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換一種方式活著 文 / 古東道(書坊)
南方八月間，驕陽似火。
中午時分，太陽把樹葉都曬得捲縮起來，所見之處，皆是人跡罕見，只有知了扯著長聲聒個不停，給悶熱的天氣添上一層煩燥。
「駕……！「
粗狂的駕車聲極其富有穿透力，從茂密的森林深處傳來，聞聲可知，趕車的主人定是身遇緊急之事。
仔細尋找，叢林官道上，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駕車而行，遠遠望去可見後者汗流滿面，神色慌張，灰色長衫更是血跡斑斑，此刻正趕著一輛『破馬車』，飛馳在林間大道。
馬車的材質還算貴重，清一色的紫楠木，只是現在看上去不怎麼觀，因為那高貴的車棚，已經被揭去頂子，車身也是千瘡百孔，隱約可見車內躺著一個『血人』。
馬車的後面依稀可聞慘叫之聲，明眼人都一看就知道，二人是被人追殺逃跑至此。
「吁吁吁！」
終於，馬車趕到一三岔路口，趕車人手中一用力，烈馬緊急駐足，車伕氣喘吁吁的回頭道：「少爺，我們這樣下去遲早會被那些蒙面人追上來，現在應該怎麼辦？」
趕車人六神無主，出聲詢問車內之人，奈何許久都沒有回音，車伕慌張的打量四周環境，目光最後鎖定一顆大樹背後，那裡竟然有一個隱蔽的洞口，隨即車伕一個跳躍，跑到車前：「少爺，我帶你去哪裡藏身，劫匪很快就會趕上來。我面對他們，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
車伕也不等車內傳話，一個箭步起身，躍進車內，將一個身上染滿鮮血的少年抱出來。
少年一頭黑色的碎發，透著如同夜般的靜謐和神秘，纖長微卷的睫毛甚是迷人，只是此刻稍微有點萎蔫，面色蒼白，仔細觀察，這少年已經沒有了鼻息，心臟也停止了跳動……。
「少爺…少爺…」車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搖曳著懷中少年，結巴道。
事實擺在眼前，車伕只是不想去承認，自欺欺人道：「少爺，你不會有事的，我們的人全死了，你還得給他們報仇啊。」
旋即，車伕急忙把少年抱進洞內，找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將少年放在上面，抱著後者的腦袋，哭喊著：「少爺，你快點醒醒。「
「……「
車伕呼喊片刻，少年都沒有動靜，警惕的他快速放下少年，屈身走到洞口，將馬車和外面的痕跡處理一下，最後撥動洞口的荊棘，掩藏主僕二人的蹤跡。
車伕沒有發現，就在他轉身離開少年的那一瞬間，一道隱晦的光芒從洞內飄出，隨後遁入血人體內。
……
原本有點昏昏沉沉的牧野，慢慢恢復意識，想要睜開眼睛，只是覺得頭疼欲裂，口乾舌燥，身體異常的孱弱，好像隨時都會暈厥過去。
慶幸的是，牧野意志堅定，憑藉著心中的仇恨，找到一點不滅的光芒，尋找到一條出路，然後慢慢的睜開眼睛。
「該死！」
深深吸一口氣，一股血腥傳入大腦之中，使得牧野體內血液翻騰，頓時生出一股潛意識的力量，不過看到眼前的人，眉頭立刻沉了下去。
黑暗的洞穴之內，憑藉著微弱的光芒，他看見自己被一個三十多歲，渾身染滿鮮血的人不停的搖曳著，後者一邊呼喚，一邊流淚，僅看這狼狽之態，就知道是剛剛經歷了死裡逃生。
看著牧野奇跡般的醒過來，車伕先是一愣，接著連眼淚都顧不上拭去，就在少年身上一陣亂摸。
「少爺你沒事吧！」
車伕在少年身上尋找片刻，是想檢查少年身上的傷勢。
「現在沒有事，但是你繼續搖晃下去，我就不敢保證了。」牧野沒好氣的沉聲道。
看到牧野醒過來，車伕立刻化悲傷為歡喜，將牧野扶起，雙手合一，虔誠祈禱道：「老天保佑，少爺你終於醒來了，我還以為……。「
車伕聲音塞啞，眼中飄著淚花，顯然是看到牧野甦醒，心中極為興奮。畢竟牧野不是玄者，受到一名八品玄者一擊，剛才已經完全沒有了氣息，這是事實。
後者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名義上是少爺，實際上少爺從來不把自己當下人看待，剛才的呼叫也是精神上的寄托，藏身於此，也是為了保全後者的屍首，誰能想到，沒有多長時間，牧野竟然漸漸有了氣息，現在更是甦醒過來。
「少爺……？你是誰？」牧野一臉的木訥，先驚訝的指著自己，之後又指著看自己的人反問道，顯然是不知道眼前的這個陌生人再說什麼，如果不是看後者眼中的淚水是真的，沒也真的想說一句：「我們認識嗎？」。
車伕神情一震，剛剛歡喜的表情頓時僵硬了下來，心中想著少爺為什麼會這樣問，他不會在剛才的戰鬥中受傷，變傻了吧?
「我是阿三啊！你難道不記得了？「
「阿三……！「牧野眼神一滯，神情頗為苦澀。
在牧野的記憶中根本沒有這個名字。
牧野是地球上的一個混混，遭到身邊親信的背叛，引入對手的圈套。
在死亡的那一瞬間，牧野沒有想明白，彼此的生命都是用無數次的生死換來的，究竟什麼會讓他背叛自己？
人死之後是不可能感覺到疼痛，但是此刻，牧野確確實實感覺到全身上下傳來的一陣陣絞痛，那種疼痛由腦袋傳至全身各處，好像有東西在裡面穿梭，想要破體而出，又好像要與血肉融合。
況且眼前的這人握著他的手，暖暖的，深情的跟自己說話，完全是真是的存在，並不是鬼魂……。
阿三圓溜溜的眼睛盯著牧野，神情僵硬。
牧野不認識他，讓車伕有點不知所措。
牧野握手成拳，砸了兩下自己的腦袋，只覺得裡面嗡嗡作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流竄，疼痛無比，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疼痛，牧野再次暈厥過去。
昏昏沉沉之間，牧野感覺自己好像變了一個人，更確切的說，應該是經歷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另一個十七年的人生。
主宰這一段人生的人，也叫牧野。
而這個世界，不是地球，是一個人吃人的『玄者』世界。
牧野，是一個家族的小少爺，因為缺乏天資，不能修煉成玄者，成長之餘，倍受冷眼，現在只能和父親一樣，只能為家族打理生意。
從表面上看，這小少爺衣食無憂，但是處處受人冷眼，就算是家族一些成為玄者的奴僕，都比他有尊嚴。
牧野用心經歷那一段不屬於自己，而又是自己的人生…
……
今天，這個小少爺率領著車隊，像往日一樣運送貨物，不幸的是，從半路冒出來一群蒙面人，對他們痛下殺手，不但劫走了貨物，對他們更是窮追不捨。
劫匪有劫匪的規則，他們是圖財不圖人命，但是今天的這些劫匪，著實讓人匪夷所思。
押送貨物的人大多是普通人，就算有玄者，境界也不是很高，眼前的人是一車伕，和牧野一樣，都是普通人。
戰鬥剛剛打響，這個沒有絲毫自衛能力的小少爺，就被黑衣人擊中，隨後其他人拖住敵人，為人比較機靈的阿三，在第一時間護送少爺離開，原本所有的人都以為這個少年已經死去，令阿三不敢相信的是，小少爺竟然能夠死而復活。
唯一遺憾的是，小少爺不知道自己是誰?
……
宛如南柯一夢。
再次睜開眼睛的牧野，腦子中多了一份不屬於他的記憶……
車伕表情難堪，牧野比他們好不到哪裡去，心中猶如巨浪，不停的翻滾：「我不是被亂刀砍死了嘛，怎麼會這樣？「
思緒快速流轉，過了好一會兒，牧野才反應過來，他還活著，是以另一種方式活著，這好像就是一些不現實的人，經常妄想的——穿越？
牧野心中狂喜：「原來是老天重新給了我一次機會，讓我換一種方式活著。」
黑暗的洞穴之內，傳出牧野的笑聲，他不去想自己為什麼會活著，現在是什麼身份，而是完全侵進在呼吸自由空氣的歡喜之中。
深吸一口氣，那種熟悉的血腥味瞬間深入肺腑，牧野生出舌頭，舔舔嘴唇，一雙嗜血的目光讓車伕一震。
「活著真好。」
看到牧野此刻的情形，車伕不知所措的撓撓頭，不知道該歡喜還是憂愁……。
洞口微弱的光芒照在牧野身上，黑色的碎發透著如同夜般的靜謐和神秘，纖長微卷的睫毛，一雙墨色眸子宛若世間最為璀璨的寶石，神秘優的眼神深處，透著一股讓人難以捉摸的桀驁專橫、傲岸無情！
彷彿是天生的掌控者，將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就在此時，外面出來一聲聲吆喝聲，牧野和車伕皆是一震，阿三立刻起身，爬到洞口一看，然後猛地縮回腦袋，搓著雙手，急切的道：「少爺，你能活著就好，那些劫匪很快就會趕上來，雖然我已經隱藏了馬車，但是他們看到路上沒有車轍，遲早會找到這裡，我現在出去將他們從官道引開，你原地返回，快點趕往承德，將這裡的事情告知家主，一定要為我們報仇啊。」
「別……。」
牧野想要出聲勸後者不要輕舉妄動，自己另想辦法，這種用別人性命換自己苟活的事情，不管在什麼時候他都不會做，但是嗓子好像快要破裂一般，根本說不出一個字。
更何況阿三並不給他機會，轉身便跳出洞穴，留給牧野的僅僅是後者離開洞口，撥弄洞口荊棘時的那絲笑容，或許在後者眼中，牧野活著比他重要千百倍。
聽著阿三駕著而去的聲音，牧野升起一絲心酸，此刻的情況他已經瞭然於心，自然知道阿三出去面對的是什麼。
但是阿三並不知道，自己拚死保護的少爺，已經不是那個他看著長大的少爺。
牧野忍著身體和神魂上傳來的疼痛，搖曳道洞口，隨後便看見一行十三個蒙面人，騎著快馬，從自己身邊略過。
「轟！」
牧野一拳砸向牆壁，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惡狠狠的道：「放心吧！不管你是誰，我是誰，既然今天你為我而死，這個仇無論如何也要給你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