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劍宗上山 文 / 春秋問心劍(書坊)
以後十餘日,風清揚每日幾個時辰,不厭其煩的教授兩人獨孤九劍的神髓劍意,直到山下傳來岳不群和寧中則回歸華山的消息。隨之而來的也有嵩山派、泰山派、衡山派之中有人共華山派叛徒謀奪華山掌門的信息。
「莽莽蒼節兮,群山巍峨!日月光照兮,紛紜錯落!絲竹共振兮,執節者歌!行雲流水兮,用心無多!求大道以彈兵兮,凌萬物而超脫!覓知音因難得兮,唯天地與作合!求大道以彈兵兮,凌萬物而超脫!覓知音因難得兮,唯天地與作合!」葉無病在思過崖一邊彈琴一邊引頸高歌這首《天地作合》,而令狐沖卻疏懶的躺在青石上閉眼小憩。
「三師弟,聽你彈琴唱曲可真是享受啊,就和那個什麼什麼樓的那個誰一樣???哎呀!」令狐沖躺在地上衝葉無病感慨了一句,忽然腦瓜上挨了葉無病一指。
「大師兄,好好聽著就行,就免開尊口了!」葉無病對令狐沖氣道。
令狐沖伸手摸了摸額頭被葉無病指風彈中的地方,對此無奈,沒辦法,誰叫自己說錯話了。
這時候,只見陸猴兒提著飯籃,氣急敗壞的奔上來,叫道:「大……大師哥……三……師哥,大……事不妙了。」
令狐沖瞧著陸猴兒如此模樣,急問道:「陸猴兒,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陸猴兒氣喘喘的道:「師父、師娘回來啦。」
令狐沖聽此連忙斥道:「呸!師父、師娘回山來了,那不是好得很麼?怎麼叫做事情不對?胡說八道!」
陸猴兒道:「不,不,你不知道。師父、師娘一回來,剛坐定還沒幾個時辰,就有好幾個人拜山,嵩山、衡山、泰山三派中,都有人在內。」
令狐沖仍然不解其意道:「咱們五嶽劍派聯盟,嵩山派他們有人來見師父,那是平常得緊哪。」
陸猴兒道:「不,不……你不知道,還有三個人跟他們一起上來,說是咱們華山派的,師父卻不叫他們師兄、師弟。」
令狐沖微感詫異,道:「有這等事?那三個人怎生模樣?」陸大有道:「一個人焦黃面皮,說是姓封,叫甚麼封不平。還有一個是個道人,另一個則是矮子,都叫『不』甚麼的,倒真是『不』字輩的人。」
令狐沖心下猜測,點頭道:「或許是本門叛徒,早就給清出了門戶的。」
陸猴兒道:「是啊!大師哥料得不錯。師父一見到他們,就很不高興。後來一番爭論才得知那三人是以前華山劍宗的人,今天居然是來謀取華山掌門,迫使師傅讓位的。」
令狐沖「哦」了一聲,心想:「師父可真遇上了麻煩。」又瞧了瞧一邊無動於衷,臉上帶著一副不關我事神情的葉無病。
陸猴兒跟著又道:「咱們做弟子的聽得都十分生氣,小師妹第一個便喝罵起來,不料師娘這次卻脾氣忒也溫和,竟不許小師妹出聲。師父顯然沒將這三人放在心上,淡淡的道:『你要算帳?算甚麼帳?要怎樣算法?』那封不平大聲道:『你篡奪華山派掌門之位,已二十多年啦,到今天還做不夠?應該讓位了罷?』師父笑道:『各位大動陣仗的來到華山,卻原來想奪在下這掌門之位。那有甚麼希罕?封兄如自忖能當這掌門,在下自當奉讓。』那封不平道:『當年你師父憑著陰謀詭計,篡奪了本派掌門之位,現下我已稟明五嶽盟主左盟主,奉得旗令,來執掌華山一派。』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支小旗,展將開來,果然便是五嶽旗令。」
令狐沖聽見嵩山派硬插一腳,插手華山派事務,怒道:「他丫的,左盟主管得未免太寬了,咱們華山派本門之事,可用不著他來管閒事。他有甚麼資格能廢立華山派的掌門?」
陸猴兒道:「是啊,師娘當時也就這麼說。可是嵩山派那姓陸的老頭仙鶴手陸柏,就是在衡山劉師叔府上見過的那老傢伙,卻極力替那封不平撐腰,說道華山派掌門該當由那姓封的來當,和師娘爭執不休。泰山派、衡山派那兩個人,說來氣人,也都和封不平做一夥兒。他們三派聯群結黨,來和華山派為難來啦。就只恆山派沒人參預。大……大師兄……三……師兄,我瞧著情形不對,所以就上思過崖趕緊來給你們報訊。」
令狐沖叫道:「師門有難,咱們做弟子的只教有一口氣在,說甚麼也要給師父賣命。七師弟,走!」說著,令狐沖從山洞裡帶著劍立刻就朝崖下飛奔而去。
葉無病對令狐沖深感無語,說得這麼大義凜然,就華山派弟子如今的實力,除非舉嵩山派所有實力,不然師父師娘還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還不是在思過崖待久了,悶了,想下思過崖溜溜,實在是閒來無事而已。
陸猴兒道:「對!師父見你是為他出力,一定不會怪你擅自下崖的。」說完,又看向在一邊淡定撫琴的三師兄葉無病道:「三師兄,你呢?」
「好!」葉無病回道。
令狐沖先一步疾奔下崖。奔得正急,突兀地被六道修為高深的人影攔住了。這六人如鬼如魅,似妖似怪,容顏固然可怖,行動更是詭異,個個都有一流中期的修為。饒是令狐沖機變百出,在這剎那之間,也不由得嚇得沒了主意。
經過六人一番亂七八糟嘰裡咕嚕的話,令狐沖知道了這六人據說自稱叫什麼桃谷六仙,和先前死于思過崖的田伯光一個目的。
不過桃谷六仙武功雖高,卻似乎蠢得厲害,令狐沖一頓忽悠,把六人忽悠得找不著北,無不心花怒放,手舞足蹈,一致認為令狐沖是個天下第一的大好人,然後答應一起下山找嵩山派的麻煩。
從思過崖到華山派的正氣堂,山道有十一里之遙,除了陸猴兒外,餘人腳程均快,片刻間便到。一到正氣堂外,便見勞德諾、梁發、施戴子、岳靈珊、林平之等數十名師弟、師妹都站在堂外,均是憂形於色,各人見到令狐沖葉無病到來,都是大為欣慰。
勞德諾迎了上來,悄聲道:「大師兄,三師弟,師父和師娘在裡面見客。」葉無病點點頭。
而令狐衝回頭向桃谷六仙打個手勢,叫他們站著不可作聲,低聲道:「這六位是我朋友,不必理會。我想去瞧瞧。」走到客廳的窗縫中向內張望。本來岳不群、岳夫人見客,弟子決不會在外窺探,但此刻本門遇上重大危難,眾弟子對令狐沖此舉誰也不覺得有甚麼不妥。
向廳內瞧去,只見賓位上首坐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瘦削老者,右手執著五嶽劍派令旗,正是嵩山派的仙鶴手陸柏。他下首坐著一個中年道人,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從服色瞧來,分別屬於泰山、衡山兩派。
更下手又坐著三人,都是五、六十歲年紀,腰間所佩長劍均是華山派的兵刃,第一人滿臉戾氣,一張黃焦焦的面皮,想必是陸猴兒所說的那個封不平。
師父和師娘坐在主位相陪。桌上擺了清茶和點心。
只聽那衡山派的老者說道:「岳兄,貴派門戶之事,我們外人本來不便插嘴。只是我五嶽劍派結盟聯手,共榮共辱,要是有一派處事不當,為江湖同道所笑,其餘四派共蒙其羞。適才岳夫人說道,我嵩山、泰山、衡山三派不該多管閒事,這句話未免不對了。」這老者一雙眼睛黃澄澄地,倒似生了黃膽病一般。
寧中則氣道:「魯師兄這麼說,那是咬定我華山派處事不當,連累貴派的聲名了?」
衡山派這姓魯的老者微微冷笑,說道:「素聞華山派寧女俠是太上掌門,往日在下也還不信,今日一見,才知果然名不虛傳。」
岳夫人怒道:「魯師兄來到華山是客,今日我可不便得罪。只不過衡山派一位成名的英雄,想不到卻會這般胡言亂語,下次見到莫大先生,倒要向他請教。」
那姓魯老者冷笑道:「只因在下是客,岳夫人才不能得罪,倘若這裡不是華山,岳夫人便要揮劍斬我的人頭了,是也不是?」
寧中則道:「這卻不敢,我華山派怎敢來理會貴派門戶之事?貴派中人和魔教勾結,自有嵩山派左盟主清理,不用敝派插手。」
衡山派劉正風和魔教長老曲洋雙雙死於衡山城外,江湖上皆知是嵩山派所殺。她提及此事,一來揭衡山派的瘡疤,二來譏刺這姓魯老者不念本門師兄弟被殺之仇,反和嵩山派的人物同來跟自己夫婦為難。
那姓魯老者臉色大變,厲聲道:「古往今來,哪一派中沒有不肖弟子?我們今日來到華山,正是為了主持公道,相助封大哥清理門戶中的奸邪之輩。」
寧中則手按劍柄,森然道:「誰是奸邪之輩?拙夫岳不群外號人稱『君子劍』,閣下的外號叫作甚麼?」
那姓魯老者臉上一紅,一雙黃澄澄的眼睛對著岳夫人怒目而視,卻不答話。這老者雖是衡山派中的第一代人物,在江湖上卻無多大名氣。
令狐沖不知他來歷,回頭問勞德諾道:「這人是誰?匪號叫作甚麼?」他知勞德諾帶藝投師,拜入華山派之前在江湖上歷練已久,多知武林中的掌故軼事。
勞德諾果然知道,低聲道:「這老兒叫魯連榮,正式外號叫作『金眼雕』。但他多嘴多舌,惹人討厭,武林中人背後都管他叫『金眼烏鴉』。」
令狐沖微微一笑,心想:「這不的外號雖然沒人敢當面相稱,但日子久了,總會傳入他耳裡,師娘問他外號,他自然明白指的決不會是『金眼雕』而是『金眼烏鴉』。」
只聽得魯連榮大聲道:「哼,甚麼『君子劍』?『君子』二字之上,只怕得再加上一個『偽』字。」
令狐沖聽他如此當面侮辱師父,再也忍耐不住,內力鼓動,聲如洪鐘的大聲叫道:「瞎眼烏鴉,有種的給我滾了出來!」
岳不群如今已經超一流後期修為,週身十丈距離的螞蟻走路聲都可以聽見,因此早聽得門外令狐沖和勞德諾的對答,心道:「怎地沖兒下峰來了?」當即斥道:「沖兒,不得無禮。魯師伯遠來是客,你怎可沒上沒下的亂說?」
魯連榮氣得眼中如要噴出火來,華山大弟子令狐沖在衡山城中胡鬧的事,他是聽人說過的,當即罵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在這衡山城中**宿娼的小子!華山派門下果然是人才濟濟。」
令狐沖說話素來輕浮不穩,聽他一說,當下笑道:「不錯,我在衡山城中**宿娼,結識的婊子姓魯!」
岳不群一聽令狐沖的話,當即怒喝:「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令狐沖聽得師父動怒,不敢再說,但廳上陸柏和封不平等已忍不住臉露微笑。魯連榮倏地轉身,左足一抬,砰的一聲,將一扇長窗踢得飛了出去。他不認得令狐沖,指著華山派群弟子喝道:「剛才說話的是哪一隻畜生?」
華山群弟子微笑以對,卻默然不語。魯連榮又罵:「他媽的,剛才說話的是哪一隻畜生?」
令狐沖笑道:「剛才是你自己在說話,我怎知是甚麼畜生?」
魯連榮怒不可遏,拔劍出鞘,大吼一聲,便向令狐衝撲去。令狐沖見他來勢兇猛,卻不後退一步,剛想上前,突然間人影一閃,廳堂中飄出一個人來,銀光閃爍,錚錚有聲,已和魯連榮鬥在一起,正是寧中則。
她出廳,拔劍,擋架,還擊,一氣呵成,姿式又復美妙之極,速度絕快,兩擊便把一流中期修為的魯連榮手中長劍震脫飛出,直直插入青石板中。
岳不群這時才緩步走到廳外道:「大家是自己人,有話不妨慢慢的說,何必動手?」
魯連榮老臉一紅,沒想到寧中則修為劍法這般厲害,今日前來可真是丟盡顏面。
岳不群笑道:「我五嶽劍派同氣連枝,便如自家人一般,魯師兄不必和小孩子們一般見識。」回過頭來,向令狐沖斥道:「你胡說八道,還不快向魯師伯賠禮?」
令狐沖聽了師父吩咐,只得上前躬身行禮,說道:「魯師伯,弟子瞎了眼,不知輕重,便如臭烏鴉般啞啞亂叫,污蔑了武林高人的聲譽,當真連畜生也不如。你老人家別生氣,我可不是罵你。臭烏鴉亂叫亂噪,咱們只當他是放屁!」
他臭烏鴉長、臭烏鴉短的說個不休,誰都知他又是在罵魯連榮,旁人還可忍住,岳靈珊已咭的一聲,笑了出來。
魯連榮面紅耳赤,這一下卻無論如何受不了。他嘶聲怒喝:「你……你……!」猛的吐出一口怒氣,右足重重一頓,拔出插在地上的長劍,頭也不回的急衝下山。
之後,兩幫人以氣宗和劍宗的話題你一句我一句暗藏機鋒的爭吵起來。爭來爭去,最後只好刀劍相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