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生命的讚歌 文 / 雨顯(書坊)
蠻牛和大象齊聲怒吼,接連不斷,足足持續了數分鐘,給它們伴奏的,還有無數食草動物的叫聲。
所有的食草動物全部大吼,一聲接著一聲,如同平地的驚雷,響徹大地,穿透雲霄。
連綿不絕的吶喊聲,就如同大軍出發前戰鼓隆冬,讓所有聽到者都感覺心頭有一股熱血上湧,直衝腦門。
就連旁觀者的龍飛也是血液沸騰,體內佈滿了一往無前的勇氣與魄力,彷彿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能悍死無畏,大步的向前。
「吼吼……嘶!」
龍飛忍不住仰天高嗥,宣洩心中的血氣。
他必須要發洩,只有將胸口的那團熱血,吶喊出去,才能讓他變得冷靜,更加細緻的觀看接下來的發展。
畢竟這樣的場面,可以說是千年難得一見,也許在這片草原的繁衍當中,遷徙已經出現了無數回。
可是一個具有人類靈魂的大蟒蛇臨陣觀摩,絕對是前無古人,而且還有很大的可能後無來者。
身臨其境,龍飛一定要好好欣賞,不能被任何情緒左右。
在這個時候,兩頭首領吼叫過後,開始齊步的向後退去。
果然如此!
龍飛猜的不錯,在完成職責後,蠻牛和巨像要功成名退了。
大河之中的兩棲霸主,已經全部做好了準備,它們張開大嘴,露出一排排鋒利的獠牙,散發著陣陣陰冷的寒氣。
兩頭首領退開一段距離之後,開始了率先的奔跑,在它們的身後,幾千萬隻食草動物緊緊地跟隨。
起步,加速,四蹄邁動越來越快!
向著奔湧的河水,向著那無數沉浮的兩棲霸主。
「不可能!」
龍飛的心頭震驚,他繃緊著身體,一動不動,死死盯住那率先躍出的身影。
不是身後那些弱小的同伴,不是甘願去送死的炮灰小兵,率先躍出去的,竟然是兩頭大傢伙之一,那頭有著小山一樣身軀的蠻牛。
蠻牛縱身飛躍,在空中劃過完美的生命曲線,它的眼神中沒有恐懼,沒有懊惱,有的只是平靜,一汪死水般的平靜。
此刻的蠻牛就像是一位普度眾生的高僧,生與死對它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如果它的死,能換來身後千萬生靈的生,它死而無憾。
蠻牛高高躍起的身體,沒有任何的講究,也許從一開始,蠻牛就沒有想過要成功渡河,它只是一個示範,一個表率。
它這樣做,就是為了讓身邊的同伴看見。
我老牛都不怕,你們還怕什麼,夥伴們,為了生存,沖吧!
它更是一種象徵,需要表現出對死亡的無畏!
這才是它作為領袖真正需要起到的責任。
龍飛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生命的真諦,就是用無比壯烈的形勢,描繪出一幅淒美的畫卷。
心中默念著梵音,龍飛想要超度這個偉大的靈魂,他彷彿已化作輕風,圍繞著那個決然的身影,和它一起奮不顧身的跳入了滿是霸主的江河。
發生的事實與龍飛想像中的完全不同,這一刻,生命在蟒蛇的內心,又有了深一層的詮釋。
緊隨在蠻牛身後的是巨象,同樣的為夥伴獻身,它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絲掙扎,更沒有一絲恐懼。
憑藉著它們進化過後的低等智慧,一定懂得死亡所包含的真正意義,但是它們卻無所畏懼,勇敢的張開了雙臂衝向了死神的懷抱。
這才是最不可思議,也是最偉大的事情。
當首領做出表率之後,後邊的大部隊緊緊跟上。
第三頭,第四頭……
綿延萬里的獸潮,義無反顧。
陽光染上了生命的色彩,映紅了整個大河流域。
龍飛無話可說,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訴說,他早已收起了旁觀者的心態,煥然而之的是端莊與神聖。
生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前面的大河裡每一秒都有無數的生靈逝去,作為唯一的高智慧種族,龍飛能做的只有不斷的詠誦,願逝者在天堂安息。
……
水花四濺,河水裡面的霸主飢渴難耐,它們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當蠻牛的身體高高騰空,開始下落的時候,所有的霸主都不要命似的,早早埋伏在了它即將落水的地點,蠻牛的命運可想而知。
它是變異的存在,三十多米長的身軀,放在陸地上,沒有任何生物敢招惹它,甚至是一個種群,它也有能力獨自滅之。
但是今天,在大河裡,蠻牛過去的輝煌都將被掩蓋,它的生命也即將消散在歲月的長河之中。
也許很多年過後,不,也許只需要一年,甚至是幾個月,幾天,它就會被所有的生靈遺忘。
但是它不後悔,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成功的吸引了霸主的目光,蠻牛完成了使命,它的身體很快被撕扯的粉碎,它無力反抗。
可是不等霸主們細細回味蠻牛肉的美味,一個同樣巨大的身影,攜帶著泰山壓頂之勢,轟然的砸落下來。
一些有經驗的霸主還好,早就遠遠地躲開,甚至根本沒有靠近前來。
一些躲閃不及的,則是被身影砸中,頓時有幾頭霸主一命嗚呼。
被這些眼中的美味奪去了生命,是霸主們所不能容忍的,它們想要將巨象也碎屍萬段,可是已然來不及。
一頭接著一頭,無數的食草動物,排成漫漫的長隊,朝著大河中跳躍而來,迫使霸主們也不得不小心的避讓。
每一頭在入水之前,都會發出一聲憤怒的吼叫。
千千萬萬的嘶叫聲想起,震耳欲聾。
但是對於霸主來說,這樣的叫聲不足為奇。
它們只需要關注眼前的盛宴就好,小心一點不被砸中,未來的一段時間,將會是它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期,食物會多的吃不完。
霸主們彼此間特意空留出的幾百米河岸,這時候起到了作用。
開始的時候,遷徙大軍還會沿著牤牛和巨象挑選的河岸奔走。
但是眼看著時間推移,天色有暗下來的趨勢,黑潮大軍再也顧不得其他,紛紛的慌不擇路。
可以說從開始渡河直至現在,成功渡過的根本沒有幾頭,幾乎就是全軍覆沒。
但是它們卻也是用鮮血,成功的搭建了一座座通往彼岸的橋樑。
一波又一波的衝鋒持續,中間沒有任何的間斷,所有的食草動物,無限的重複著這樣一件事情。
時刻觀察渡河進展的龍飛猜測,遷徙大軍的春天應該就要來了。
因為在這個時候,橋樑已經搭好,而所有的霸主們也都是飽食終日,開始躲在旁邊曬夕陽。
這個時候,只要不是運氣太差或者是根本不會游泳,所有的食草動物們差不多都可以活命。
一頭幼年的羚羊抵擋不住水流的湍急,在河水裡搖搖欲墜,它身邊的同類,或許是它的夥伴,或許是它的父母,用身體拚命地將它抵住,然後幫扶著它,成功渡過了大河,小羚羊是幸運的。
但是也有倒霉的存在,一頭碩大的野豬,頂著兩顆鋒利的獠牙,在河水裡橫衝直闖,它的蠻橫引發了同伴的不滿,同樣也引起了霸主的注意。
一條大蟒蛇飛快的纏了過來,將一條豬腿裹住,失去了前進動力的野豬想要掙脫蟒蛇的束縛,但是因為體力不支,永遠的留在了大河水下。
它旁邊的一頭角馬,同樣的斷了一條前腿,它期頤的忘向河對岸豐茂的草原一眼,然後放棄了游過去的機會,自己選擇將生命終結。
……
河水裡面,所有的遷徙者就像是一個巨型的血肉車輪,在滾滾的前進,每一次滾動,都像征著無數生命的消散。
短短幾百米的距離,成了遷徙大軍無法跨過的天塹,那些被霸主殺死的,被水流沖走的,數不勝數。
現在的河水已經是一片緋紅,龍飛保守估計,至少也要有上萬頭鮮活的生命喪生在這裡。
無數的怨氣不甘的匯聚在半空之中,在夕陽的照射下,經久不散,人間地獄的場景充斥著整片草原河流。
天空中一片片黑影聚集,無數的飛禽被濃厚的血腥味緊緊的鎖住,即便是天黑了,它們也不想歸巢。
有著夜色的掩護,它們則會更加容易的偷盜食物。
夜幕降臨,所有的食草動物還在前赴後繼的衝向大河對岸;太陽高昇,它們依舊沒有停止。
這樣的情況,這樣的悲壯,整整持續了三天三夜。
可是即便部分食草動物成功的渡過了大河,但是對於它們來說,生命也不是就此安全,可以高枕無憂。
還有最後一個考驗,等待著它們。不過這個考驗,相較於渡河,死亡率要低出許多。
河南岸,有著比北岸更為強壯的大佬們,痛打落水狗的機會,所有的大佬並不會放過。
遷徙大軍別無選擇,它們已經不可能回頭,只有高昂著意志,勇敢的向前衝。
它們有著絕對數量上的優勢,總是有其中相當大的一部分,會存活下來。
只要種族在延續,生命就沒有終止。
這才是它們取得勝利的最終奧義。
無數年來,這樣的情形可能每年都要上演。
這些食草動物們為了生存,在大河兩岸來來往往,好似一曲永不停歇的生命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