侯的劍和別人不一樣,沒有那麼多花哨華麗的光影,這也是你為什麼只看到我手中抓著一柄青光劍的原因。在你現在的階段,力量只有彙集在一點,一線,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雲逍恍然說道:「……原來如此。難怪我前幾日在青巖武場看到師兄們練習,一個個劍光灼灼神輝大放,而蕭前輩你的卻簡如銀練。」
「嗯。」蕭青侯點了點頭,接著道:「所謂大道至簡。修煉之初,有各種各樣的方式和法門,還有一些法術的演練,這些都是你必須經歷的階段。到一定程度後,便是化繁為簡。最後萬法歸一。現在跟你說這些也沒用,知道不等於懂,你先記著,往後自然會明白。」
「晚輩銘記在心。我在落仙村的時候,老張頭也告訴我,做人吶,做到高深處,都是洗盡鉛華,返璞歸真。我想他這話的意思應該和蕭前輩您的意思有一些類似之初。」
「對,就是這個道理。」
蕭青侯說完,捉起葫蘆連干三大碗,雲逍哪敢不跟上,結果一不小心喝太快,嗆得直咳嗽。
「今天就到這兒吧。」蕭青侯說著站起身來,對雲逍招呼了一聲,消失在夜色當中。
雲逍趕緊衝著蕭青侯的背影拱手道:「前輩慢走。」
「對了,隱龍潭你可以多去看看。」雲逍剛打算回房,就聽見蕭青侯消失的方向遠遠飄來這麼一句。
「隱龍潭?」雲逍低聲念道,蕭青侯讓他多去隱龍潭看看是什麼意思?又沒有說明原因,莫非那裡藏著什麼奧秘?
算了,雲逍搖了搖頭,蕭青侯讓他去就去唄,哪那麼多好想的,反正他也不會害自己。思及此處,雲逍便回了臥房,懷中揣著那肚兜,胸口暖暖的,睡得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