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不停燃燒又終將熄滅,空氣彷彿凝結了一瞬,卻被轟然巨響炸裂開來。陳玉春心驚收聲,終於將全副注意力從兩人的重拳中轉移了些許出來,疑惑地眺望遠方,那是炮火聲?
伴隨著這聲炮響,剛才的焦灼戰鬥在這一刻突然靜止。
丁毅身子一晃,後退幾步,他眼角開裂,英俊的臉龐被血染紅了半邊。
獸人頭領喉嚨裡發出咕嚕一聲,直挺挺跪倒。若不是他用戰斧撐住,恐怕已撲倒在地。觀戰的獸人嘰嘰咕咕騷動起來,但沒有人靠近。勝負已決。
「贏了!幹掉他!」陳玉春不知不覺間亦受到鼓舞,內心激動。這場戰鬥雖不是他見過最精彩的,但卻給他帶來了最多震撼。那獸人頭領再無動作,等待著勝者發落,此時就算是丁毅把他的頭斬下,他也不會皺一皺眉毛。
丁毅猶豫了一番,將長劍隨手一扔,輕描淡寫的說:「我不想像獸人一樣對沒有還擊之力的人動手。」
「什麼?!你的意思難道是……」陳玉春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傢伙又哪根筋不對勁了,這可不是裝酷和人道主義的時候!
「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人類語言,走吧。變強了再來找我一戰!」丁毅瞥了手下敗將一眼。
「等等,為什麼要放了他?他們殺了這麼多手無寸鐵的平民,殘暴程度你也看到了,他們是怪物啊!擒賊先擒王,不趁機殺了這撥獸人的頭領,只會有更多人犧牲!」
「從你的立場上看,沒錯,他們是罪不可赦。但於我來說——我不清楚人類與獸人衝突的始末,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進攻這個村莊,我只是個跟他盡興打了一場的體驗者,一個踏進這個局的局外人。」
陳玉春聽得啞口無言。他發覺自己從未真正認識過丁毅。
「沒什麼可擔心的。如果他們仍然不知好歹,我們再一一除掉就是了。」丁毅的眼神凜冽桀驁,有著驚人的鋒芒。
「……就依著你吧。」陳玉春嚥了口唾沫,在丁毅的強大氣場下妥協了。這完全是個隨心所欲的亡命徒,陳玉春暗自慶幸還好沒能把他招進公會。
「布魯諾。」獸人頭領忽然開口,他站起身,用手指著自己:「布魯諾。」
丁毅意會,也學著他的樣子介紹自己:「丁毅。」
輸得徹底,還被敵人饒了性命,無疑給予了這個驕傲獸人沉重的打擊。不過,輸了就是輸了,他拿得起放得下。出於對丁毅的感激,他在臨走前,指了指村莊後方,說:「斯達克。」
看到兩個人類不明就裡,他乾脆從腰間解下號角,放到嘴邊。渾厚淒涼的號角聲迴盪在塞爾薩瑪上空,很快,遠處傳來聲色完全不同的回應——那是令人激昂亢奮、熱血沸騰的調子,跟著布魯諾的幾個獸人聞聲似打了一針興奮劑,咦咦哦哦的交談著。
布魯諾並沒理會手下的變化,他指向聲音的方向,再次重複:「斯達克!」隨後,這一小群獸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布魯諾想要給人類傳達的信息似乎明朗了起來。丁毅做了個大膽的猜測:如果布魯諾的淒涼號角是想要獸人們撤退,那麼響應他的第二聲激昂號角則是表明進攻立場,看來獸人頭領除了布魯諾還有一個,那便是斯達克。
「剛才的號角聲跟先前的炮火聲好像是同一個方向。」陳玉春擔憂道,「恐怕那震天響的炮火已經成功的吸引了獸人的注意力和仇恨,他們肯定是集結隊伍向著那邊過去了。」
丁毅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查看通信機,只見上面有幾個未接通的提示。糟了!
「哇喔,太刺激了,不過您肯定沒操作過加農炮,瞧您瞄到哪裡去了!」懷特捂著耳朵,心疼地看著村裡最高的建築中彈倒塌。
「不好意思,你說對了!我只在傳統學校中玩過彈弓而已!」唐瑄哈哈笑道,聲音不覺高了幾分。之前在裝彈填火藥的時候,她的雙腿還在打擺子,隨著試射成功,害怕很快被新鮮感取代,迫不及待的想要發射第二彈。
通信機適時嗶嗶響起,唐瑄不得己放棄了對加農炮的操作權。懷特趕忙接手,暗自鬆了口氣。
「喂喂,你不知道我剛才幹了什麼……以後請叫我『優秀的炮手』,哈哈!」女孩子獻寶一般興奮的說。
「……別胡鬧了,快離開那裡,獸人們已經被炮火聲吸引過去了!」丁毅恨不得把她從通信機那頭揪過來。
「什麼?那正好啊,我們還愁著怎麼去找他們呢!」
唐瑄天真的回答讓丁毅噴出口老血,「大姐,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生物?!說不定還有個頭領……」
「不跟你閒扯了,我們得準備一下啦!嘟——嘟——嘟」通信掛斷,再撥不通。
「臭丫頭,你等著!」丁毅差點兒背過氣去。
陳玉春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證明自己不是透明人。
「我們得趕過去了,那傢伙總給人添麻煩。」丁毅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能才怪!
「趕到哪兒去?這事交給我吧。」陳玉春忍不住笑道,只要牽扯到那姑娘,丁毅就換了個人似的,失去了平常心。
丁毅面皮火辣,也不知道是傷口作祟還是心理作祟。他一邊止血,一邊看著陳玉春神識外放,與土元素建立聯繫。
唐瑄守著火炮,既興奮又激動,作為個現世的小姑娘,不曾想過自己有天能接觸到這種復古武器,也許她本性也是好戰的吧。
至於丁毅的提醒,她一隻耳朵進,另一隻耳朵出。他之所以擔心她,一定是小看了她的能力……在她潛意識裡,獸人的戰鬥力跟豺狼人應該差不多,只是此次進攻村莊的數量多些罷了。見識過加農炮的威力,她有種「火炮在手,天下我有」的豪邁心理,自己還有精神震爆,有什麼可怕的?相反,她心裡還有些期待,這可是一次證明自己的好機會!
果然,丁毅說的不錯,視線所及處,漸漸出現了一群獸人的蹤影。他們行進的速度比想像中要快不少!
「快瞄準!」唐瑄喚醒目瞪口呆的懷特。民兵們將火藥塞滿整個炮管,重達300磅的石彈則突出在炮管的外面。
「轟隆」一聲,石彈射出,然而準度卻令人大失所望——這款加農炮用於攻城威力還是不錯的,但是對付移動的目標就顯露出發射速度和射擊精度上的各種問題。面對身手矯健的獸人,唐瑄這才發現自己太理想主義,看到部分獸人卯足了勁將手中的長矛朝他們擲來,她忙張開法力護盾,將那些武器盡數反彈出去。
民兵們早已嚇得面如土色,誰也沒想到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用牽引車好不容易才拉出來的加農炮在實戰中竟然打不到獸人!
為首的獸人戴著有角頭盔,穿著暗紅的簡易盔甲,身材格外高大。他噴著濁氣,揮舞著巨大的雙手劍,短短時間內已率眾奔到加農炮前方三四米處。唐瑄暗叫不好,將暗影寶珠從空間戒指中取出,意欲發動精神震爆,然而她被獸人的氣勢所懾,上下牙齒打架,全身精神潰散,別說施法了,就連呼吸也紊亂成一團。
怎麼老是關鍵時候掉鏈子!她緊咬嘴唇,不爭氣的淚水奪眶而出。
「冰錐術!」一個聲音從她身後傳來,衝在前面的獸人膝蓋以下迅速結冰,被定在原地,後面的獸人速度太快,重重撞擊在前者身上,「咯嚓」冰碎及骨裂的聲音成了獸人哀嚎的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