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 二八 奎因的告白 文 / 呸呸呸(書坊)
從書房出來，嘉的臉上佈滿了濃郁的陰雲，琥珀色的漂亮眼眸變得冰冷，黯淡，整個人失魂落魄。
「將你身上的符封印的，正是你的媽媽，在你剛出生，剪斷肚臍那一剎那，她就使用精靈秘法將你小腹中的符封印，至於她為什麼這麼做，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她有著自己的理由吧。」
趙信最後的回答在嘉腦海中反覆迴響，揮之不去。
即使他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醞釀了許久才決定來找趙信，但真正面對這個殘酷真相，嘉還是受傷了，傷的體無完膚。
**裸的真相就像一把利劍，狠狠的穿透嘉的心臟，痛徹心扉。
看到嘉從書房走了出來，一直守候在門外的奎因立刻用一種匆忙細碎的步伐迎上去，有些焦急地問：「剛才你和趙信總管說了些什麼，笑的這麼開心？」
實際上，自從嘉走進書房後，奎因就一直默默留意書房裡面的動靜，當她聽到書房裡傳出兩人那臭味相投的爽朗笑聲，心中又是羨慕又是妒忌，偶爾還有一絲小小欣喜。
羨慕妒忌的是嘉居然可以和自己最尊敬崇拜的趙信總管相處的那麼自然融洽，宛若相交多年好友，欣喜的是，兩人的愉快的氣氛，說明了答案還令人滿意，也就是說，嘉符的封印有解除的希望。
就連奎因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希望嘉身上的封印早日解開。
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能堂堂正正的使用打敗他，把他虐成豬頭？
迎上奎因那看似傲氣，實則關懷的樣子，嘉驀然間覺得，這傢伙比第一次見面時那虛偽陰險的樣子可愛多了，他們就在一百多個日日夜夜的相對擠兌，相互嘲諷，相互噁心，又相互尊中，彼此認可了對方。
即使被**裸的答案傷的體無完膚，對面奎因那關心卻又非要裝得不關心的模樣，嘉還是擠出一絲僵硬的微笑，說：「你真是一個很好奇的人。」
「哦？為什麼這麼說？」奎因不接地問道。
嘉咧了咧嘴，說：「你看你又問了。」
「我沒空跟你開玩笑！」奎因痛苦地摸了摸額頭，聲音提高了八度，俊冷美麗的面容總會因為嘉的一句話而慍怒動人。
跟有些人說話真的要每分鐘原諒他八百次才能繼續和他說下去。
有些人看起來毫不在乎你，其實你不知道她忍住了多少次想要摳你眼珠子割你舌頭打斷你肋骨卸掉你腿和砸爛你蛋蛋的衝動。
特別是在用餐的時候，裝作毫不在意，努力維持自己的優，高貴，與風度的奎因最能深切的體會到這種感覺。
嘉笑了，說：「小因因，你這是在關心我嗎？你要知道，對於同性的任何關注，都是自作多情的表現哦。」
「小……因，因？……我呸！」
奎因額頭上的青筋又跳了出來，怒道：「你少來！我只是想你快點解開封印，讓我能夠無所顧忌，使用我最擅長的弓弩，堂堂正正把你射成一個刺蝟！你快告訴我，你身上的封印能不能解開？」
「趙信老師說只一個人可以幫我解開封印。」
「那就好！」奎因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無法掩飾的欣悅，鋒利的眉毛舒展卻又迅速收斂，擺出一副冷冷的樣子，說：「哼，等你封印解開了，你就等著被虐吧！」
「好！我等你。」嘉牽強的笑了笑，然後轉身離去。
「等等。」看到嘉那與以往不同的笑容，奎因似乎感覺哪裡不對勁，出聲叫住了對方。
「嗯？」嘉回過頭，安靜的等待他開口。
「嘉，你要記住！你雖然德瑪西亞皇子，是帝國力量與精神的象徵，但你要明白你現在的處境和地位，我們無畏先鋒軍團的英明領袖蓋倫才是帝國的主人，換句話說，現在的你只是他所豢養的一隻沒有翅膀的鷹，家禽就應該有家禽的行為，不要想著能夠自由飛翔，凌駕於他之上！」
奎因這話看似刻薄，但卻表達出了提醒嘉不要以蓋倫為目標的關係。像蓋倫那樣蓋世絕倫的人，如果嘉的一生以超越他作為目標，必定是漫長而痛苦的。
「我是德瑪西亞之翼，是未來能讓帝國騰飛的雄鷹，如果你不夠強大，那麼也別指望我會守護在你身邊，為你奉獻一切，弱者不配得到我的一切。」
其實奎因並不是想說這些，她看到嘉明亮的眸子罕有的黯淡，失魂落魄的模樣，隱隱覺得他有些不適，一種無法控制的關懷從內心深處湧起，想要問清楚他發生了什麼事，但嘉一轉過身，對著她那張俊朗英挺的臉，奎因就想起一百多個日日夜夜以來嘉那與她爭鋒相對，充滿火藥味的氛圍，到嘴的關心立刻噎了回去，變成了刻薄的警戒。
嘉出奇的沒有反駁奎因刻薄的話語，微微垂首，讓人看不見他的神色：「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啊，尊敬的德瑪西亞之翼。」
說完，嘉再度轉身。
「等等！」奎因再次叫住嘉。
「又怎麼了？」
「呃……」奎因認真的盯著嘉，用不確定的口吻，說：「你不準備反駁我？」
「怎麼反駁？」
「像平常一樣。」
「好吧。如你所願。」嘉無奈的翻了翻白眼，依照奎因的意願反駁：「我跟你說個笑話：一天，人臉上的五官忽然不和，吵起架來。首先，嘴巴對鼻子說：『人非吃不能活，要吃，非我莫辦，可見我多重要!你是什麼東西，居然在我上面?」鼻子一聽，火了，大罵道：『人能辨別香的臭的，全靠我，沒有我，你******連****都吃下去了!我不在你上面，誰在你上面!』嘴巴一聽，再也不敢吭氣。鼻子一勝，神氣起來了，鼻孔一吸，抬頭對眼睛說：『我既這麼重要，你又是什麼東西，居然在我上面?，眼睛一聽，也火了，大罵道：『我能辨別遠近、辨別光暗，沒有我，你這臭鼻子早撞上牆了：我不在你上面，誰在你上面!』鼻子一聽，再也不敢吭氣。眼睛一勝，也神氣起來了，白眼一翻，對眉毛說：『我看你就不順眼，我既這麼重要，你又是什麼東西，居然在我上面?』眉毛聽了，一直不理它，眼睛一再追問，最後眉毛一揚，小平氣和的答道：『我可以不在這兒，但若沒了我，你還像個人麼?我在這兒，就是叫你像個人樣，你能像個人樣，就幸虧有我!」
說完，嘉面無表情，再度轉身，向前走去。
嘉的笑話所表達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奎因作為嘉生命注定的擁護者與保護者，兩者的關係就如同人的五官一樣，缺一不可，相互依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個笑話讓奎因驟然醒悟，為什麼在無畏先鋒軍團內，會佇立著一座代表光盾皇室雄偉建築物。
那是在提醒無畏先鋒軍團的所有成員，光盾皇室是德瑪西亞的象徵，是他們效忠的對象。
奎因清楚的記得，在她十歲剛經過一場艱難的考驗，獲得德瑪西亞之翼這個稱號時，曾被帶到那座雄偉的代表皇室的雄偉建築物前，第一次見到了夢幻中的英雄，無畏先鋒軍團的領袖，德瑪西亞的戰神，蓋倫。
在他的印象中，蓋倫的背影比那座百米高的雄偉建築物還要巍峨。
「你知道，為什麼我會在我們軍隊中，花費巨大的物資，建議這座代表皇室，與軍隊風格格格不入的雄偉建築物嗎？」蓋倫的聲音飄渺而威嚴，似乎是只想炸響在奎因心底。
「我不知道。」奎因低著回答，對面眼前這個就連薇恩老師也崇拜不已的傳奇人物，緊張而謙遜。
「那是在提醒你們……」蓋倫那如雕塑般冷峻的面容似乎有了一層光，把他原本冷硬面部線條襯托柔化了一些，讓人稍稍了一種親近感：「德瑪西亞皇子，需要你們這一代的幾個天才，需要無畏先鋒軍團的守護。」
「德瑪西亞皇子？那是誰？」奎因仰著稚嫩卻美麗的小臉，迷糊地問。
在無畏先鋒軍團的眾多人中，蓋倫才是他們唯一知道和效忠的對象，是他們尊敬膜拜的戰神，至於皇室以及皇子，他們幾乎沒有什麼概念。
「那是你未來要奉獻一生去守護的人，是你的終生伴侶。」
「他很強嗎？」
「不，他的符被封印了，很弱。」
「不！」奎因沉默許久，才鼓起勇氣，用一種像無力抗爭的小孩般獨有的耍賴語氣中：「我現在才十歲，已經是九級戰士了，薇恩老師也說了，整個帝國中，除了拉克絲姐姐的天賦比我高之外，其它人都比不上我呢！我以後一定會是一個名震瓦洛蘭大陸的強者，我的伴侶，也必須是一個向您一樣蓋世絕倫的英雄，我不要去守護一個弱者！我不！「
「你沒得選擇，這是你的使命。」
童年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將奎因淹沒，當她回過身來，猛然發覺，嘉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她的視線中了。
那離去的身影是如此的蕭索，寂寞。
奎因沒有再次叫住嘉，而是徑直追了上去，擋在了他前面。
嘉抬起頭，銀色的月光照亮了他那堅毅俊朗的面容。
借助月光，奎因一瞬間以為產生了錯覺。
那是總是很二，對著他們的時候會說冷笑話，精力充沛，似乎永遠也不會疲倦，總是嘻嘻哈哈，充滿陽光的少年，此刻，以一種從未見過疲憊神色看著自己，琥珀色的眼睛裡儲滿了晶瑩的液體。
奎因幾乎認為他在哭。
但是怎麼可能！
奎因再走近，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並不是眼淚，而是琥珀色眼睛中閃爍的晶瑩亮光。
只是，嘉那平時挺直如劍的脊背，此刻卻微微佝僂著。
嘉看著眼前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穿著一身奢華合身的衣服，整個人身上散發著尊貴氣息，面容俊美的奎因，淡淡地說：「還有什麼事嗎？」
奎因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嘉臉上，按照貴族那一套虛偽的行為準則，這種將目光直接放在別人的臉上，眼勾勾的看著別人的行為是很不禮貌，甚至可以說是缺乏教養的。
但此刻面對著奎因，嘉卻完全沒有產生這種想法，因為此刻他的身上，褪去了貴族那一套時刻注重形象，禮儀的虛偽外衣，變得真誠凝重起來。
「你知道嗎？其實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平民家庭，在帝國濃重軍風的影響下，我和哥哥自小就對帝國最強大的無畏先鋒軍團和蓋倫統帥有著無限的崇拜，由於天賦出眾的原因，我和哥哥四歲就被選為無畏先鋒軍團的種子學員，在軍隊中，在薇恩等眾多老師教官的指導下，我和哥哥以及婆娜、奧拉夫他們一起修煉，執行任務，同生共死。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雖然每一次執行任務都會受到死亡的威脅，但那段日子對我來說，是如此美麗而真實。我可以騎在華洛的鷹背上，自由的飛翔在天空，非常在天空感受天的廣闊，地的雄壯的感覺你試過嗎？很美。」
「我是一個好強的人，即使再天才輩出的無畏先鋒軍團中，我也非常努力想要做到最好，成為最強那個。但是，當我做到了，從那次試煉中脫穎而出，獲得德瑪西亞之翼這個稱號後，一切都變了。我被告訴，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奉獻一切去守護你，而且是比我還要弱小的你，我是一名以服從命令為天性的純粹軍人，我無法接受，更不能抗爭，從那時候，我就開始討厭你。」
「來到帝都後，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我以平民的身份生活在帝都時，我受到了那些虛假貴族子弟嘲笑和譏諷，但當我以德瑪西亞之翼，無畏先鋒軍團未來接班人的身份生活在皇宮開始，我就受盡奉承巴結，在別人的讚美聲中長大，每天都有一大堆人圍在我身邊，唯我馬首是瞻。」奎因說著，眼神一黯：「但是，我卻沒有朋友。一個也沒有。」
嘉遲疑地問：「拉克絲……不是你朋友？」
「不，我從不把她當朋友，她是我姐姐……」奎因的語氣中帶著感激的情緒，「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我一直把拉克絲當成親姐姐對待，或許是因為她的強大和無可匹敵的美麗，我對她有一種依賴感，如果不是有拉克絲姐姐的陪伴和保護，一個十歲，出身平凡的孩子又怎麼可能生活在帝國權利漩渦的中心生存下來？」
「不是我驕傲自負，看不起別人，也不是我喜歡裝、逼，自以為是。而是那些接近我的人，他們之所以會奉承我拍我馬屁，往往是因為我的身份地位，因為我是獲得了德瑪西亞稱號的人，是無畏先鋒軍團未來的接班人！我是他們未來利益的扭結點，在他們的身上，我看到的只有虛偽，卻沒有真誠。」
「在貴族的圈子中，跟我同齡的人從小就被灌輸一些成熟而現實的思想，他們之所以接近我奉承我，大多數是在家族的受意下或者自己本身就抱著功利的心態，為自己和家族的地位增添籌碼，在這種摻雜了太多功利與虛偽的氛圍下，我真的沒有辦法把他們當成真正的朋友看待，因為我不知道，他們哪個，是屬於哪個家族勢力，又是為了什麼來接近我。我真的很不喜歡考慮那麼複雜功利的因素，因此，我自己都會下意識和他們保持距離。」
奎因卸下了那副虛偽的面具，臉色變得認真凝重，他說的每一字，都發自肺腑：「或許，我留給你的第一印象非常的不好，自負，陰冷，驕傲，虛偽，但是你要明白，在帝都，每天與那些貴族打交道，深陷權利的沼澤中，這些都不過是自我的保護層而已。」
奎因深深地望著嘉，她漂亮狹長的眼睛中是普通人無法理解的寂寞。
的確，貴為德瑪西亞之翼，旁人只看到他尊貴意氣風發的一面，卻忽略了她也之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也有著對純真友誼的渴望與嚮往。
「在帝都的時候，每一天，都有不少人圍在我身邊轉動，但真正的朋友，連一個也沒有！」我好懷念……懷念軍隊的戰友，懷念那些曾和我一起生死與共的朋友，懷念那一張張親切真誠的面容……越是懷念的濃烈，我對你的討厭也更加濃烈，因為是你的存在，才改變了我的一生。」
「你知道嗎？……我曾經是真的想，殺了你……」奎因停頓了一下，終於還是說了出來：「但是，最後關頭，我卻發現我下不了手，而這段日子的接觸……雖然你猥瑣的表現還是讓我感到討厭，但卻又隱隱讓我感到了一種善意的親近，你的幽默讓我的生活有了歡樂……我開始嘗試著接納你，把你當成朋友……雖然我很不想承認這點。」
「把我當朋友，為什麼？因為我的身份？因為我是德瑪西亞皇子？」嘉不確定的回答。
「不，不是因為你的身份和背景。的確，貴族子弟一般不接納圈子外面的人，他們所處的環境跟教訓讓他們產生了一種排斥身份地位比自己低的人的思維，至於身份相當，家族背景相當的貴族子弟，他們根本就不會去相互巴結逢迎，只要不是由於家族對立，相互仇視的原因，一般都能成為『朋友』。但這種『朋友』都是建立在利益至上的。在帝都中，有幾個人的身份地位比起我來也不逞多讓，但那幾個虛偽造作的傢伙，令我感到非常討厭。我根本不想有那種虛偽的朋友。」
奎因真誠地說道：「我之所以慢慢接納你，把你當成朋友，那是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些我所尊敬，我所嚮往的特質，就像趙信總管一樣。如果不是，你以為第一次見面我為什麼會不使用鬥氣，用最愚蠢的方式跟你戰鬥？換做是那些虛偽的貴族子弟，早就被我一巴拍死了。只有得到我的尊重，才能得到我的公平。」
嘉猛然發現，眼前這個比自己還小了一歲的傢伙，她的心理比自己還要成熟得多，城府也比自己還要深。
未踏出建立在高山之上的領地，從小過著與世隔絕生活的嘉當然不會明白，在帝都那種權錢當道，充滿了權勢，陰謀，奢靡，傾軋的貴族氛圍中，是讓一個人走向成熟的催化劑。
嘉摸了摸英挺的鼻樑，說：「我不令你討厭？我記得，平時你可是咬牙切齒，恨不得殺了我啊，唔，特別是在用餐，我用心良苦的給你們將冷笑話，逗你們笑的時候。」
「不，你令我討厭。你只是——令我噁心。」奎因伸出手，難得的幽默了一回，補充道：「朋友，不正是用來相互噁心的麼？讓我們成為朋友吧，好麼？」
面對這個驕傲如鷹的俊美少年如此誠摯的態度，嘉低落的心也不由得湧出了些許感動，他握住奎因的手，笑了起來，稍微恢復了點神采，說：「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嗎？自從見到你姐姐的第一眼開始，你這個兄弟我就交定了！」
兩個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但是當嘉把話說完，他就清楚的感覺到奎因的手有點僵硬。
嗯，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