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她和她,還有你 文 / 三姐姐
第十章 她和她,還有你
是夜,破雲峰某處別院。
「我總算明白李叔的話了,當店小二,你就做店小二該做的事情,老老實實地迎客人記菜名兒便是,等什麼時候當掌櫃了,你才能談好生意多收銀子。」
屋頂上,雲逍嘴裡叼著一截草桿兒,看著天上高懸的明月,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來福客棧中李叔的教誨,不由得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想我雲逍修煉一年有餘,也算是小有所成,說到見識,卻還不如市井中的客棧老闆和那個胃口大得離譜的胖子。」
其實知道鬼星宗的事情以後,他還打算去殺幾個邪魔外道,可後來一想唐昊的話,那鬼星宗當年既然如此強大,整個凌雲國的修仙門派聯手和鬼星宗大戰三百年都不是對手,還是隱世仙門出手才平息下來,那麼千年後的現在,自己一個修仙界的小卒,拚死拚活又能殺幾個魔人?
自己能不能在動亂中活下來還是個未知數。按照唐婉的說法,她師父讓他和自己一起去青峰山傳遞消息,回來之後就得閉關,包括唐昊和唐勁。
顯然,這是要保護天資出眾的後輩弟子了。不一定全部都保護起來,但大部分都會是這麼處理。至於中堅力量,就是那些有一定實力,修煉之路卻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的弟子們。
這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很多時候,即便是所有人都認為正確的一件事情,也需要交給正確的人來做,只有這樣,最可能出現正確的結果。
想到這,雲逍忽然吐出了嘴裡的草桿兒,喊了一句:「在這兒呢!」
「我說怎麼找不到你,原來你躲在這裡。」唐婉笑著躍上屋頂,接著又露出一抹異色,問道:「對了,我現在才想起來,為什麼我感應不到你的氣息?」
「……你堂堂唐姑娘,不應該問這麼笨的問題。」雲逍有些古怪地瞅了唐婉一眼。
唐婉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揚起拳頭錘了雲逍一記,道:「你敢笑本姑娘笨?要不是在屋頂上,看我不踩死你。」
「……不敢,那個問題不是你問的,是我自問自答。躺下說話吧。」雲逍用手拍了拍身邊的空地兒。
唐婉學著雲逍的樣子躺下來,問道:「你為什麼喜歡躺在屋頂上?」
「那你又為什麼說堂堂唐姑娘?」雲逍反問道。
「習慣唄。」唐婉下意識了答了一句,似乎聽出了什麼,接著道:「哦,我知道了,你不許再說我的問題笨了!」
「這次是你自己說的。」
「你!」唐婉翻身握著拳頭瞪了雲逍一眼。
雲逍只得妥協:「好了好了,不鬧你了,說吧,找我什麼事?」
唐婉沒好氣地鬆開拳頭:「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
雲逍不敢接話。
「其實……我是來謝謝你的。」唐婉吐氣如蘭。
「謝我什麼?」雲逍覺得有點癢,撓了撓耳根子。
唐婉看著天上大大的玉盤,手指在胸前打著結,輕聲說道:「謝謝你兩次救了我。昨天晚上,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這都被你看見了。」
雲逍說了一句離題萬里的話,唐婉卻聽明白了。
「那你打算怎麼報答我?你堂堂唐姑娘,肯定不想欠我的人情,而且你肯定也還沒喜歡上我。」雲逍扭頭看了唐婉一眼,微笑著說道。
「那是。我堂堂唐姑娘,不止是有仇必報,有恩也必報。其實……我也不清楚我喜不喜歡你,但是……說出來你不許取笑我……我覺得有你在,就安心了不少。我不知道為什麼,可我就是這麼覺得,雖然你這傢伙實力還不如我。」
雲逍聽著唐婉一會兒急一會兒慢的語氣,沒有笑也沒有覺得奇怪,反而說起了一件看似不相關的事情:「小時候,我聽城裡頭說書人講,這世上常常發生一些才子佳人,英雄美人的動聽故事,據說他們之間會有真愛。」
「我不知道真愛是什麼,可我知道那一定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而且,就連喜歡,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喜歡上的。」
唐婉想了想,問道:「那你覺得珊兒姑娘喜歡你嗎?我聽她說,她會和你一起遊歷天下。」
「這個你得問她。不過我知道另外一件事,珊兒自幼通讀洲志,遊歷天下是她一直以來就十分嚮往的事情。機緣巧合之下,我救了她,於是她也和你一樣,覺得跟我呆在一起比較安全,正好我也要到處走,她便決定跟我走。」
唐婉似乎聽懂了雲逍的話,又問道:「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天上的月亮,眼看就要滿了。」雲逍喃喃自語了一句,才對唐婉說道:「有的。可惜她不一定會跟我走。我知道她想,可有的時候,很多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何況即便做了也不一定能成。」
好半天,耳邊重又響起唐婉的聲音:「你要去哪裡?」
「我哪裡都要去。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做一件事情。」
「是什麼事情?」
「我要得到一株蘊含純陽氣息的千年靈藥。」
「也許我能幫到你。」
雲逍坐起身來看著唐婉。
「錦州有一個地方,叫赤焰嶺,離碎空山大約四千三百里遠。我師父曾經去過那裡,從赤焰嶺的深處帶回了一顆一千五百年年份的赤炎果。」
「婉兒,告訴我怎麼去。」雲逍鄭重說道。
「很危險的,以你的實力不可能進入最深處的。」唐婉有些擔心地說。
雲逍搖了搖頭,眼神堅定地說道:「我一定要去,那是我對她的承諾。」
「那……我讓我師父幫你走一趟吧,我跟她說說,她應該會答應的。」唐婉能看出來雲逍已經下了決心,上次自己不讓他去錦州,可最後他還是去了,而且救了自己。
雲逍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救你的人情,你師父已經還了。我沒理由麻煩她。」
事關重要,不是雲逍要面子,柳瓊音的寒陰之氣如果能夠徹底驅除,就算是欠下唐清韻一個大人情,那也沒什麼,可現在鬼星宗的事情浮出水面,他雲逍可以不為天下蒼生不死,但他不能在這個時候拖唐清韻的後腿,若因此而有更多的人被鬼星宗所害,他何以心安?
唐婉一臉古怪地看了雲逍一眼:「原來你也沒有比我聰明到哪裡去嘛。」
「嗯?」雲逍不解地看向唐婉。
唐婉白了雲逍一眼,說道:「那個玉簡你現在還沒打開看嗎?我師父在上面留下了一縷她自己的道紋,意思是讓你遇到麻煩的時候,持這個玉簡來找她,她到時便會幫你。」
「……你師父……算了,是我笨。」
雲逍一陣無語,心說你師父給我的時候怎麼不說,還玩兒什麼神秘,難道實力高到了一定境界都是這做派?
掏出玉簡,雲逍剛打算看看,便聽見唐婉在一邊暗笑。
「婉兒,你笑什麼?」
「笑你笨啊,簡直笨得不行,你現在才靈體級好不好,道紋你看得懂嗎?我就奇了怪了,你師父到底怎麼教你的?」唐婉似乎高興得無以復加,她忽然間覺得雲逍很可愛,很有意思,在她眼裡,雲逍這傢伙不僅身法奇快,而且戰力高強,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人,按道理應該有名師指點才對,實際上卻連一些算不得秘密的常識都不知道。
面對唐婉的疑問,雲逍不好怎麼回答,他說的師父,其實指的就是蕭青侯,蕭青侯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雖然對他頗有照顧,但真的很少跟他介紹修仙界的事情,而青峰山的其他弟子,除了嘲笑和譏諷,又怎麼可能會有人熱心地給他介紹修仙界中方方面面的情況。
不過雲逍還是打開玉簡看了一眼,上面迷迷濛濛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也感應不出來個子丑寅卯,於是便將它收了起來,說道:「那我明天去找你師父,如果她方便的話,就拜託她幫忙了。」
唐婉忽然低著頭,沒過一會兒便有抬起來,對雲逍說道:「其實……雖然我們相處不久,但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如果這只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你不會去麻煩別人的,所以我想,應該和青峰山上你喜歡的那個女子有關吧?」
雲逍微微一笑,忽然說道:「對了,你還沒說你要怎麼報答我呢。」
唐婉頓時有些扭捏起來,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等你走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我跟你開玩笑的。我雲逍做事,想做的自然就會去做,不想做的,給我再多報酬我也不一定做。除非我正好很需要,而且要我做事的人正好有。」雲逍略顯隨意地說道。
唐婉似乎看不慣雲逍風輕雲淡的樣子,嘟著嘴沒好氣地說道:「你開玩笑,我可不是開玩笑的。我堂堂唐姑娘,說要報就會報,你願不願意我也得報。」
雲逍聞言不禁莞爾,只覺得唐婉怎麼就那麼可愛。
良久,兩人皆是靜默不語,重新躺了下去,各自望著同一個玉盤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雲逍,很久以後,你會不會不記得我了?」唐婉冷不丁問道。
「會。」雲逍回答地斬釘截鐵。
唐婉水盈盈的眼睛裡光芒倏爾黯然了幾分。
「但我會記得你的一句話。」雲逍又道。
唐婉的臉色好看了一些:「什麼話?」
「堂堂唐姑娘。」雲逍笑了笑,才如是說道。
「雲逍你個大壞蛋!一天不捉弄我你會死啊?」唐婉聞言羞惱起來,側了個身怒視雲逍。
「哎,誰讓你不管是生氣還是真發火兒的樣子都那麼可愛呢?我雲逍小時候沒什麼機會跟漂亮娘子說上話,現在當然要抓緊機會調戲一番。」雲逍看了唐婉一眼,又轉頭望向夜空,長歎一聲說道。
「討打!」
唐婉顧不得這是在屋頂上,一雙秀手緊握成拳,二話不說就殺向雲逍。
「真打就真要死了!」雲逍誇張地喊道,一邊忙不迭地躲閃著。
兩人都沒動用靈力,就這麼在屋頂上玩鬧起來。
……
「喂!你幹嘛不動了。」
「因為我發現動的時候看不清楚你的臉。」
「那現在你看清楚了嗎?」
「還是看不清楚。」
「為什麼?」
「太近了。」
「有多近?」
「我估計……大概不到半寸的樣子吧,你的鼻子快碰到我的鼻子了。」
「那要不遠一點?」
「其實……再近一點也可以。」
「哼!」唐婉撐起身子就是一腳。
屋頂脆弱得就像一片秋雲,「啪」地一聲破了一個大洞。
「彭!」
雲逍正好掉在了自己房間的床上。
「我回去了。明天我要去青峰山,你自己去找我師父吧。」
唐婉從雲逍眼裡那個大洞中探出頭來說了這麼一句,便「嗖」地一下,不見了。
雲逍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和瓦礫,雙手撐著床板兒一用力,又回到了屋頂上,正好看見唐婉一轉頭回望過來。
兩人忽然相視一笑。
一個消失在夜色中,一個凝望著遠方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