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八章 千鈞一髮 文 / 指導靈(書坊)
一計不成我氣急敗壞。
「這些話等你往後親自告訴他吧!既然你不寫遺囑,那總可以在這張紙上為自己寫下墓誌銘吧。」
「不寫!」
「又不寫?」
「墓誌銘都是別人給我蓋棺定論的時候寫的,自己寫多難堪呢。你想讓世人笑話我嗎?」
「可這是大祭司的要求,你總得寫點什麼。不然我沒法跟大祭司交差。」
「真的要寫嗎?」
「多多少少得寫點!」
「也好!」我假裝仔細琢磨起來,說實話我寫過跟多東西,可面對一張蒼白的紙寫下自己的墓誌銘倒是第一次,前所未有、聞所未聞。我真不知道該寫些什麼?要寫我的生卒年月,還是寫一些虛虛套套的「養育兒女費盡心血、勤勞樸實持家立業」之類的話?可我快三十的人了卻連個媳婦都沒有,又哪來的娃娃?所以談不上養兒育女,更談不上勤儉持家了。我思索著,漸漸苦惱起來。
(如果您碰到我此時此刻這種情況,請為自己寫下一段遺囑和墓誌銘,這很重要,重要到你會更加深刻地明白今後要發生的事情:)
「你把我鬆開,讓我自己寫。」
「嘿嘿,別想騙我,你小子心裡想什麼我都很清楚呢,所以別犯傻了,你逃不出去的,別浪費時間了,趕緊說吧,把想說的都說出來,只有這一次機會哦,由我來代筆!」老賈不卑不亢。
「靠!」又失敗了,但我還是得穩住他,不能將他惹毛,我得盡量拖延時間。
考慮了大概了三四分鐘吧,最後我讓老賈拿筆在紙上點了一下,算是交出去的答案。
「這小子,你倒是認真點,你讓我點的點交出去,這是個啥嘛。」老賈起初以為我還有下,可沒想到我讓他點了一筆就沒聲了。
「我怎麼就不認真了?」
「你看看你,別人都寫得有模有樣的,沒有百八十個字也有三五九行,可你看看你,胡亂讓我點一筆就交差了?」
「嗯!一筆也是學問,你懂不?」
「這是啥意思?有啥學問?」
「沒啥意思,就是一個符號而已。」
「符合?」
「嗯!頓號!」
「你真夠扯的,你這個交上去肯定通不過。」老賈搖頭歎息。
「我不要他通過。」
「可這麼個玩意就是你的墓誌銘了?自己對一生的總結?」
「對,我的人生就是個頓號,永遠有幹不完的事情,可永遠都被別的事突然打斷,想著能做點什麼,可又總是騰不開手。可我捫心自問,也總是干了點事情的,有萬兒八千的存款,也有幾枚勳章,算是點小成績吧,也不知道對錯,就留給後人評價。」
「哎,你小子也算是個奇人呢,說自己的一生就是個頓號。呵呵,行,我就這麼給你交上去,不過你就等著挨罵吧!」
「挨罵?挨罵怕什麼?我啥時候不是在挨罵?」
老賈苦笑著將紙筆收了起來,漫不經心地把我的白紙放到了木頭盒子的最上面。
「接下來請想像一下你將和誰一起享用最後的晚餐,然後如何向你最愛的人說再見。」
「最後的晚餐?最愛的人?說再見?」聽老賈說完後,我腦子裡頓時閃過了達芬奇的那幅名畫《最後的晚餐》:一桌人圍著耶穌在一張大餐桌子上吃飯,這些人裡有耶穌的得意門徒,有猶大,那個可惡的叛徒。
是啊,最後的晚餐我應該跟誰吃呢?我該說些什麼呢?這個問題我思考了良久,竟發現想不到答案。我腦子裡反覆想著幾個人,有我夢裡的紅裙子小同桌,也有我大學的大同桌,還有我的同事,還有我遠方的大伯,可我又一一將這些人都否決了。覺得都不合適,沒人跟我一起吃飯。
(請問您會想到誰呢?你想怎麼說再見?寫下來,有用處:)
「對了,我他媽的連雙手都不能動了,還想什麼晚餐呢?你這是在消遣我吧?要死就死痛快點,別他媽婆婆媽媽的。你有本事就一刀了斷我!」我很氣惱,終於忍不住發火了,我已經不在乎是否會將他惹惱,因為我氣惱自己想不到一個可以一起吃訣別晚餐的人。
「好吧,既然沒有最後的晚餐,沒有人可以說再見,那我就動手了。」
「動手吧,敢不敢給我個痛快的?」
氣憤歸氣憤,可我腦海裡還是反覆浮現出老賈說過的話,他說要上交我的遺囑,說明有人在注意著我的死活,也許這只是他們安排的遊戲而已,目的是讓我明白些什麼。這麼一想,我稍微安心了一些,至少目前我不會死。可這安心來得十分不踏實,漸漸演變成了忐忑,誰知到接下來的遊戲會怎麼玩呢?就好比軍事演習一樣,演著演著說不好就整開了。
我越急躁,越憤恨,思維就越清晰,什麼都記得起來。好些憤怒是我腦子裡的充電器。
因為肌肉無力,我已經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好像一頭被捆住四蹄,給扔在砧板上等待刀斧的羊羔。
「老賈,我跟你無怨無仇,你可不能害我啊!我是把你當忘年交才趕來給你做伴的,你可不能害良心!」倒在冰冷的地上的感覺確實糟糕,這冰冷消磨了我的大部分戰鬥力和抵抗意志,這時候我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採取攻心戰略,希望老賈能回心轉意。
「你看看,這些人多好啊!有些人會在遺囑中感激家人朋友的愛,一些人會在遺囑中對自己曾經做過的錯事懺悔。有的人在遺囑中這樣寫道:當我寫這封遺書時,我感到自己的生命馬上就要終結了,可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呵呵,挺有意思的……哈哈,後面寫的更有意思,只可惜你不能看啊。可你倒好,一個標點符號就把自己的一輩子玩過去了,如此吊兒郎當的,視生命如兒戲的人著實該殺!」老賈對我的攻心策略充耳不聞,反而一再翻著盒子裡別人的遺囑激怒我。
看樣子他真的要對我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