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往事流芳憶成傷 文 / 雨霖鈴
欒恪緩緩的張開眼睛，感覺渾身都疼痛難忍，雖然他是武將，可歲月不饒人，他已經奔五十了。從決定越級上書給皇帝時，他就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刺使雲尚青全然不顧嚴禁向賀蘭出售武器的禁令，竟然私自與賀蘭的傲天可汗接觸，暗中出售武器；並且為了套取國家出兵征戰的糧響竟然和賀蘭方面勾結。
賀蘭先佯攻騷擾邊境，佔領炎興土地，再由雲大人上書皇帝，派兵徵繳，賀蘭人見到是雲尚青的部隊便一觸即潰，遁入草原而去，雙方都沒有一點損失，只有好處。國家的軍響就這樣落入了雲尚青的手中，他暗中擴充自己的實力，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更何況賀蘭雖稱佯攻但一路上燒殺搶掠，邊民苦不堪言，生靈塗炭……
欒恪毅然決然地提筆寫下雲尚青的所作所為，死又何惜？他要上書給皇上，讓朝庭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只可惜派出送信的心腹還沒出邊州就被抓住了，可見雲尚青平時早就對自己有所防範了。
「咳……咳」欒恪一陣巨烈的咳嗽，坐起來看著自己所在的這個地方，是典型的賀蘭帳篷，欒恪心裡一陣冷笑，自己和賀蘭人打了一輩結果卻被賀蘭人救了。
「你醒了？」一個身形彪悍，前胸傷痕纍纍、長著棕黃色眼睛的男子問道。
欒恪看了眼他，撣了撣袖子上的塵土，神情傲然的說道：「想問什麼我都不會說的，要殺便殺！」
男子看著手中的賀蘭長刀，這把刀不知道飲過多少敵人的鮮血卻依然鋒利，他微微一笑道：「要殺早就殺了，我是受人之托，演一場好戲給雲大人看，讓他以為你已經死了。」
欒恪皺著眉問道：「是誰讓你救我的？」這時一位玉樹臨風、書生打扮的炎興男子走進帳篷，恭敬的說道：「欒大人，您受苦了！在下秦子悠，是七王爺派我來救你的。」說著，從袖子裡拿出只有皇族才有先皇御賜的親王玉符。
欒恪激動地掙扎著要站起來：「七王爺……」
秦子悠把他扶回床上，安慰道：「老大人不要著急，七王爺知道你的良苦之心，事情以後再說。現在你不能留在邊州了，我會安排你去安全的地方。」
原來當天秦子悠指使朵奔巴顏格去搶囚車，在得手後偷龍轉鳳把欒恪用黑布裹住，早就準備好的倒霉替身被馱在馬背上。當轉過山坳時，故意等刀疤追來，讓他看到假欒恪痛下殺手，讓雲尚青真正放心，欒恪才能安全。
欒恪點點頭：「只要不住賀蘭人的帳篷，哪裡都行！」
欒恪對賀蘭人的仇視心理讓秦子悠苦笑：「欒大人，這個救你的人是我的結義金蘭，雖然他叫朵奔巴顏格，但他有一半的炎興血統。」
欒恪很不以為然道：「哦，我聽說過，有名的馬賊，他也搶過炎興人啊，秦先生聽過蝙蝠的故事吧？馬賊還不是哪有利益就到哪邊？對這種人要當心。」
棕黃色眼睛的男人並沒有辯解，扛著超大號的賀蘭長刀，走出了帳篷。
子悠知道一時之間也不能讓欒恪消除對朵奔巴顏格的戒心，只好笑笑，跟欒恪談了很多邊州的事務，能看出來欒恪是個忠心為國的正直將領。
欒恪有些愧疚的求子悠打聽自己女兒的消息，他知道自己的舉動給獨生女兒帶來的後果。子悠答應幫他找女兒後讓他好好休息，然後走出帳篷。
朵奔巴顏格躺在草坡上，枕著手臂仰望星空，用賀蘭語哼著不知名的歌，思緒卻時不時的飄向了往事。
欒大人說的沒錯，他的確是只蝙蝠，在百鳥中被當成野獸，在野獸中被看作鳥類。
朵奔巴顏格的母親是邊州富戶的女兒，在出嫁那天，貴重的嫁妝吸引了邊境以打劫為生的賀蘭馬賊。當狂沙飛捲，人馬混戰之際，轎簾被掀開，一身紅裝姿容秀麗的新娘映入年青馬賊的眼中。他一眼就看上了這個哭的梨花帶雨，瑟瑟發抖的炎興女子，他不顧她的掙扎強行把她抱上馬背，絕塵而去。
他深知她恨自己，從他佔有她那天起。就連她給他生下兒子也不能減少她的恨意，她拒絕給嬰兒餵奶，連那個小小的嬰兒也一起恨著。他不明白，炎興女子的清白不是很重要嗎？不應該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他對她傾注了全部感情，可還是換不來她的笑顏。
在朵奔巴顏格一歲多時，父親在一次部族衝突中喪命。而母親卻似乎轉了運，母親的家人花重金在賀蘭打聽她的消息，終於在失去她近兩年後找到了，當母親被家人贖走時卻拋下了他。
朵奔巴顏格是被奶奶養大的，在他童年的記憶裡除了挨打就是挨餓，除了奶奶沒人叫他的名字，都蔑視的叫他炎興雜種。每次被別的小孩欺負奶奶總是心疼的摟著他哭，在奶奶彌留之際告訴他去找他的母親，在這裡他很難長大成人。
十一歲的朵奔巴顏格騎著偷來的小馬，懷裡揣著肉乾歷盡了艱辛來到了邊州，可他不懂炎興語，想找母親談何容易？在人販子眼裡，這個渾身傷痕，野蠻的賀蘭小鬼是販賣到帝都優秀的奴隸。
他被人販子誘騙賣到了帝都的御使中丞秦大人府上，在炎興，他的一雙賀蘭標誌般的棕黃色眼睛帶給他的同樣是屈辱。他就像一隻難以訓服的野獸，經常被責打，但卻從來不服軟。在這裡他同樣沒有名字，大家都叫他狼崽子。
如果不是秦大人的公子秦子悠，可能他活不過十三歲，那年他想逃出秦府，去找自己的母親。結果可想而知，被抓回來差點打死，要不是子悠公子說讓他當自己的馬奴，那他一定回歸長生天的懷抱了。
子悠公子是除了奶奶對自己最好的人了，他沒事就教自己學習炎興的語言和文字。他從來沒有把朵奔巴顏格當下人看，私底下還叫他弟弟。朵奔巴顏格也曾問過子悠公子為什麼會救他，子悠說當他看到那雙棕黃色眼睛裡閃著那種不服輸的桀驁目光時，就不想讓他死掉。朵奔巴顏格偷偷告訴子悠自己想找母親的事，子悠甚至通過七皇子的關係調查邊州的富戶，最後告訴他，他的母親已經再嫁到帝都。
他沒想到，千辛萬苦找的母親原來就在帝都。但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次見到母親的情景。那個再嫁的母親還是那樣美麗華貴，可她的眼神中分明寫著：憎惡！
她說她怕見到他那雙棕黃色的眼睛，那眼睛讓她想到了那個男人，那個搶她的馬賊，而朵奔巴顏格也是她這輩子永遠不會承認的孩子。她給了朵奔巴顏格一張大額的銀票，希望他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了。因為她現在生活富足安康，不想看到他的棕黃色眼睛，不想回憶過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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