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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六章 能忍的張啟元 文 / 王風(書坊)

    經過接近一個月的細細校對,『心學正論』於仲夏時節刊印完畢,整整五千冊由萬事興陳州分店代勞,慢慢投入陳州各縣的書鋪。

    當然,陳州區區一州的地方,還無法消化五千本,只在境內投放兩千本。

    其餘三千本分為兩部分,五百本由沈默帶回開封,其他兩千五百本,散放到穎州、蔡州、亳州等地,當然還是由分店代勞了。

    一切都是靜悄悄地,根本沒有掀起任何風浪,甚至沒人關注這本書,似乎開局很不利!

    城隍廟東朱家酒樓,乃商水縣最大的酒樓,大廚一手的魚燴是酒樓的招牌菜。商水縣本就依托商水,蕩蕩大河沿岸,要是沒有魚羹名吃,那也太不像話了。

    要說酒樓和城隍廟隔鄰居,是有點那個了,但朱家老爺子不信邪,說什麼跟城隍大人做鄰居,能得到神仙保佑,朱家酒樓生意興隆。

    也很怪,朱家酒樓生意一直很好,彷彿應了朱家老爺子的話,有城隍大人保佑,在老爺子去世多年,朱家生意興隆,那個火熱啊!

    王秀給沈默介紹完,頗為感觸地道:「商水城內城隍廟,城外土地廟,朱家老爺子還真會看風水,城裡陽宅與城隍做鄰居,城外陰宅與土地做鄰里。」

    沈默吃吃地笑了一陣,道:「朱家倒是有趣,裡外兩不誤,都是和當官的神仙的交好。」

    王秀玩味地道:「秦漢之前,土地是社稷大神,城隍是大州牧守,可到了今時今日,都成了知縣鄉老!」

    似乎有所指,沈默品味王秀的無奈,淡淡笑道:「官越多越是卑賤,但功名還是得要的。」

    王邵低頭看著桌案上的佳餚,沉聲道:「石落深澗未聞聲,難道識之兄沒有其他的想法?」

    「經商,這有什麼奇怪的。」自從沈默去了心結,斷了不良的心思,他和王秀交結之心日甚,他們之間的玩笑也越發的輕鬆。

    「雖然陳州是大郡,知名的實也不少,但你沒有任何的名聲,自然不受他們重視,不然我也不會明天趕回開封。」

    王秀並不以為意,他深知沈默用意,在陳州和周邊軍州散發書冊,僅僅是部署後手,這些小地方的影響力並不大,東京開封府才是星光璀璨的地方。待書冊運回開封,再利用沈家影響打通上層士人,自上而下循序漸進,正所謂慢工出細活,要的不是一鳴驚人,而是步步為營、恰當好處,有時候穩紮穩打比一鳴驚人來的實在。

    可以說,他的任務已經完成,需要沉下心參加秋闈,下面就看沈默的運作了!

    「來,在下竟敬識之兄一杯,你我合作愉快。」王秀端起了酒杯。

    沈默笑咪咪地,端起杯子,道:「請。」

    二人一飲而盡,就在王秀斟酒時,沈默道:「這次秋闈,老弟有多大把握?」

    「一層沒有。」王秀放下酒壺,拿起筷子加了一塊肉,慢慢放到嘴裡嚼。

    沈默『嘿嘿』一笑,玩味地道:「那就是胸有成竹了。」

    王秀沒有回答,他嘴裡還忙著呢,顧不上說話。

    「也是,既然得到鍾離先生的賞識,他要能指點你一二,老弟前途不可限量。」沈默有些艷羨。

    王秀不免有點詫異,他知道鍾離秋的能耐,連知縣和張大善人也不敢輕易撂虎鬚。不過,他也僅限於知道這些,對於商水甚至陳州來說,年約四旬的鍾離秋很神秘,從沈默平素話中,他隱約明白卻不敢肯定。

    不禁好奇地問道:「鍾離先生好大來頭,卻不知他的真正來歷,識之兄給我說說?」

    沈默撇撇嘴,一副牙疼的模樣,小聲道:「先生並沒有太大名氣,不過卻和公相是忘年交,與當今天子也有幾分交集,公相的茶引、大錢諸般法度改良,無不出自先生之手……數年前也不知有什麼變故,他離開開封隱居商水縣。」

    經過沈默足足一刻鐘的講解,王秀這才明白鍾離秋好大的來頭,與當今天子趙佶、權相蔡京有牽連,恐怕其中干係,連沈默也知之不詳,表象已非常複雜,內情便不足與外人道了,更何況鍾離秋竟然是茶引和錢法的推動人,讓他十分吃驚。

    至少,他看出三個糾結處,鍾離秋與趙佶是何關係,既然是新法的核心人物卻為何要離開,又為何甘心在商水半隱,這都是耐人尋味的地方,如同老酒越品越有滋味。

    「老弟,別多想了,這些真正內幕外人是不可能明白的」沈默不太想談論鍾離秋,話題一轉,笑吟吟地道:「你就好生參加秋闈,等你發解東京之時,恐怕已名揚天下了!」

    「區區一本心學正論,識之兄要是止步於此,那就罷了。」王秀心念一動,脫口而去,似乎滿不在意。

    還有好東西啊!沈默神色一動,正要說話,卻聽屏風外一個聲音傳來,道:「裡面可是沈官人,在下商水張啟元,不知沈官人可否賞臉一見。」

    沈默一怔,目光轉向王秀,一臉地玩味笑容,似乎在徵求意見,他可是客人啊!

    王秀彷彿沒看到沈默的笑,輕描淡寫地道:「既然求見你,識之兄自便。」話說的聲音不僅大,還把賞臉改成了求見。

    話說,賞臉一見不過是客套話,稍帶些身份差距,求見可就兩碼事了,是標準的上下尊卑關係,算是打打張啟元的臉面。

    沈默做作地捂著半張臉,笑道:「牙疼。」

    王秀呵呵一笑,輕聲道:「好了,識之兄是謙謙君子,見不見不要別人久候。」

    這不罵人嘛!外面聽得清楚地,沈默嘴角一抽,搖了搖頭,道:「原來是張大善人家的大郎,請。」

    王秀忍俊不已,暗罵沈默也是個混蛋,有這樣玩人的嘛!明顯站的位置和張山並肩,去招呼張啟元,大郎一詞跟呼晚輩無異,絕對給了張啟元極大難堪。

    他心裡有數,這是沈默向他表明態度,與他交好之心不變,他們是哥們。

    張啟元一身白色長衫,束髮高冠,打扮的頗有幾分君子風度,但他的眼角深處,隱有狠戾的恨意,沈默的傲慢給他的羞辱,讓他孤傲地心受到極大羞辱。

    「在下,見過沈官人,冒昧打擾,還望見諒。」雖是心裡恨不得宰了沈默,但他臉上依然平靜如斯,舉止彬彬有禮,頗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沈默的眼中,甚至閃過一絲欣賞的光芒,但他還是矜持地坐著,笑咪咪地道:「既來就是客,多個人吃杯水酒。」轉臉望著王秀,又道:「老弟不介意吧?」

    簡直是在羞辱人,當面打臉,饒是張啟元能偽裝的人,臉上也明顯閃過一絲怒容,但他還是瞬間恢復笑容。

    王秀也不能不佩服,更加心生戒備,沈默給這廝那麼大的難堪,他竟能忍下來,張啟元不簡單啊!他慢慢站起身,做了個請字,笑道:「張兄能來,在下豈敢介意。」

    他今天所處的層次不同往日,已經不用躲避張家,但也不想撕破那層紙,太沒意思了,沒有壓倒性實力前,他也不想多事讓人說閒話。

    張啟元溫爾地一笑,拱手道:「既然偶遇,這頓在下來請便是。」

    王秀的笑顯得非常真誠,道:「這,怎麼好意思,張兄能來就是給面皮。」

    「我和沈官人初次相見,這個東主自然要做。」張啟元再次客套一聲,在沈默面前顯得大方。

    沈默一怔,嘴角上翹,端起酒杯慢慢抿了口,饒有興致地看二人演戲。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王秀顯得很無奈,高聲來了句:「酒博士何在?」

    「來了。」一身皂衣,白濡襪、方口鞋的酒博士,一臉恭敬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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