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世間無常事 文 / 月枕松(書坊)
屋裡刻意壓低的聲音，卻沒能逃脫明風耳朵。
「小段，怎麼能把媽媽的名字輕易告訴陌生人呢？」
「媽，他看起來像好人呀！」
「我跟你講過，不能以貌取人，我不是對你帶來的這位客人有意見，只是你這樣莽撞不對，以後會吃虧的，知道嗎？」
「知道了，媽，我錯了。」
「傻孩子，若是你爸爸能回來就好了，你也不用這麼辛苦，我們也不用害怕他們總來找麻煩了。哎，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
明風聽到這，已忍不住在心中輕歎一聲，想不到小段母子二人的命運這般可憐，父親失蹤，母親殘疾，小段只不過七八歲的樣子。後面小段說了些一定會保護好媽媽和這個家之類的話，明風聽得一陣心酸，決定不再偷聽，安心洗菜了。
沒多久，小段已推門走了出來，臉上雖有淚痕，可眼裡卻寫滿堅強。
「哥哥，我來做吧，這永夜菇和蕨菜你不會弄的。」
「你這孩子還沒灶台高呢，還是我來吧，你們想怎麼吃？」
「做菌湯啊，這蕨菜在燙傷蒸熟就好了。」
「這麼簡單？」
「嗯，我們吃習慣了。」
雖然這種日子對於廢墟上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天堂，可母子二人的辛酸勾起了明風內心深處的回憶，他嘴裡不禁有些發苦，「你媽媽身體不好，在永夜菇裡放些肉燉一下多好？」
小段明亮的表情頓時一暗，「可家裡沒有肉啊，我又不會捕獵。」
「為了你媽媽，你該去學啊。」
「我也想學，可村裡的張獵戶說，我得答應他說服我……」
「小段！」屋內突然傳來小段媽嚴厲的呵斥聲，可想而知，小段又不小心說錯了話。
小段向明風吐了吐舌頭，模樣可愛之極。
明風仔細回憶著在峭壁之上聽到的鳥鳴和獸吼，在加入自己走進大峽谷後行進的方向和距離，很快便推斷出飛禽走獸可能活動的大概位置。
「哥哥幫你去捕獵，好不好？」
「好啊！我想吃原木雉雞！呃……原木雉雞不好抓，張獵戶要下套兩天才能抓到。大哥哥你還是弄到什麼算什麼吧。」
明風卻笑了笑，「這麼難抓？原木雉雞長什麼樣？」
小段張口就答：「紅冠子比腦袋都大，脖子上一圈黑黃相間的斑點，身體紅黑相間，紅要多一些，看到人就跑，而且跑的特別跑，還很會藏匿，大峽谷的植物也是五顏六色的，它鑽起來，在哪一躲，不仔細看都找不到的，要是幾人一起合圍抓它，它就飛，還咯咯咯叫個不停，就像是在嘲笑大家：你們抓不到我呦。」
明風被小段最後一句繪聲繪色的表演給逗笑了，「那我知道了，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
「那你快回來哦。」小段說完就興高采烈地跑進屋內，「媽，有肉吃了！」
明風搖頭苦笑，走到院裡時，那條叫大黃的大土狗已不在狂吠，而是下巴和肚皮緊貼在地上，抬眼看著明風，雜毛叢生的尾巴搖個不停。
「你不是吧？真能聽懂人話？知道自己有骨頭吃了？」
大土狗的尾巴停頓了一下，隨後又猛烈地晃了起來。
明風搖了搖頭，推開籐條編就的院門，大步穿過空地，鑽入樹林。
就在這時，第一排房屋的後方，有一聲聲鐘鳴響起，聲音既深沉，又悠揚。
明風看了一眼，就向原始森林的深處走去，只要不是炮聲，他就沒興趣去一查究竟。
此時天已全黑了，海樹村已沒人敢進森林打獵，小段卻不懂這些，他對明風這位強壯高大的哥哥有些難以形容的信任感。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原始森林裡，對於普通人來說，別說打獵，能找到回家的路，已是天大的幸運。
可對於開啟洞察的希望之光來說，這裡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清晰可辨。
前方五米處的樹幹上，有一隻歸巢的母鳥，嘴裡叼著幾條小蟲，正要給雛鳥餵食。
左前方十五米處的灌木叢裡，一隻地鼠扒開土，閃著豆綠光芒的兩隻眼睛才看了周圍一眼，就被一隻飛過的大鳥嚇了回去。
明風仔細一看，那不就是小段說的色彩斑斕的原木雉雞嗎？
明風走過去，想看看它到底有多快，何以獵人要下套兩天才能捕獲？
他這邊剛一邁步，那原木雉雞就把脖子豎了起來，盯著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後，撒開腿就狂奔，速度快趕上一頭矯健的獵豹！而且專向有遮蔽物的位置跑去。
明風大罵了一句，向前衝了幾步後，一躍而起，用力抓緊一根粗壯的樹幹後，身體向下一壓，這裡的樹木有著出奇的韌性，枝幹被壓後一個反彈，竟將明風彈到高處。
希望之光迅速出手，反重力推動鎖定原木雉雞，一下子將它抓到手心裡。
雉雞哪見過這等詭異場面，登時嚇得眼睛一翻，將腦袋埋在羽翼裡，一動不敢動了。
明風不想在這裡耽擱太長時間，轉身向回走去，路上又順手獵到一隻兔子。
原始森林裡的動物種類相當繁多，但多數都是一些溫順的小動物，數量也很可觀，只是不管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走的，行進的速度都非常之快，也難怪海樹村的居民難以捕獲。
明風走到小段家門口後，感到外間的聲音好像不太對，即便小段個子小，比灶台高不了多少，可他手腳麻利，幹起活來非常痛快。可在外間幹活那人，擺放東西時傳來的聲音卻很彆扭，就好像他夠不到位置一樣。
明風心想走了這麼一會兒，別是出什麼事兒了，要是沙熊追到這來，這一村子的人都別想活了，他轉念一想，在綠洲時傷口就已結痂，機車上的血也已洗去，它們應該不會追來，即便窮追不捨，也得有適應自身的環境，更何況，至少需要三倍於己的時間。
明風甩了甩頭，心想自己真是多慮了。
他向依舊伏地擺尾的大黃吹了聲口哨，就推門走了進去，看到眼前的景象後，不禁「咦」了一聲，「你怎麼幹上活了？小段呢？」
在灶台上忙活的正是小段媽，她坐在輪椅上，高度不夠，手臂又伸不遠，燒水煮菇這點事情都忙活得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小段媽也沒聽見狗叫聲，對突然出現的明風嚇了一跳，她輕拍了拍胸口，又看見明風破爛衣服下裸露的健碩肌肉，蒼白的臉色頓時紅潤了些，這讓她更多了幾分姿色，她扭頭不看明風，語氣不鹹不淡地說：「剛才村長鳴鐘，我行動不便，小段只好代我去參加村會議了。」
明風將原木雉雞和野兔放在一旁，大感疑惑，「會議？」
小段媽點了點頭，「有一年沒開過了，不知這次又出了什麼大事。」
明風若有所思地分析了一陣，最終不得要領後就放棄了，心想這偏遠之地應該不會有什麼太麻煩的事兒發生。
「你進屋休息吧，我獵來一些野味，給你們做頓好菜。」在廢墟上廝殺慣了的明風，在享受如同舊時代田園生活般的小半天後，已經愛上了這裡，打算盤桓幾天再走，所以表現得格外慇勤。
小段媽這才一臉驚訝地看到了原木雉雞和野兔，「這都是你獵到的？才這麼一會兒功夫？」
明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進屋吧。」
小段媽一臉難色，一方面是不想太麻煩這個神秘到來的年輕人，一方面又不想和他共處一室，正在她猶豫不決時，外面響起一聲高亢的大笑聲，「你這大笨狗，看到老子總是齜牙咧嘴地，我偷你家東西了怎地？再不滾開打斷你狗腿！」
明風看見小段媽臉色大變，漆黑的眸子裡流露出厭惡和恐懼。
明風一把推開房門，正見到一個五大三粗的黑皮大漢，舉著手中的粗圓大棒，作勢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