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清河道人 文 / 三姐姐
第二十七章清河道人
三日後。
雲逍本來覺得自己對百經樓人數的認識已經很足夠了,可今天他才發現,那還遠遠不夠。此時的百經樓前,那是烏壓壓地茫茫一片人,甚至於光是望著這群人,雲逍都生出一股浩瀚之感。
「怕不得有個五六萬吧?」
心中嘀咕了一句,雲逍不由得慶幸自己來得早,佔據了一個還算靠前的位置。
百經樓裡現在應該是空無一人的。裡頭空間太小,根本容不下這麼多人,是以會場設在樓外空地。
此時天上飛的地上走的,都是太一門的修士。來來去去,雲逍也就認識那麼幾個人。這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當中,可能出現在此時此地的,怕只有張敬之,張平,劉石,還有李達了。
李木雲掌管的乙木樓也是有講經大會的,不過那個會場是封閉的,只有乙木樓弟子才有資格進去。雲逍的仇敵,李雲海,李青,和另外三個乙木樓弟子,此刻應該就在乙木樓講經大會的會場中。
「雲師弟……雲師弟!」
一個熟悉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過來,雲逍四下張望一番,發現數十丈外,張平正艱難地往這邊擠過來。
熟人相見,雲逍莫名多了一分安全感,遂笑著和張平寒暄起來。
「張平師兄,今日來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些!怎一個擠字了得?」
張平從人縫中鑽過來,喘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要說這百經樓,倒沒有這麼多正式弟子,來的人裡頭,一大半都是外門弟子。那個……就跟你一塊兒考核的,通過了的那些人,他們也是外門弟子。」
「原來如此。那為何我……」
雲逍才說半句,張平就聽不下去了,他打斷道:「嘖嘖!雲師弟啊雲師弟,不帶你這麼自謙的!憑你跟紫煙前輩的關係,怎麼能跟那些廢柴混作一談呢?咱自家人說自家話,上頭有人好修行,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雲逍無語,他直接被張平給噎到了,心說:「我跟紫煙前輩什麼關係?我自己都鬧不明白什麼關係呢,未必就見得好到哪裡去!」
不過雲逍也不得不承認張平說的話,上頭有人好修行,這是在哪裡都顛撲不破的死理,遂道:「師兄言之有理。卻不知,這講經大會,還有多久開始?」
張平呵呵一笑:「急什麼,這事兒講不定,人家講經的高人什麼時候來,這經會就什麼時候開始。不是咱們說了算,也沒有事先的規定。不過嘛,定在這一天,大體還是會在這一天開始的。雲師弟稍安勿躁啊。」
雲逍微微一愣,疑惑道:「聽師兄這話的意思,那還有不準時的?」
張平重重地點了點頭:「確實有過。而且有不少。遲到最久的一位前輩,足足晚到了一個月。按照他的說法,是為了考驗與會弟子的耐心和毅力。」
雲逍默然,他有些惡意地琢磨著,那個遲到一個月的前輩絕對是找借口,要說這聽你講經的人,又不是你的親傳弟子,你考驗個什麼勁兒?講完了拍屁股走人不就得了,還玩兒什麼神秘?
不幸的是,這回講經的前輩很不給面子地玩兒了一把神秘。
是的,他遲到了。
或者說他小小地考驗了一把在場等待的數萬弟子的意志。
確實是小小的考驗,因為這位前輩雖然遲到了,但他遲到的時間並不久,只有三天。
這三天裡,愣是沒有任何一個弟子離過場,絕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入定,少部分人則私下了閒聊幾句。可見這麼點毅力,大家都還是有的。這位即將露面的前輩顯然多慮了。
是日中午,遠空有一蓬微光閃現,眾人皆靜觀之。
未久,化而為雲,有一老者踏足其上,望之,白衣勝雪,仙袂飄飄,不似凡人。
「哈哈哈哈,老朽來遲一步,讓各位久等了。」
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那種仙風道骨般的味道頓時少了幾分,只見老者從雲端落下,攤出一隻手,那一片祥雲便如浸了水的棉花糖似的收攏起來,沒入老者手中,不見了蹤影。
老者說得好聽,但在座之人皆是晚輩,哪敢接他的話茬,只是以依舊崇敬的目光望著老者,以期這一回能有所領悟。
環望一番,老者便盤腿坐於虛空之中,無有憑借,不見靈光。
沉吟片刻,老者緩緩開口道:「我名清河道人,此番頭一回為各位講經,準備不足,各位修行之中若有疑問,眼下便可提出,能答者,我自當解答。」
眾人皆是一愣,往常的講經大會,講經之人都會定好章程,要講什麼,怎麼講,講多久,都有個定計,偶有答問,也是講經結束之後才進行。
這清河道人一上來就搞這麼一出,一眾修士都有些措手不及,修行日久,人人心中都有疑惑,只是大家的難處不盡相仿,若是爭搶著問出,會否顯得貿然?若是不問,自己的疑惑得不到解答,顯然於修行不利。
眾人遲疑之際,有人已經開口提問了。
「清河前輩,敢問五行法術不可久,是何緣由?」
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眾人目光循聲,齊齊望向人群中一布衣少年。
這問話之人正是雲逍,老者讓在場之人提問的事,他可沒考慮那麼多,一來他是第一次與會,本就不知道這講經大會循些什麼章法,二來他新近突破,心中有惑,便這麼問了出來。
清河道人打量了雲逍一眼,心道這個問題有點意思,往常他沒少指點過門中弟子或者友人的晚輩,但這個問題,他雖不是第一次聽人問起,卻也少有人提及。
捋了捋顎下長鬚,老者一手虛按:「嗯。」
雲逍會意,兀自坐下,凝神欲聽清河道人如何解答。
哪知清河道人並不接招,而是把這個問題踢了回來,道:「在座的各位,可有人能為那小友解惑?」
座中嘩然。這清河道人不循常例,既要人文,有問又不答,反而轉問他人。哪有這樣的?要說起來,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習慣了往常正兒八經的講經大會,忽然來了一位出亂拳的老師父,始終有些彆扭。
「雲師弟,你為何有此一問?五行法術不能持久,自然是因為境界未到,等修為到了入道級後,便可隨心所欲。」雲逍坐下後,張平扯了扯他的衣袖,如是說道。
雲逍聽張平這麼一說,覺得似乎有些道理,然而又不盡然。遂微笑不語。
此時,清河說話了,他朗聲問道:「數萬道友,就無一人能答此問?」他言語中挑釁的意味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他這是在激將。
其實不是沒人能解答,而是幾乎人人都能解答,絕大多數人心中的答案都和張平差不多。因為在這些修士眼中,五行法術不可久的想像只存在於入道級之下,凡是修為達到入道級以上的,施展法術都可隨意而為,只要體內靈力不竭,就可以維持手中的法術不散。
眾人不答,實非不能,而是奇怪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為什麼清河道人不直接回答?為何又要隆重地反問?
沒有人接茬,清河道人亦沉默不言。
雲逍環視左右,從眾人或鄙夷或好奇的眼神中,他多少看出些端倪來。再想想張平先前說的話,莫非這答案真是如此?
怕不見得。
如果真這麼簡單,清河道人斷沒有這般作為之理。他不答反問,定有文章。
一刻鐘過去了,終於有人按捺不住,起身作答:「五行法術不可久,只因境界未到。」說著,這人朝雲逍瞪了一眼,似有責怪之意,接道:「若這位師弟勤加修行,早日達到入道級,自然想使多久就使多久。」
雲逍被瞪得莫名其妙,心說我是得罪你了還是怎麼的?不就是問了個問題麼,何至於此?你若想問什麼,顧自問就是了,怎的怪到我頭上?
「嗯。」清河道人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示意那人坐下,道:「可有殊議?」
此言一出,猶如投石入水,激起一片浪花。
莫非這答得還不對?不可能啊,明明這種想像就只存在於入道級之下,若非境界問題,那又是和緣由?
數萬修者,一時間議論起來。清河道人的第二問,讓他們隱約能感覺到,這個簡單的問題,其答案也許不像他們自以為的那麼簡單。
眾人相議之際,清河道人的目光投向了人群後方的一名藍衫青年。
此人相貌俊逸,氣度溫和,在他週身的天地靈氣溫潤之極,自有一番神采。
「這位小友,不如你來說說看。」
聽到清河道人的聲音響起,藍衫青年微微一笑,他知道清河道人指的是他,這一點無須確認。
「晚輩遵命。」藍衫青年應聲而起,先是對清河道人施了一禮,方道:「五行法術,秉性各異,水常潤,火常侵,土常厚,木常韌,金常利。水行修者,人潤則靈潤,靈潤則與水相合,應五行之常道。如此,法術可稍久。」
「嗯。不錯。此為修心。心與道合,自可長久。任清,代我向你師父問好。」清河道人撚鬚而笑。
「謝前輩指點,任清記下了。」
這藍衫青年正是任清,雲逍見過他兩次,一次是從紫霞樓回居所的路上,一次則是在紫霞樓前。雲逍還曾向他請教過修行中的一些事宜,此番他的回答,倒是讓雲逍若有所悟。
只是聽清河道人的話,似乎任清的解釋也不盡然就是最終的答案。
清河道人沒打算再問其他人,直接給出了他的答案:「修者具五行之一,天地則五行齊備,以缺入整,不得其道,自不可久。修行一道,精則快,世人常修一行,若五行俱修,再施其法,方可生生不息。」
這番話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說只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一起修煉,所施展的法術才能長久。但有一個前提,一定是入道級以下,才是如此。修為達到入道級的人,都能以道御法,那是另外一個境界。
清河道人的答案既在眾人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在很久很久以前,大多數修士都是五行齊修的,而且速度比起現在的單修一行絲毫不慢。據說後來天地變了,連帶著整個中原的修行體系都發生了改變,慢慢就成了如今這般景況。
由於時間太久,產生這種變化的緣由難以考證,現在的修士對此也僅僅是略有所知,不明究竟。
然而收穫總歸是有的,清河道人既然承認了任清說的話,也就意味著任清所言非虛。五行靈力,每一種都有其特性,如果多加體悟,當有精進。
只有雲逍是迷惑的。他至今都搞不清楚自己所修的靈力是五行中的哪一行,也鬧不太明白這種銀色的靈力到底有些什麼特性,更不用說做到心性與五行靈性相合了。
這時,場中的清河道人目光微微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