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錦瑟華年誰與度? 文 / 月枕松(書坊)
七零來到放置配備品的房間,順著王冰冰的指引,他找到那幾瓶藥劑後,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捏起一瓶,左右搖晃後,靜靜觀察片刻,又輕輕放下。
如此將所有的藥劑都看過後,他終於掩飾不住眼裡的震驚,「天,上一次去實驗室,李醫生還在尋找藥劑是否能夠實用的合理性,怎麼這麼快就成功了?」
老疤聽到這話,和張先生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臉上的笑容後,老疤問七零:「你的意思是,這東西可以用了?」
七零點了點頭,「不錯。藥劑的純淨度就不必說了,最重要的是藥瓶底部有終結之城藥劑師的印章。若是沒進行過大量實驗,這個印章是輕易不能蓋在上面的。」
明風不忍直視老疤和張先生歡呼雀躍的樣子,將頭扭向一邊,耳邊突然響起七殺賤賤的聲音,卻正合他此時心意,「你們兩個長得像人,活得別跟老鼠一樣行嗎?沒這些藥,我們能爛在變異生物的大腸裡?」
老疤咧開嘴嘿嘿一笑,「安全第一啊,七兄,沒有哪件事是靠魯莽就能成功的。」老疤並非意靈者時,就見過七殺一面,但兩人一句話都沒說上,七殺的命令,也是直接下達給張先生,再由張先生轉告組織的基層人員,包括老疤。
老疤此時已是意靈者了,而且能力非凡,腰桿自然而然地就硬了起來,他本就不是什麼善茬,說起話來凶神惡煞,更別提做事風格了。
他用這個口氣跟七殺說話,臉上表情卻無甚變化,比作平常,這已是很客氣的表現了。
七殺撇了撇嘴,沒理他。
這時指揮官推門走了進來,他先是白了王冰冰一眼,隨後笑呵呵地跟眾人打了個招呼,「幾位都在呢,可讓我一番好找。」
明風走上前,「有事請說。」
指揮官知道眼前的年輕人身份不一般,於是清了清嗓子,一臉敬意地低聲說:「老大讓我告訴你們,時不我待,準備好了就出發吧。」
明風伸了個懶腰,聲音慵懶地問:「你們準備好了嗎?」
……
明風等人走後,萬雪飛將指揮部的所有人都支派了出去,輕輕踱步到放置「未來曙光」的桌案前,靜靜地觀察著「袖珍版的地球」。似是被蔚藍的海洋和如棉絮般浮動的白雲吸引,她已陷入無邊的回憶之中。
……
小女孩看著手心裡被雪花打濕的白色狼毛,一直想不明白為何那只體型碩大的獨眼巨狼會在眼前突然消失。唯一能夠作為剛才那只巨狼曾存在過的證據,就是手心處那幾根比這雪花還要純白的狼毛。
它去了哪?
小女孩在母親去世後,很少去思考跟痛苦和回憶無關的東西,而此次,她的好奇心在飢餓與寒冷的交迫之下被無限放大,或許,去猜測自己無法理解的謎底,更容易忘記她的處境吧。
只是……
當她再次抬頭向前方的茫茫雪原掃了一眼時,鋪天蓋地的雪狼竟突兀地出現在她的視野裡。若不是無數雙血色的狼眼緊盯著自己,她還以為雪地上突然鋪了一層連綿不盡的毯子,白色的毛毯彷彿要延伸到雪山的盡頭。
它像是兒時無數次幻想的夢,帶著溫度和柔軟的白毛地毯,將打濕的鞋底與常年冰雪覆蓋的世界隔離開,就這樣帶著自己走向一個沒有寒冷和飢餓的天堂。
她站起來,那雙漆黑的眸子只見憧憬和欣然,她向前走,走向心中那一條通向完美歸宿的路。
一隻雪狼人立而起,用收起了利爪的毛絨前肢輕輕地擋住她。
女孩似乎夢醒了,但依舊臉色茫然地望著雪狼中新的狼王,只見後者血色的雙瞳似乎閃耀著什麼,可她無法理解。
「叮噹。」手腕觸碰到桌面時,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也打斷了萬雪飛的思緒,她茫然垂下頭,正看見從袖子裡滑落出的一個翡翠手鐲。
當萬雪飛剛看見未來曙光時,不由自主的就想起童年時那段非凡的往事,而翡翠手鐲出現後,她的回憶彷彿被快進了十餘倍。
她在雪原結識了狼王后,在狼群中生活裡幾年,直到前往狼群中做交易的年輕的柯羅發現了她,並且在危機四伏的廢墟裡給她帶到終結之城。這些往事如過眼雲煙,轉瞬即逝。
當時的萬雪飛,與初入終結之城的七零一樣,戰戰兢兢,不敢惹是生非,也孤獨內向,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時,一句話也不敢說。
而輕語卻如同一團氤氳著水汽的謎團闖進她的生活,與她戲耍,玩樂。
萬雪飛仍舊記得,兩個小女孩在雨水裡像瘋子一樣嬉笑打鬧,在喧鬧的街頭穿梭,尋找著一處處僻靜無人的巷口,找到後,就把它當作倆人的秘密基地。
有一次,輕語同她一起在積蓄著窪水的泥地中奔跑,天真爛漫的少女玩得歡快,全然沒注意整潔乾淨的衣裳已沾染了片片淤泥。直到玩得累了,跑不動了,輕語才發現自己的白色衣裙上全是黑灰的泥點,她當時臉都嚇白了。
輕語不敢穿著一身髒衣服回家,更不敢換一身新衣,那樣只會顯得更加怪異,試想一個少女在外面瘋了一天,結果換了套新衣服回家,父母做何感想?
於是她在萬雪飛小小的寢室裡窩了半個晚上。這期間,輕語穿著貼身衣物在萬雪飛的房間裡玩耍,又會佯裝領導的樣子看她洗衣服。萬雪飛問她為什麼不自己洗?輕語說她手指破了,不想沾水,其實萬雪飛當時已知道,輕語根本不會洗衣服,才想出這個拙劣的借口。
因為,來自廢墟的孩子,衣服一直是髒兮兮的。
來自廢墟的家庭,父母不會有太多時間關心子女。
來自廢墟的普通人,不可能穿得起布料這麼好的衣裳。
萬雪飛心裡明白,她很想大聲質問輕語,兩個人一起慰問那些趾高氣揚的小孩全家時,輕語為什麼會跟著她一起在笑聲喝罵?她本身,不就是活在眾星捧月之中應該用鼻孔看人的城裡孩子嗎?不是應該瞧不起來自廢墟的人嗎?但兩人深厚的友誼卻讓她不想問出口,她怕感情薄得像冰,一碰就碎。
直到柯羅等人出現,頑皮成性的輕語竟突然一下子蔫了下去,一聲不吭的就被帶走了。柯羅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萬雪飛一眼,隨後長歎了口氣。
柯羅等人走後,萬雪飛將輕語的衣裙掛在晾衣桿上,怔怔地看了很久,心中想地卻是:以後或許又會孤單一人了。畢竟,這城中的原住民,還是很討厭廢墟上撿來的孩子。就算輕語不介意,她的父母定然不准她和自己玩了。
直到一禮拜後,就在萬雪飛以為輕語已將她忘記了時。她獨坐窗旁,藉著朦朧月色靜靜端詳黑暗中鏡子裡的自己,如瀑黑髮灑落雙肩,一雙眸子如盈盈秋水,雙眉若春山遠黛。膚色潔白瑩潤,雖談不上傾國傾城,可小小年紀,已是個美人坯子。
忽地,玻璃上響起咚咚咚的聲音,萬雪飛被嚇了一跳,她猛地抬起頭,正見到輕語在月色下笑靨如花,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著她。
萬雪飛一下子拉開窗,將笑嘻嘻的輕語拉進屋內,上下打量一番後,忍不住罵了她一句:「你瘋啦?這是五樓!」
輕語穿著一套黑色運動衫,身上儘是灰土,有幾處似乎剛磨破幾個口子,露出裡面擦破了皮的白玉肌膚。
萬雪飛心中不免疼了起來,卻也心生疑竇,「這麼晚了,你跑來爬窗戶幹什麼?你父母不會罵你嗎?」
輕語嘻嘻一笑,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個布包,布包用針線縫在了口袋邊緣,許是怕攀高時丟落。她一把扯斷線,又將布包撕開,房間頓時一亮,輕語將手中東西遞了過來,笑著說:「姐姐,生日快樂。」
萬雪飛半張著口,一雙好看的眉毛忽然皺了起來,她眸中亮起一盞奪目的光。只見輕語手中正拿著一隻翡翠手鐲,上面有精工巧匠鑲嵌的七色寶石,看起來莊重大氣,又絕美無暇。
「今天我生日?」萬雪飛睜大雙眼,充滿疑惑地看著輕語。
「是啊,我的好姐姐,六月二十那天我問你幾月幾日生,你說七月初七啊,正好比我大了四百天哦。」
萬雪飛都要忘記說過這麼一段話,經她提醒,才隱約想起來兩人確實有聊過這些。
她又看了一眼輕語的裝扮,知道她又是偷跑出來,並且這一路肯定受了不少苦,心中感動,眼中已有淚光閃爍,她一下子撲過去,將輕語緊緊地抱住!
輕語先是一怔,隨後被萬雪飛那一聲雖輕微,但在這寂靜黑夜裡卻萬分響亮的一聲嗚咽給驚住了。
輕語歎了口氣,伸手輕拍萬雪飛的後背,低聲說:「姐姐。對不起……」
……
就在萬雪飛雙瞳失了焦點,正自發呆時,「未來曙光」在她眼前的桌子上,忽然一閃一閃地發起光來。
萬雪飛舒了口氣,緊盯著「未來曙光」,只見神物越來越亮,竟有一團璀璨光華正在衝擊球內層層浮雲,萬雪飛臉上神情忽然變得有些複雜,她已知道,輕語臨終前說的話,並不是騙自己,她此時真的要現身見自己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