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並沒有因為劍的速度而凝滯。
趙暉左近的地面已郁了一層薄薄的血澤,花罡雨單膝跪地,口角間不時發出人耳可分辨出極痛苦的呻吟,趙暉標槍版佇在他的面前,如一尊接受世人膜拜的神像。
「花兄,你後不後悔十五年前對拙荊下的狠手?後不後悔讓一個尚未出世無辜的孩兒十五年來受這般非人的苦楚?」劍上的血,一滴,一滴,滑落,綻放,淒艷的淡笑。趙暉的眼眸注視著血滴,一眨也不眨,平靜的向花罡雨道。
「哼!趙暉,我一點也不後悔!你是世家貴胄,氣質吐屬皆逸然不凡,我花罡雨打心眼裡敬你佩你,可你既然在十五年前做出那般傷天害理的事來,那便是我花罡雨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對於仇人沒有什麼可後悔的!你有種便將爺爺我一劍搠了,我花罡雨皺一下眉頭,下輩子便去投胎做畜生!」花罡雨咬牙忍痛一字一句道,過度用力而滲出的汗液順著血流的軌跡,緩緩滾落。
古劍的寒氣透過血漬,如一瞥冷電,在花罡雨狼狽不堪的臉肌間掠閃而過,趙暉修長的指節匯聚真元,緊握成拳,將古劍劍柄包圍其中,極緩極緩的舉起,清冷說道:「那小可便送花兄一程,也算盡了你我二人相識之誼,至於我們之間的種種恩怨也就一筆勾銷了!」
花罡雨淒聲大笑:「趙暉,你殺了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會讓你不得好死!」尾音斷續,已然哽咽。
「父親且慢!」趙襄畢竟是未涉世事的黃毛小子,見了一連串的惡戮鏊鬥,已是心驚膽戰,惶恐不已,此時碰巧聽見花罡雨尾音中一閃而逝的哭腔,更是大動惻隱之心。
趙暉蔑了花罡雨一眼,斷定他再無困獸之力後,偏頭狐疑向趙襄道:「襄兒,怎麼?」
趙襄欲言又止:「父親,我想……」
「襄兒,你是想為父饒這惡賊一命?」盯著趙襄瞳仁中流露出毫無遮攔的憐憫之色,趙暉淺喟道,歎息聲中夾雜著一絲不甘。
花罡雨愣愣望著這對父子,不知兩人葫蘆中賣的什麼藥。
只見趙襄垂下眼瞼,細聲道:「望父親恕罪,襄兒失言了。」
趙暉柔聲道:「襄兒,他可是我襄陽趙家的大仇人,更是在你母親身懷三甲的時候在你**上種下奇毒一等一的大惡人,你居然求我饒了他?襄兒,你是不是被嚇傻失心了?」言語間略略夾著些質問的語氣。
「父親,這實屬襄兒自己大膽!」趙襄將頭深深沉下,用自己也幾乎不能聽聞的聲音接道,「這大惡人也是一條命,父親手下留情吧……」
趙暉如聞驚雷,訝異結舌望著趙襄,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哈哈,趙暉,怎麼樣」花罡雨得意大笑,「你敢不敢放了我,我當然知道你想將我除之而後快,況且在這荒村山野中,無人知無人曉,殺了我再來個毀屍滅跡,哈哈哈,妙得很啊!」
趙暉修眉一鎖,冷聲說道:「花罡雨,你休用這等拙劣的激將法,你將我襄陽趙家害苦了十五年,這仇不管如何,我都是得報的!」指尖間的真元再次別凝聚,溫爾的古劍,有了最野蠻,最原始,足以令人興奮血液的味道。
「看來你真的是一個畏手畏腳的偽君子,趙暉,你覬覦我連雲幫有多久?嘿嘿,逐一擊破,剪除我連雲幫在江湖上的勢力,不僅能增加你襄陽趙家名門正派的名頭,還能讓你趙暉的萬兒更響更大!」花罡雨大喝,卻又乍的戛然。
劍光如虹,隨著花罡雨的言語閃現,又隨著花罡雨的言語停止。
劍入鞘而眠,一縷黑髮緩緩飄落在半凝固的血澤之上。
「花罡雨,我不殺你,我襄陽趙家還會害怕你一個小小的連雲幫?」負手而立,氣定神閒,「你的穴位已被我制了,兩個時辰之內你是動彈不得的,並且我可以告訴你,兩個時辰之後你也決計死不了。」
眸子中撒出些古怪的神色,向著趙襄的嗓音終於有了些父親該有的慈愛:「襄兒,我們回家,你的兄長與娘親還在家中等著我們回去,哈哈,回去飯就該熟了,襄兒今天你一定累的緊了,回去多吃些,再美美的睡上一覺,明天……」
「父親,」趙襄出乎意料的打斷趙暉的話頭,怯怯說道,「這裡死了這麼多的人,我們就這樣一走了之?」
趙暉顏色一變,冷淡說道:「襄兒,這些人自會有人來照管,不勞我們趙家人操心!我們回家!」
「父親且慢,趙二叔可是我襄陽趙家的人!我們也要將他棄之不管嗎?」趙襄抗議道,清秀的嗓音裡,已有了哭意。
「趙二?」趙暉感慨的回了回頭,默默凝目趙二叔蜷縮在一起的身體,淡淡道,「趙二也死了,會有人來理會他們的,我們走吧!」
老鷹捉小雞般拎過趙襄,向酒肆外緩緩移步,目光一瞥,就看見趙襄腳步的一件事物,趙暉拾起,向趙襄鄭重說道:「襄兒,這藥丸是不是凌雲寺的『九轉易玄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