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告別 文 / 月枕松(書坊)
明風在通天塔塔頂枯坐了一夜，既沒有看到天空中出現任何反常的情況，也沒有看到未來曙光的影子。
按照它飛逝時的速度，繞地球一圈，只怕根本無需一夜時光。
在明風等待的時間裡，萬雪飛是第一個來告別的，她和林鳳妮還有其他事情要做，臨走前除了一句「想通了就去終結之城」外，再無隻言片語。
林鳳妮依舊是老樣子，在遠處靜靜地看著明風，內心雖複雜難言，表情卻已恢復往常的淡漠冰冷，她總覺得，明風似乎變了，變得讓人捉摸不透。
明風看著這一對並肩戰鬥的姐妹花，沒什麼過度的反應，只是像個普通的男人一樣，將目光更多地停留在了萬雪飛修長的美腿和林鳳妮飽滿挺翹的胸脯上。
直到二人婀娜多姿的身影逐漸遠去，隨後隱約響起機械的引擎聲時，他才恍若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他心中幽幽一歎，這兩個女子的姿色在整個廢墟都是數一數二的，卻與自己有著牽扯不清的關係，而自己卻將往事忘得一乾二淨。
就在他凝望著天台上唯一的安全出口怔怔發呆之際，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既儒又的聲音，「別看了，都騎車走遠了。」
明風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身側含笑站立的慕容南山，又歎了口氣，說：「有時候，我特別喜歡沒了記憶的自己，這樣做起事來無拘無束的感覺很好，可現在，我又有些煩恨起來。」
「為什麼？」慕容南山站得筆直，像一桿標槍矗在那裡，雙手背後，雙腳岔開與肩平齊，一看便知是軍中風格。
明風卻不答，只是問：「你創建萃華門之前，在什麼訓練營呆過來著？」
慕容南山沒有糾正他的錯誤，只是隨口回答：「不止那裡，還在很多部隊服役過，我從軍八年後，才去了南方。」
「八年的事情你都記得？」
慕容南山忽有所悟，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希望自己都忘了。」
明風將手枕在腦後，平躺在冰涼的地面上，懶洋洋地說：「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煩恨了吧？」
慕容南山解下披風，蓋在明風的身上，「夜涼，還是裹上吧。」
明風沒說什麼，只是躺在地上轉了一圈，就已將披風裹住了自己。
「小兄弟，謝謝你了。」慕容南山的面容被遮擋在夜幕下的陰影裡，看不清表情，但聲音，卻顯得真誠無比。
明風揮了揮手，「忙你的去吧，我還要在這裡……嗯，思考下人生！」
慕容南山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斟酌詞句，然後說：「墨菲已經醒了，她對鐵拐老的事感到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諒她。」
「你們和好了？」
慕容南山重重地點了點頭，語氣卻難掩愧疚地說：「她傷勢太重，不能親來道歉，她已經承認夜魘殺手在她的錯誤帶領下出現很多問題，若是你不能原諒她……」
慕容南山略作停頓，見明風毫無表情後，才終於下定決心，說：「她說你要是無法原諒她，她會以死謝罪。明風，我覺得……」
明風卻沒讓他說下去，「放心吧，我不是不給別人悔改機會的人，我相信宣狄、一殺也不是那樣的人。這場戰爭能走到這樣一個完滿的地步，沒有神行聖光、沒有你，是不可能的，我也代表他們謝謝你了。」
慕容南山明顯鬆了口氣，他雖然不想墨菲真的去死，但是他知道，墨菲認定的事，十頭大象也拉不回來，他深吸了口氣，大聲說：「兄弟，我能為廢墟的未來盡一份力，能和你並肩作戰，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榮幸，我走了，以後你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來南塘渡口找我，萃華門全體人員為你效力！」
明風欣然答應，然後看著慕容南山步伐輕快地走下樓，他有些沉重地想：愛情究竟有怎樣的力量，能讓這麼多人都沉淪其中，難以自拔？
慕容南山走後，天台上還沒消停多久，七零就邁著細碎的步子一點點走上來。
明風還沒等他走近，就大聲嚷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我很想再跟你打一次。」
七零雖已成長為一個大男孩，臉上童真的笑容卻並沒有因為歲月的洗滌而改變，他笑嘻嘻地說：「那你給我多久的準備時間呢？」
明風一臉鄙夷地撇了撇嘴，「一秒鐘都不給！」
七零哈哈大笑，「你怕了！」
明風眼睛一瞪，「怕什麼？上次打個平手還不是看你年齡小，不忍心看著廢墟上最嬌艷的一朵花爛在泥土裡！」
七零呸呸吐了兩聲，「別把我說的跟一個姑娘似的，終結之城的同學都稱呼我為出鞘的利劍！廢墟上最嬌艷的花朵你還是留給自己吧！」
明風哼了一聲，「你這次上來又要說什麼？你們怎麼跟串通好的似的，一個個上來打擾我？下面還有誰，乾脆組團一起過來得了。」
七零收起笑容，輕聲說：「明哥，未來曙光的是輕語的意靈，輕語是你的未婚妻，這件事你瞭解多少？」
明風面上毫無變化，但眼眸深處卻似有一道亮光一閃而逝，「繼續說。你還知道什麼？」
「我的義父姬天命就是輕語的父親，他恨你沒有保護好輕語，曾派柯羅大人抓你，但卻意外找到了我，那時候我還給黑二打工呢，你記得吧？說起來，我能有今天，還要感謝你，否則我指不定在哪裡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呢！」
「感謝的話就不必說了，談正事兒。」
「噢，是這樣。你可能忘了跟輕語的過往，但是義父說了，若你能夠放下與他的舊怨，就請去終結之城審判殿敘一敘舊情。怎麼說，他也是你的准岳父。」
「我們有什麼舊怨？」
「這個……」七零明顯有些猶豫，「明哥，既然忘記了，還是不要想起吧，我保證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就是了。」
明風嘿嘿笑了一聲，調侃了一句，「他奶奶的，萬一他曾暴過我老子的菊花，我再過去被他出其不意地強上了怎麼辦？」
「啊?」七零有些呆呆傻傻地叫了一聲，似是沒想到這個問題，「不會啊，明哥，義父是正常男人，你可別說他的壞話啊。」
「那到底是什麼舊怨？」
七零一急，張口就說：「其實就是……」
「好了好了，其實我也不想知道。宣狄還好嗎？」
「他的狀態很好，只是依舊需要人攙扶，你若不嫌，我們把他帶到終結之城靜養吧。」
「如此甚好。」
兩人開始沉默，偌大的天台唯有風聲低吟，迴盪舒捲，將已停止生長的綠植吹動的婆娑作響。
「輕語姐的多維意靈真是神奇，竟有改變世界的力量，我若不是需要回去覆命，也打算跟明哥一起去尋找它。」
明風似是被這句話觸動了，終於把埋在心底的那句話問出了口，「輕語她……是怎麼去世的，你知道嗎？」
七零明顯被這個問題嚇了一跳，「輕語姐死了？怎麼可能？多維意靈不是還在嗎？」
明風搖頭歎息一聲，「傻孩子，你義父知道你太天真，重要的事並沒有告訴你，算了，我自己去挖掘這裡面的秘密吧。」
七零點了點頭，「俗話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明哥能一心一意地去做這件事，想必很快會水落石出的。」
明風抬起腳踢了他一下，「臭小子也學會說這種不沾地氣的廢話了。你趕緊走吧，輪到我的那些兄弟們了吧，快換他們上來！」
七零苦笑了一下，說：「明哥，你的那些兄弟受傷太重，你們封閉蟲洞時，他們大多都已昏了過去，柯羅大人已先派人將他們送走了，你就不要擔心了。」
「看來又到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時候了。」
七零被逗得咯咯笑了一會兒，才說：「明哥，那我走了，希望你早點來終結之城。」
明風點了點頭，「你保重自己，別被小人給騙了，我就不送你了。」
七零「嗯」了一聲，晃晃悠悠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正巧看見明風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他吞了吞口水，說：「明哥，我查閱過多維意靈的典籍，若是本體去世了，靈魂有可能會被封閉在意靈的世界裡……我不是認為輕語姐真的死了，只是跟你講有這種可能性，希望你不要……」
「好了好了，你哥沒你這麼笨，快走吧，下樓梯可別摔了您那。」
七零又被逗笑了，咯咯笑著一路走遠。
明風幽幽歎了一聲，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傻孩子，笑點真低。」
第二天清晨，明風最後看了一眼有些魚肚白的東方，決然轉身，直接從通天塔頂跳了下去。
烈風如刀，迎面吹來，明風倒沒覺得自己下墜的速度有多快，只是覺得輕飄飄地，如在雲端。
下墜時每穿過一團灰雲，都有全身****跳進填滿涼水的浴缸裡的快感。也不知這種感覺重複了多少遍，廣袤無邊的金黃大地才從視野裡出現，希望之光很自覺地從明風肩膀探出，對著通天塔連續用了兩次反重力推動，才在落地前完全卸去身上的下墜之勢，平穩著陸。
明風舉目四顧，只見前方黃沙茫茫，沙丘連綿起伏，永不終止。通天塔入口處，停著一輛銀白嶄亮的全合金太陽能越野摩托車。
他知道，那是萬雪飛給他留下的。
片刻後，大漠上響起引擎粗重有力的咆哮。
明風並非信馬由韁的行駛，而是順著未來曙光飛速逝去的方向，筆直地朝前開著。
這種全合金太陽能越野車性能很強，無需全速行駛，就能駛過接近九十度的險坡，所以在大漠上，明風近乎一往無前地瘋狂衝刺，若是從天空俯瞰，可以看見一個銀白小點像出膛的子彈般，在金黃色的背景下拉起一條由滾滾沙塵組成的濃煙，轉眼就消失在一個個沙丘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