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燕的喃呢,暖春清風的和煦,鏤獸雕花的紙鳶,還有些嬌艷奪目的花骨朵,隔著一層薄薄的紙窗,被趙襄分毫不漏的看在眼中。
「第四天了,練功,練功,練功,我趙襄怎麼能為了練功而活著?」趙襄的雙手枕在腦後,服食「九轉易玄珠」後,體內的寒毒化解去一些,他如女子般柔媚的面貌竟漸漸發生了些許改變,變得像一個男人,陽剛正氣外露的男人。
「父親不該是個絕情的人,可是已過去整整四日,怎麼也沒有見他去打聽趙二叔和歸雲大師的消息?難道他們真的死了,不會的,一定不會的,」趙襄「騰」的翻了個身,愈加深沉的思考起來,「沒有七成把握的事,父親不會說出口,也就是說,還有三成的可能是趙二叔與歸雲大師已經身遭不測……」
「二公子,吃飯了。」已是晌午,僕人拎著一隻精緻的飯盒,小心翼翼的敲門走了進來,恭敬的向半臥在榻上的趙襄行了一禮,順手將飯盒放在棗木桌子上。
「你叫阿全?」趙襄起身,盯著送飯的僕人道。
僕人諂媚笑道:「二公子好記性,小人正是阿全。」吃不透趙襄發問的用意,名叫阿全的下人略有些心虛的搓著雙手間的指節。
趙襄踱了幾步,帶些拷問的嗓音道:「你有沒有聽管家和老爺夫人說起趙二叔的事?」
阿全做思考狀,沉吟幾秒,認真答道:「回二公子,老爺夫人和管家都沒有提起趙二哥,小人自己也不知道趙二哥的消息,這幾日都沒見他在府中,估摸著是被老爺去差遣著辦事去了。」
趙襄臉色倏變,旋即平靜,心中道:「難不成,父親是因為耽擱我練功,將趙二叔死訊也隱瞞了起來,不讓府中下人們知道?」
揮了揮手,敷衍道:「阿全,你去給老爺說,我修煉『趙家心法』到了瓶頸關鍵處,下午便不要送飯來了。」
阿全也不多問,喏喏從命,欠身拱手又是一禮,侍在一邊待趙襄將飯盒中的食物菜色掃蕩乾淨後,收拾滿桌狼藉的殘局默然退出房間。
「趙二叔自幼視我如己出,雖是我家下人,但比起那些畏畏首腳的奴才僕人們可好得多了,而且又有一身精妙武功,怎麼可能就這樣被花罡雨那廝不明不白的打死了?我不相信,殺了我也不相信。」趙襄閉口鎖眉,心有所思的踱到榻邊,盤膝坐上,結出手印,「這事絕無這麼簡單,可練功的事也不能耽誤,不如待爹爹媽媽吃過晚飯,我偷偷出去打探打探消息,否則,這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趙襄心中終是不甘啊。」
玄氣貫穿「印堂」「將台」「檀中」「氣海」一線,浩渺如海,湯湯不絕,趙襄雙目似闔似張。指節互盤的手印間可聽聞到稍有些微弱的「滋滋」響聲,真氣便順著這「滋滋」響聲,一分一毫遊走入趙襄體內,匯聚成一個黃豆大小的氣團。
黃豆大小的氣團又逐漸分散,井井有條的灌入趙襄的十四正脈,奇經八脈,一****序走罷,睜眼,已是夕陽在山,晚霞漫天。
趙襄只覺口舌生津,精神百倍,心頭一喜,掐指略略算道:「差不多是酉時三刻了,爹爹媽媽的飯應該吃完了,這四日宛如白駒過隙,趙二叔與歸雲大師仍是生死未卜,可不能在有片刻耽擱了,這就去爹爹媽媽房間聽聽,他們是否真的有什麼隱瞞。」
趙襄這兩日來練習「趙家心法」雖還未由趙暉教授輕功身法,但步伐速度業已超於常人,當下將房間佈置穩妥,身子一飄,掠出門去,有些深幽的庭院挽留下一道清秀的人影。
堂皇的房邸內,燃著幾支纖秀小燭,趙暉捧著本泛黃的古書,在燭影下漫不經心的翻看。
「夫君,現在尚是三月早春,莫被倒春寒的寒氣侵體,害了寒病。」趙夫人素手拿著一件裘袍為趙暉披上,關切說道。
趙暉眸光回轉,帶著些愛憐與溫柔眄向趙夫人,握住她的手道:「夫人為趙某操持家業,教子育人,可別累壞了身子!」
趙夫人輕輕一笑道:「夫君哪裡的話,天下哪個女子能有你這般的夫君,不會盡職盡責的相夫教子,心甘情願的當好賢內助?」
趙暉哈哈一笑,神情泰然,悅聲說道:「夜深了,夫人還是早些睡的好,否則累壞了身子,我趙某便沒有福氣了。」
趙夫人雙頰淡淡抹上一緋嫣紅,嘴角帶笑道:「夫君,有一事我不知當問不當問?」
趙暉黑眉微微剔了剔,淺聲說道:「夫人在趙某面前難道還有什麼芥蒂?有什麼話直接對趙某說便是,趙某怎麼會對夫人有絲毫的隱瞞?」
「夫君我且問你,襄兒到哪裡去了?趙二這幾日也不在府中,是不是他們出了什麼岔子,你一直瞞著我?」趙夫人有些憂心忡忡的開腔道。
趙暉翻閱卷宗的手不經意的一抖,有些不自然的乾咳了幾聲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在教襄兒練功,至於趙二……」
趙夫人淺聲太息,截下趙暉話茬道:「夫君你又何必騙我,襄兒自幼便身中花罡雨『易水寒』掌毒,怎麼樣也治不好,莫說修煉,連縛雞的力氣也沒有幾兩,他又怎麼可能練功?」
趙暉含笑解釋道:「夫人有所不知,襄兒那日出門竟邂逅奇遇,他的運氣可真是太好了!」
當下言簡意賅的將趙襄怎樣遇見歸雲和尚,又怎麼得歸雲贈送「九轉易玄珠」說了一遍,笑逐顏開道:「夫人可不知,襄兒真是個練武的奇才,夫人我且問你,當年你練習那『易氣法』幾日方才大成?」
趙夫人含笑搖了搖頭,微笑道:「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我怎麼還會記得,大約也就是七八天的樣子吧,怎麼,襄兒練『易氣法』用了多長時間?」
趙暉大笑道:「襄兒練習這『易氣法』只用了兩天時間便已駕馭自如,哈哈,夫人你說襄兒不是練武的奇才是什麼?」
趙夫人略有些不可置信道:「只用了兩日?是不是因為襄兒食用了凌雲寺『九轉易玄珠』的緣故,這般修煉的速度,我看在當今武林之中也難有敵手了。」
「哈哈,夫人,襄兒是沒有服食『九轉易玄珠』時修煉那『易氣法』的,那『九轉易玄珠』不比普通丹藥,服食只有將自身內力匯聚掌心『勞宮穴』緩緩吞噬一途,襄兒真的是武學奇才啊!」
夫人唇角上彎,現出一對梨渦,喜道:「那好極了,夫君,那趙二呢?他又在何處?莫不是在陪著襄兒練功?」
趙暉神色一沉,晌久,緩緩開腔道:「那一日,襄陽城外的酒肆發生了大戰,這幾日我們均未聽到關於那酒肆中大戰的消息,摸約著是被『醫隱』彭意晴處理後,將哪裡的草木蟲豸全都給封鎖起來了。」
「彭意晴,她為何又要來插手我們襄陽趙家的事?」趙夫人的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這個我也不知,所以趙二的死活我也難猜,這幾日一直逡巡著要不要去探探那酒肆,可又怕中了她的埋伏,以『醫隱』的名頭和勢力,當真拼將起來,襄陽趙家怕也只能和她不分勝負,兩敗俱傷。」趙暉憂慮道。
靜謐的夜色,一道與夜相稱的微微有些瘦小的黑影,悄然滑過,漸漸遠離了趙暉與趙夫人的話語聲,在一盤朦明的明月下,遁身投襄陽城外的酒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