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三十年前覓封侯 文 / 閒坐說玄宗(書坊)
回到白露峰，練青冥重新詳細地詢問在陣中看到的一切，連一些小白本來沒有注意的地方也問得清清楚楚，然後便是長時間的沉默。
小白不耐煩了，「唉呀怎麼不說話啊，去不去救鳳凰姐姐啊？」
練青冥「等一會吧，等你師父回來再說，事情不簡單。」
小白氣惱得在房內直轉圈，練青冥顧不上安撫他，暗暗思索「從小白的描述來判斷，那並不是列缺十九星陣，而是一種傳送陣法，陣中佈陣，互不影響，手法之妙尚在其次，關鍵是能夠壓制支天山大陣內原有的能量，這能力就強得有點可怕了。」
支天山大陣是最早一代的原祖弟子佈置的，其修為與現在的原氏族人完全是兩回事，給他的感覺有如大山一樣巍峨，生不起冒犯之心，那是絕對的力量壓制，而觀禮台上數百個高手在一起，練青冥也敢冒險偷偷探測，還能全身而退。
又過了好一會，妙法真人才回來，沒有像平時一樣直接進入靜室潛修，而是在大堂中怔怔站立。
妙法真人素來冷靜，這種情形不多見。
小白乖巧地給他搬了張椅子，妙法恍若未覺。
練青冥咳了一聲「真人，何事如此傷神？」
妙法真人苦澀地一笑，沒有言語。
小白巴巴地道「師父，鳳凰姐姐被壞人抓走了，你和青冥哥哥去救她好嗎？」
妙法真人輕輕地摸著他的頭，慢慢坐了下來。
練青冥有點奇怪，難道敵人真的這麼強大，連妙法真人也為之憂心？可是以他的瞭解來看，妙法真人貌似儒，實際一身傲骨，絕非畏難之人。
妙法真人心事重重，一直到吃晚飯都不曾開口，小白急得眩然欲泣。
練青冥看得揪心，靈機一動，「真人，我的修為剛才又漲了一大節，練得太快了會不會走火入魔？我感覺有點不舒服。」
妙法真人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哪裡不舒服？我來給你輸點法力調理一下。你沒有修行根基，雖然能走捷徑，但也不要太急於求成，小心傷了經脈。」
見妙法真人如此關切，練青冥暗叫一聲慚愧「真人，我偷吃了幾顆小白的寶貝靈丹，現在已經好多了——反正吃沒了他還可以找他的什麼鳳凰姐姐若蘭姐姐要，小白是吧！」
小白立刻委屈道「鳳凰姐姐被壞人抓走了，沒人給小白丹藥了，沒人了！」
妙法真人恍然，明白所謂不舒服只是練青冥的小心機，看著眼前這一大一小，搖搖頭又點點頭「小友，你和小白如此融洽，我很欣慰，有一事相求。」
練青冥趕緊坐正「真人言重了，但請吩咐。」
妙法真人先對小白道「小白，你的鳳凰姐姐應當無事，你不要急。」
小白擔心的問題立刻去了一大半，希翼地問道「那她怎麼沒回來啊？小白想講故事給姐姐聽呢。」
妙法真人和藹地道「晚些日子就回來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小白纏了一會，見問不出准信，只好悶悶不樂回房了。
等小白離開，妙法真人才對練青冥道「適才我為難，是因為有些事本是我支天宗門內之爭，不便說與外人聽。」
練青冥點點頭，表示明白。
「我支天山沒落已久，在王室引導下，分崩離析，日益衰弱，原氏雖為正統，也只能勉強維持。凡支天山子弟，均有志一同，要重振原氏輝煌，但對振興之路，一直存有爭論。一支將中興希望寄托在個人修為上，認為必須等待天資出眾的子弟出世，以超人修為橫掃天下，折服世間，便自然重現當年四方朝拜局面。」
「一支認為，原祖天下無敵的神話不可複製，如今已非遠古蒙昧時代，修煉之人族遠逾億萬，各有奇能，百花爭艷，極難出現一人壓制全天下的情形，而應當學習中天王朝開國之道，以修為超群的一人為中心，攏聚高手，以群體之力，雄據天下，既可穩獲一方霸主實利，又可維持天下共主虛名。」
「持論雙方各有主張，各自努力，本來也不是壞事，只可惜被有心人居間搗隙，漸起紛爭，至三百年前，終於爆發，雙方大打出手，失敗者遁出宗門不知所蹤，原氏元氣大傷，王室借保護原祖聖地之名，趁虛而入，獲利許多。」
「此後更留下了手足失和的隱患，屢有優秀子弟出走，或投入王室，或自立門戶。雖然憑著原祖正統嫡傳的聲名，原氏仍能以共主自許，然只是虛有其名而已。」
練青冥心想聽起來怎麼有點耳熟呢，這不就是華山派的氣宗劍宗之爭嗎，內鬥看來在哪都少不了。他好奇地問「那真人您是支持哪一方的？」
妙法真人眼中閃出悠遠的光「四十年前我年青氣盛，認為王度朔能做到的事我必定也能，才悟得一點變天古卷上的神通，就萬里獨行，直上京城，以為可以憑一已之力掃蕩王室，垂名於宗族。」
王度朔即中天王朝開國大帝，練青冥來到這個世界聽得第二多的就是這個名字，據說他雨夜悟道，一槍既出，山河破碎，世間修士無不俯首聽命，生生創建了一個龐大帝國，簡直是個人英雄主義的楷模。
「結果在銅柱關外，遇到歌樂皇，那時他還沒有登基為皇，只是以王子身份領軍歷練，他與我只交手一招，便再不出戰，言明雖然不敵，但只需五百軍士列陣，即可勝我，原氏即便人人都有我的修為，也不過百數人眾，而僅他麾下，就有精兵十萬，高手修煉不易，兵士補充卻可源源不斷。」
妙法真人說到後面，聲音逐漸低沉。
練青冥來自地球，自然知道訓練有素形成規模的軍隊有多厲害，沒有傻到追問後來怎樣，乾笑一聲道「這種事，我不是很懂，不過在我家鄉有句俗話，叫人多力量大，好漢架不住人多。」
妙法真人幽幽道「此事本已動搖我的信念，直到二十年前……」
他講出一段二十年前驚心動魄的秘聞，練青冥聽得眼睛越瞪越大，大氣不敢出。
妙法真人「你可明白了？」
練青冥從震撼中擺脫出來，整理一下思路才道「難怪，這麼說，您是認為，總會有人能再次達到那樣的高度？」
妙法真人點頭。
練青冥古怪地道「可是這樣的話，有一點無法解釋。因為如果我是歌樂皇，既然發生過那樣的事，完全可以大軍圍山，剿滅原氏，徹底掃除後患，何必坐視原氏發展壯大呢。」
妙法真人「這也是族中出現第三種觀點的由來，不少族人認為由此可判定中天王朝並無亡我原氏之心，僅僅是想保持優勢地位而已，對原氏還是尊重的，我則認為是另有隱情。」
練青冥「可是什麼隱情能讓王室容忍二十年之久呢？」
妙法真人默默搖頭，表示他也不知。
練青冥忽然哈哈一笑「真人，您把氣氛弄這麼沉悶，我有點不習慣啊，這不像平時的您，平時天塌下來您也面不改色的。」
他沒心沒肺地一打岔，妙法真人不禁啞然，隨即激起久違的豪情，是啊，有什麼大不了的呢，萬事只在人為。
「練小友，我有一事……」
練青冥聽罷嘿嘿一笑「小事一樁，真人但請放心。」
別了妙法真人回到房間，熄燈躺下，很快就響起和緩均勻的呼吸聲。
牆角一團淺色的陰影突然動了，一點一點變高變大。
是一個人。
一個隱匿得很好的人。
他又靜靜地觀察了一柱香時間，練青冥翻身，囈語，他都沒有放過。
青梅蛇從來都不會大意，自從投入裘大總管帳下後，他更是把小心發揮到了極致，也因此深得裘大總管信賴。
這次幾個侍衛無意間立了大功，青梅蛇嗤之以鼻，那純屬瞎貓撞到死耗子，真正重要的任務，還得靠有真材實料的人手來做。
比如潛入白露峰，擒一名弟子回去。
青梅蛇記得出發前，裘大總管意味深長的囑咐，「你是有能力的，只缺一個機會，現在就是一個機會，辦好了，不要說我，連王爺也會對你青眼有加。」
至於辦得不好，青梅蛇是不會去想的，也不敢。裘大總管處罰辦事不力的手下，手段是讓人印象深刻的。
「原妙法，白露峰宗主，疑為六道輪迴上階一品，主修巡天術，飛行速度為天下之冠，不曾顯露過攻擊道法，不曾顯露過法器。」
「原小白，白露峰四十三代弟子，年幼，主修巡天術，六道輪迴下階三品。」
「練青冥，白露峰藏經閣守衛，三年前為原妙法所救，籍貫不明，不修道法，有法器道袍一件，已損毀。」
雖然有點詫異，支天山上居然有不會道法的凡人，不過這樣最好，因為任務就是把這個練青冥捉回去。
青梅蛇的師門別的倒也罷了，潛蹤匿跡的法門可稱一絕，因此他有信心不驚動上階一品的原妙法。
目標就在眼前，任務完成得如此輕易，讓他多疑的心不禁有些猶豫，雖然資料上說眼前這小子是個凡人，但他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的觀察。
笨拙的手腳，粗淺的呼吸，渾濁的眼神，一切觀察到的特徵都表明，目標確實是個凡人。
那就不用客氣了，青梅蛇猶如滑行一樣飄到床前，輕輕出手，點中練青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