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63章 人皮面具 文 / 經綸
夜深了,白鴉寺內,一如既往的寧靜祥和。
與往日不同的是,佛家最為注重清規戒律,往日這個時間裡,白鴉寺的眾僧人已然入睡,如今,這暗寂的寺廟內,卻是多了幾分人氣。不時見小沙彌來回走動,迴廊轉角屋簷之下,也是掛著幾盞燈籠,照亮了前邊的小院子。
禪房門外,兩個灰衣武僧站的筆直,不動如山,手持戒棍嚴守以待,他們看到楚雲裳的時候,這才輕輕點頭,打聲招呼。
楚雲裳點頭回應,推門入內。
清淨的禪房內,龍紋鼎爐裡燃燒著寧神靜心的檀香,煙霧繚繞,檀香香霧隨著空氣的流動在房間裡緩緩飄蕩,那香味之中,又是夾雜著幾乎不可嗅聞的血腥之氣以及一抹說不出的怪異的金屬之香。
楚雲裳嗅的那香味,眉頭微微一皺,下意識的朝躺在床榻上的墨染塵看去,墨染塵穿著一件薄薄的灰色紗衣,平躺在床上,雙眸緊閉,一臉平靜之色,雖然無琅國師說已無生命危險,但是他的臉色還是蒼白的厲害,無一絲的血色,薄如一張未經寫畫過的白紙,清晰可見毛細血管緩緩流動,他的呼吸也是極為輕微,不知道是處於昏迷之中,還是沉睡了過去。
伺候在一旁的小沙彌見著楚雲裳進來,恭敬的雙手合十打了聲招呼,放輕腳步走開,生怕驚擾了墨染塵。
「辛苦小師傅了。」楚雲裳感謝說道。
「不辛苦的。」
小沙彌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放在床頭的一碗藥水,示意了一下,輕輕的將門關上,離開了。
楚雲裳看了看那碗藥,又看一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墨染塵,輕聲歎了口氣,慢慢的走過去,在床邊坐下。
離的越近,那股詭異的金屬香氣就是變得越來越濃郁,好似墨染塵身上開出了一朵花,那香氣,正是從這朵花散發出來的一般。
這香氣楚雲裳之前從未聞過,雖然好聞,卻總是給人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
「這香氣,好生奇怪。」眉頭微皺,楚雲裳喃喃自語的說道。
香氣既然是從墨染塵的身體裡散發出來的,那麼問題,一定是出在墨染塵的身上。
可是以前,也和墨染塵有接觸過,並沒有聞到這種怪異的香氣啊,這是怎麼回事?
楚雲裳不得要領,仔細觀察了好一陣,見得墨染塵肩膀之處,白色的紗布的包裹之下,有著一團烏黑的血跡溢出來。
那血跡呈現出黯淡的金屬顏色,其表面,隱隱透著一股詭異的金屬光芒。
「嗯?」
楚雲裳手指輕輕的抹了上去,在那污血之處停留片刻,她慢慢的收回手指,放到鼻旁輕輕一嗅,果然,那不同尋常的金屬異香,是從墨染塵的血液裡散發出來的。
尋常人的血跡都是呈現出腥臭之氣,但是墨染塵的血跡之中,腥臭之氣卻是極淡,反而那怪異的金屬之香,卻是濃郁的放不開,那香氣,似是要將這房間裡面濃郁的檀香蓋過去一般。
「這就是傳說中的厄毒之體的體質嗎?」
楚雲裳雖然聽說過關於厄毒之體的傳說,卻從未見過,這還是第一次,她百思不得其解,不能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思索了一會,還是不得要領,又是擔心自己打擾了墨染塵的休息,也就慢慢起身,走出房間。
……
墨染塵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夢境黑白,那黑壓壓的天空,似是要從天際倒懸垂下一般,壓的他呼吸不過來。
身體極為睏倦,那冰冷的刀光劍影不停的在眼前晃動,殺氣逼人,可那無邊的殺機之中,一個穿著淺藍色宮裝的女人,一路裊裊婷婷行來,女人的眼睛又長又媚,瞇著眼睛的時候,給人一種極深的狐媚的誘惑。
他,便是看著那雙眼睛,於這黑白之中,忘卻了週身的一切,只是死死的盯著那雙眼睛看著,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所能看到的,只有那雙眼睛,始終沒辦法看清楚那個女人的臉。
明明那個女人越走越近了,近到他可以近距離的觸摸到她,可就是無法看清楚那張臉,好似那張臉上蒙著一層面紗,遮住了美麗,或者,醜陋。
陡然,肩膀上刺痛傳來,這痛,讓他心神一凜,夢境無聲無息之間破碎,天地恢復清明,而女人,也是鴻音杳杳,消失不見,似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這是夢嗎?楚雲裳,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呢?為什麼,我會看不透你?」
心底,輕聲一歎,於沉睡之中的墨染塵,猛然睜開了雙眼,張嘴便叫出了那個他做夢也想像不到的名字——楚雲裳!
一聲過後,靜寂的禪房內,似是還有餘聲纏繞,久久不絕。
那余聲迴盪到墨染塵的耳朵裡,讓他心神陡然大震,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如此惦記著這個女人?
清醒了嗎?好像還沒有?
腦海裡的畫面,一直停留在月亮山繁密的山林之處,分明記得,關鍵時刻,她忽然出現,以他從未見過的一面,挺身而出,力退強敵,救了他一命。而她自己也是濺了一身的血,不知是否受傷。
這個笨蛋女人,難道不知道在那種時刻,尋找救兵才是關鍵嗎,怎麼可以讓自己陷入和他一樣的危險之中。
真是,死了也活該的。
可是為何,會有一種溫暖的感動呢?
是感動嗎?
墨染塵不確定,也分不清。
禪房內很安靜,檀香裊裊,靜心凝神,一陣亂七八糟的思緒之後,墨染塵的眼睛徹底睜開。
肩膀上的疼痛感依舊,卻已經沒有大礙,他徑直坐起來,習慣性的四下打量了一番,看著這陌生的房間,呼吸間,嗅著床頭似乎還殘留的淡淡香氣,那香氣不同於檀香,是楚雲裳身上的香氣。
他之所以能夠分辨出來,是因為皇宮御花園那一吻所留下來的後遺症。
這香氣很好聞,但是墨染塵所想的,卻還有其他的事情,她,去哪裡了?
一直貼身服侍的小沙彌聽到房間內的動靜,立即推門小跑了進來,見墨染塵已經醒了,趕緊微笑說道:「王爺,你醒了啊。」聲音輕快而活潑。
墨染塵看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沉聲問道:「我是在哪裡?」
「王爺您不記得了嗎?這裡是白鴉寺。」小沙彌恭敬的回道。
「白鴉寺?」墨染塵聽的這三個字,輕聲吐出一口濁氣,明白自己至少暫時是安全的。
小沙彌見他怔怔呆呆的樣子,以為他還沒完全清醒,又是好心說道:「住持說過,王爺醒了就把藥喝了,住持還說,良藥苦口,王爺一定要喝。」
說著,小沙彌端起放在床頭的藥碗遞給墨染塵。
墨染塵沒有接,淡淡的搖了搖頭:「放下吧,我不喝。」
此時,心頭不知為何竟然生出一種怪異的情緒,他記起曾經從墨飛哪裡聽過,楚雲裳有說他是藥罐子的事情,這下,肯定是更加證實了這個說法吧。
想法很是荒謬,但是楚雲裳的身影在腦海裡卻是漸漸的清晰立體起來,眉頭皺起,猶豫了一下,他開口問道:「可有見到楚……王妃?」
小沙彌似是有些懼怕墨染塵,見墨染塵不喝藥也不敢多勸,老老實實的將藥碗放下,低聲說道:「王妃剛剛還在的,出門不久,要不我去請王妃過來吧?」
「不用了。」墨染塵擺手打斷,不經意間觸動了肩膀上的傷口,輕聲吸了一口冷氣,說道:「沒什麼事了,你先下去吧。」
小沙彌點了點頭,好心說道:「王爺,戌時已過,夜晚風涼,王爺還是多休息一下吧,也有利於傷口的復合。」
說完,小沙彌恭恭敬敬的轉身離開。
楚雲裳剛離開不久,離的不遠,很快就被小沙彌追上,小沙彌趕緊上前將墨染塵醒來的消息說了說,楚雲裳心下一喜,立即返回禪房。
一進門,見著墨染塵視線遠遠的瞟來,楚雲裳又是一陣後悔,心說自己高興個什麼勁啊,好似真的和墨染塵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似的,她這個所謂的寧王妃,完完全全是披羊頭賣狗肉而已,沒必要如此盡心盡力吧。
只是既然進來了,也不好就這麼退下去,只得慢慢挪動腳步,慢慢入內。
或許是因為楚雲裳做的太過明顯的緣故,惹的墨染塵心頭一陣不快,他眉峰聚起,不悅的喝道:「楚雲裳,你這是在做什麼,你的膽子不是很大的嗎?這般裝腔作勢是給誰看的?」
楚雲裳氣結,心說這火氣可是來的有點莫名其妙,她好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說謝謝也就罷了,偏偏還橫眉豎臉,這態度,也忒惡劣了點。
輕聲哼了一聲,楚雲裳壓制住心頭的反彈情緒,說道:「我就是進來看看,既然你沒事了,我就先走了。」
說完,楚雲裳就要走,她腳步還沒邁出去,就聽墨染塵一聲大喝:「站住。」
楚雲裳無語,扭過身來,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無奈的說道:「王爺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墨染塵倒是沒想到楚雲裳這種時候還這麼冷靜,一時間倒是微微一愣,他的視線,在楚雲裳的身上緩緩掃過,從腳底,到臉上,任何一個細節都不曾放過,似乎要將楚雲裳這個人給看穿。
他的視線太過凌厲,眉峰聚起,那眼神彷如兩柄犀利的刀子,刀光劍影肆虐之下,割的人肉疼,心也疼。
楚雲裳自是知道,春季狩獵之行,自己所表現出來的不一樣的一面,太過驚世駭俗,她救人的時候又太過賣命,純屬用力過度,墨染塵心裡若是沒有想法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就算是有想法,她也覺得此時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滿心思想著的,不是怎麼應付墨染塵即將到來的怒火,而是想著怎麼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這種事情,自然是拖一天算一天的,最好是拖到墨染塵將月亮山上發生的事情全部忘記才好,儘管這種可能性絕對沒有。
楚雲裳如此想著,眼珠子一陣滴溜溜的亂轉,一看就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這模樣看的墨染塵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到最後到底是氣還是笑都有點分不清楚了。
沉吟了一會,竟是滿腔怒火無處可發洩,反而語氣變得輕柔了一些,輕聲問道:「我是想問問你,我昏迷了多久?」
「啊?」楚雲裳微微一愣,立即說道:「大概五六個時辰吧,不是很久。」
這「啊」的一聲,又是將墨染塵給刺著了,這女人,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語氣轉冷,寒意凜然的說道:「是啊,才五六個時辰,剛好死不掉。」
楚雲裳的臉又是垮了,哭喪著臉說道:「我可沒想過要你死,不然我幹嗎拼了老命去救你。」
墨染塵氣結,大聲說道:「我有說讓你救我嗎?你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麼德行,我看你是恨不能把本王氣死才好。」
楚雲裳舉手投降,一副絕對沒有這種想法的態度,開口勸道:「王爺,無琅國師說過,氣大傷身,你受了重傷,又是舊疾發作,元氣大傷,不宜動怒,要多多注意休息,我看天色也晚了,我就先回去了啊,你慢慢休息。」
楚雲裳就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可是話還沒說清楚,墨染塵又哪裡會這麼輕易就讓她離開,又是一聲大喝:「楚雲裳,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連本王的話都不聽了是嗎?你反了天了。」
「哎,王爺,你到底要怎樣啊?」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怎麼也躲不過,楚雲裳只得引頸待戮了。
「你還有臉說我要怎樣,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成何體統?哪裡有一點王妃的姿儀?」墨染塵出聲訓斥說道。
不知道為何,他原本是一個淡冷的性子,可是卻總是輕易就被楚雲裳勾起心頭的怒火,好似不教訓一番,心裡不痛快一般。
「那我該怎麼樣?」楚雲裳聽墨染塵說著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居然一下子被逗樂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墨染塵俊臉一板,又要訓斥,那話到嘴邊,偏偏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楚雲裳雖然長的不漂亮,那張臉可謂是平庸至極,但是她一笑,那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又長又媚,便是多了幾分花明雪艷的瀲灩之態,自有一股風流的儀態流露出來,和平素呆呆傻傻的樣子大相逕庭。
更何況經過春季狩獵一事,墨染塵早就得楚雲裳並非是那個一無是處的草包楚家六小姐,她有秘密,這秘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這張臉,看起來,也不是那麼討厭了。
非但不討厭,居然還有越看越順眼的趨勢。
好在楚雲裳一笑之後馬上伸手掩嘴,不讓自己太過得意忘形,不然墨染塵還真有看的陷入進去的趨勢。
「怎麼樣,哼,難道該做什麼還要本王教你嗎?既然如此,那麼本王還要你這個王妃幹嗎?」墨染塵聲音冷峻,自是不會讓楚雲裳如此輕易就過關。
楚雲裳一陣頭疼,心說這不是要休掉自己吧?
雖然彼此之間談不上什麼感情,但是自己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啊,怎麼也不能這麼無情不是?
不過,要休就休吧,左右沒什麼大不了的,最壞的結果也無非是回到師父身邊,天大地大,哪裡不能去的呢?
想著此點,楚雲裳自己都沒有察覺,她的神情,不知不覺之間有些蕭索和萎靡。
墨染塵從楚雲裳的臉上看到這一點,微微一怔,情知是自己的話說的太重了,但是要讓他改口,卻是絕無可能。
氣氛,一時有些僵硬,禪房內,檀香香霧緩緩流動,那香霧,化為有形的一團雲霧,橫亙在楚雲裳和墨染塵之間,明明是身處於一個房間裡面,卻是彷如隔著一道天塹,天人永隔,永難觸摸。
過了好一會,楚雲裳苦澀一笑,牽強的說道:「王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我不會賴著不走的,不過你傷勢嚴重,還是把藥喝了吧,然後早點休息。不然這傷,不太容易好。」
這話說的乾澀不已,雖然極力壓制,言語之間,還是有淡淡的憂傷流露。
墨染塵微微一愣,倒是沒想到楚雲裳會說出這樣的話,他猶豫了一下,說道:「那你喂本王喝藥吧。」
楚雲裳輕聲苦笑,心裡說道,就當是最後一次服侍這塊冰山吧,以後不管結果如何,彼此之間,應該是再無任何瓜葛了。
心情有些輕鬆,但是更多的還是沉重,她輕輕點了點頭,上前,端起藥碗,仔仔細細的喂墨染塵喝藥。
墨染塵的視線一直都停留在楚雲裳的身上,有些不明白這個飛揚跋扈的女人怎麼會轉變如此之大,她好像很悲傷,可是這悲傷從何而來?
藥喝完,楚雲裳將藥碗放在一旁,起了身來,意興闌珊的說道:「王爺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
「你去哪裡?」墨染塵出聲問道。
楚雲裳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寧王府自然是不用去了,太傅府更加不能去,不然真是太丟人了,可是,還能去哪裡呢?
這天大地大,竟是沒有一個容身之處!
「寺裡不是準備了房間讓你休息的嗎?怎麼會不知道,你又要去幹嗎?」咬了咬牙,墨染塵不滿的說道。
楚雲裳苦笑,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要管著自己嗎?真是太霸道了。
她鼻孔出氣,冷哼一聲:「我去幹嗎管你什麼事?」
「你說什麼?」哪裡想到楚雲裳會頂嘴,墨染塵又是勃然大怒。
二人四目相對,一個無奈,一個冷硬,最終楚雲裳選擇妥協,說道:「罷了,你休息吧,不用管我。」
墨染塵眼神閃爍,心裡驚疑,總覺得某些地方不太對勁。
「好,你不是說讓我休息嗎?過來侍寢吧。」墨染塵冷冰冰的說道,她倒是要看看,這個女人,要裝到什麼時候去。
「還是不要了吧。」楚雲裳吃驚的說道。
怎麼,都傷成這樣子了,還有心思想著那種事情?
一聽這話,墨染塵瞬間明白了楚雲裳的想法,又是有發怒的徵兆,這個女人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呢?
「叫你過來你就過來,難道要本王請你過來嗎?」咬著牙,墨染塵怒聲說道。
楚雲裳無言以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她還真是從來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傢伙,可是偏偏這傢伙是個病號,一不小心掛了都有可能,她可不想將這個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傢伙給活生生的氣死了。
「好吧,不過……」話沒說完,楚雲裳就沒說了。
她本不想惹事,但也絕對不是什麼怕事的人,要是墨染塵在這種情況下還意圖對她無禮的話,也別怪她不客氣了。
緊了緊衣服,確保身上的衣服沒什麼毛病之後,楚雲裳重新回到床頭坐下,努了努嘴,說道:「睡進去點吧。」
「呵——」
此刻,墨染塵終於明白楚雲裳的意思了,原來,她誤會了。
他本是打算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不要太放肆,卻是沒想到,她誤以為侍寢是這個意思。
不過到這種時候,墨染塵自是不會點破,他輕哼了一聲,挪動著身子讓出空間,楚雲裳側身躺下,背對著墨染塵,心裡哀嚎不已。
真沒想到第一次和一個男人睡在一起,竟是在這種情況下,和她想像中的旖旎浪漫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不止。
第一次啊第一次,就這麼輕易交出去了。
楚雲裳,你也真是太沒出息了。
怎麼就這麼乖乖的聽話呢,以你的脾氣,不是應該破門而出,將他揍成豬頭的嗎?
無聊的想著這些事情,楚雲裳的身體,也是不安分的動了起來。
墨染塵睡在她的身側,鼻子裡,傳來陣陣幽幽香氣,那香氣是楚雲裳的體香,不是香水,不是花香,而是一種奇異的香味,那香味並不濃郁,但是特別好聞,沁人心脾,讓人聞之欲醉。
「你很不安?」墨染塵的聲音從她的耳邊傳來。「你很強大,也很強勢,你今晚會選擇妥協,是因為楚家嗎?」
楚雲裳沒有說話,身體卻是微微一僵。墨染塵的話,一語中的。
雖然她對楚家並無多麼深厚的感情,但是如若因為她而連累了楚家一家子的話,卻是絕對不行的。
「我說對了。」墨染塵自己給自己下了定語。
「或許吧,其實我也不清楚。」楚雲裳低聲長歎。
這個世界,對她而言,是一個極為陌生的世界,她的世界裡,除了她自己之外,從來沒有任何人走進來過。
但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即便楚家很多人恨不能她早點去死,但是對楚太傅,她還是有著一定的感情的。
這種感情是否在這種場合佔了上風,楚雲裳並不清楚,或者,心底深處的某一種悄然發酵的情愫,是她自己都不曾知曉的吧。
說了這話,楚雲裳又補充了一句:「夜很深了,王爺早點休息吧。」
「你睡的著嗎?」墨染塵回答的很快。
楚雲裳苦笑,自然是睡不著的。
她沒有吭聲,只是在這靜謐的夜晚,傾聽著自己淡淡的呼吸聲,或許這樣子,才能夠讓她知道,自己今晚所做的事情,並非是沒有意義的。
室內,安靜了一會,楚雲裳忽然聽到墨染塵身體翻動的聲音,她還沒反應過來,身上陡然一沉,墨染塵修長的身軀,壓了下來。
他將她的雙手捉過去,死死的禁錮住,呈現出一個「大」的姿勢,將她壓在身下。
眸光暗沉,肆虐著幽藍色的光芒,這光芒倒映著那暗黃的燭光,給人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
楚雲裳對危險的感覺素來敏銳,下意識的手腕翻起,用力掙扎,墨染塵雖是受了傷,但是卻非常的強勢,竟是掙脫不掉。
「王爺,你要幹嗎?」沉沉目光凝視著墨染塵,楚雲裳出聲問道。
墨染塵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淡淡說道:「你弄的我傷口開裂了。」
「是你自己自找的。」楚雲裳冷聲道,心底深處一抹柔軟輕輕劃過,她終究是不再掙扎,任由墨染塵將她壓著。
二人身上的衣裳本就極薄,此時貼身擠壓,彼此身體的溫度能夠清晰感知,墨染塵身體寒涼,如一塊千年寒玉,怎麼也無法溫暖,這不是一種很好的感覺,至少對楚雲裳來說如此。
墨染塵不說話,死死的盯著她看著,似是要在她的臉上看出一朵花來,他的呼吸,一點一點的噴在她的臉上,就連呼吸,也是淡淡的涼意,沒有溫暖。
「王爺在看什麼?」楚雲裳不動聲色的問道。
「我在看你。」
「王爺真直接。」楚雲裳嗤笑。
「是嗎?你現在是什麼感覺?」墨染塵不客氣的反問。
「總之是不太舒服,不管怎麼說,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以堂堂寧王身份,竟然欺壓一個弱女子,不覺得太過分了嗎?你就算是不感謝我,至少也得客氣點吧。」楚雲裳譏笑道。
「那你想我怎樣?作為你救我一命的回禮,以身相許如何?」墨染塵長呼一口氣,淡淡說道。
「王爺越來越直接了。」楚雲裳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
可是這種伎倆對墨染塵而言毫無用處,他冷聲說道:「我不管你是什麼想的,但是,我不是在開玩笑,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如若不能老實的回答我,我不僅不會謝你,我還會殺了你。」
老虎的獰牙終究是露了出來,即便墨染塵心性潛忍,終究還是將這話問了出來。
楚雲裳心微微一顫,垂下眼眸,不去看這男子完美到無暇的臉龐,似毫不在意的說道:「什麼問題?」
「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另外,將你這張難看之極的人皮給我撕下來,楚雲裳,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去?」咬著牙,他將心底所有的疑問問了出來。
他必須要一個答案,否則,怎麼對的起他受這麼嚴重的傷。
放任如此危險的一個女人在身邊,他不放心!
雖然楚雲裳早就知道墨染塵會問這個問題,但是當這話真的從墨染塵嘴裡說出來的時候,感覺還是不太一樣,那是一種什麼樣感覺的,楚雲裳自己也說不清楚。
怔愣了片刻,薄唇緊泯,楚雲裳沒有開口說話。
告訴他自己的身份,這似乎不太可能,拿真面示人,也是不太可能。
楚雲裳心想,或許自己在明月城悠閒的日子真的到頭了吧,也是時候離開了。
或許,墨染塵會拿楚家來威脅她,但是,如果楚家出事,她不介意報仇!
「怎麼,不願意?」墨染塵似是有些出乎意料,詫然問道。
楚雲裳淡淡一笑:「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你到底是誰?」
「我只能告訴你,我不會害你。」
「你到底是誰?」又是一聲,聲音抬高了幾分,咄咄逼人。
聲音震破耳膜,楚雲裳的心微微一顫,好似一記重拳打在了她的心底一般,打破了她堅硬的外殼,打破了她假裝的堅強。
不知不覺,那纖長的十指,竟是不自覺收攏,握成了一個拳頭,鬆鬆緊緊十次,她終是一聲喟歎。緩緩說道:「我叫楚雲裳,我是一個被遺棄的人,我,不知道我是誰。」
話音落,兩滴眼淚,沿著狹長的眼角,悄然滑落。
是悲傷嗎?或許是,但更多的,應該還是失望的,不知道是對墨染塵失望,還是對自己失望。
那清亮的淚珠,如幾顆晶瑩剔透的珍珠,沿著楚雲裳眼角流落的同時,也是落入了墨染塵的心底。
心裡猛的刺痛,讓墨染塵難以呼吸。
是錯了嗎?
終究是不該問的。
因為這個問題一旦問出來,覆水難收,他和楚雲裳之間,似乎,再無任何可能。
可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這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是還是不是?
墨染塵不知道,心情,一時亂如一團麻,那如水的思緒紛至沓來,一時間,墨染塵忘記了自己在做什麼,也忘記了自己想要什麼。
他起身,鬆開禁錮,背影微微佝僂著,朝外邊走去。
楚雲裳望著墨染塵的背影,下了床來,大聲說道:「王爺,你不是想看看我的真面目嗎?現在,就給你看。」
「撕」的一聲,隨著楚雲裳用力一拉,那張精緻的人皮面具,從她的臉上撕了下來。
聽的聲音,墨染塵停下腳步,霍然轉身。
一眼,便是癡呆,再無任何言語。
三千青絲如錦緞般披落在肩頭,一對柳眉彎似月牙,卻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一雙美眸漆黑得不見底,眼角微微向上挑,似笑非笑,宛如黑夜般燃燒的火魅。
長長的睫毛在眼簾下打出的陰影更是為整張臉增添的說不出道不明的神秘色彩;鼻樑挺拔且不失秀氣,將姣好的面容分成兩邊,使臉龐格外富線條感;一張櫻桃小嘴顏色紅潤,仿若無聲的誘惑。美好的五官被完美的臉部線條一直引到了尖尖的下顎。
臉上的皮膚或許是太久不見陽光的緣故,肌膚白皙到幾近透明,如一塊琉璃水玉,讓人無敢無視。
她太美,也太冷漠,若不是眉頭微蹙,傷感存留,即便是近在眼前,墨染塵都是不敢相信,這就是他的妃。
此時的楚雲裳,即便只是穿著一身樸素的粗布紗衣,卻給人一種洗盡鉛華的驚艷感,那驚人的艷麗依舊逼人而來,讓人發狂,讓人窒息。
墨染塵此時無法看到自己的樣子,但是他知道,自己的面目一定很猙獰,非常難看,因為失落,也因為,一種即將失去的痛苦。
她越好,他就越是得不到她。
反而那個平庸無奇,憨憨傻傻的女人,才是他內心深處真實的存在。
一抹悲傷,於心底深處,悄然蔓延。
二人,四面相對,同樣是精緻逼人的臉,各自為美,卻不相同,可如今,二人的眼神都略顯呆滯,檀香依舊在空氣中在飄蕩,迷迷濛濛,似是給空氣蒙上了一層輕盈的面紗,遮掩住了二人的視線。
無言以對,空氣寂靜無聲,那人兒,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看不真實。
「我看到了。」良久,一聲輕歎,墨染塵聲音苦澀的說道。
「你沒什麼要說的嗎?」楚雲裳開口說道,聲音極輕極輕,幾不可聞。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墨染塵搖了搖頭,只此一見,什麼問題,都不重要了。
「那好,我走了。」輕咬嘴唇,楚雲裳說了這話,大步往門邊走去。
她越過墨染塵的時候,墨染塵一手將她拉住,忽然說道:「謝謝!」
楚雲裳微微一怔,自是知道對墨染塵這種驕傲的人來說,說一句謝謝,有多難。
她回道:「不用謝,我只是在做我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就算是其他人,我也會這麼做。」
聲音不大,卻是震的墨染塵後退了一步,她在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可是,他在做什麼?
他,是錯了吧,不然,為何二人會變得如此?
「你留下休息吧,我出去。」墨染塵說道。
然後不等回應,留給楚雲裳一個無法捉摸的背影,悄然離去。
……
是做夢嗎?
不是做夢。
面前的一盆剛剛打來的清水,倒映出楚雲裳那張驚世出塵的臉,美的連她自己都倍感陌生。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認真看過自己的樣子了。
久的,幾乎習慣了楚家草包六小姐的身份,她不爭不搶,默默無聞,可是,還是有太多的事情紛至沓來,逼迫她去面對現實,認清楚自己。
「墨染塵,你自己孤身離開,卻是讓我留在房間,你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一聲長歎,楚雲裳幽幽說道。
這個晚上,注定是一個無眠的夜晚,楚雲裳縱然有千百個理由可以離開,但是她,終究是沒有離開。
第二天,天還沒亮,白鴉寺內就有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驚擾了這佛門之地的清寂。
那人步履極快,好似在擔心著什麼事情,人影飛快的走到禪房門口,推門進去。
可是裡面,哪裡還有半個人影,空空的床鋪上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好似從來沒有人睡過。
心裡的擔憂,剎那成真,墨染塵腳下一晃,臉色轟然大變。
「王妃人呢?」嗓子裡一聲爆吼,墨染塵大聲怒斥。
立即有兩個小沙彌從外邊跑了進來,聽的墨染塵發火,一個個戰戰兢兢。
「王妃呢?本王問話你們都聽不到是嗎?」脖子上青筋凸起,他再一次怒吼,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淡定沉穩,怒火一發不可收拾。
兩個小沙彌都是被嚇的不輕,身體如篩糠一般的哆嗦,其中一個顫聲說道:「小的不知。」
「不知,你們都是做什麼吃的,怎麼會連一個大活人去哪裡了都不知道,本王留著你們有何用。」墨染塵面色峻冷,聲音高亢,氣勢驚人。
在他的氣勢的壓迫下,兩個小沙彌都不敢開口說話,其中一個年紀小點的,差點被嚇的哭出聲來。
「蹬蹬……蹬蹬……」
又是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響起,一個中年和尚大步跑進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忐忑不安的說道:「王爺,小僧剛才打掃前院的時候,看到王妃在一棵樹上,小僧叫王妃下來,王妃不肯。」
王妃在樹上?她要做什麼?
一抹怪異的情緒從墨染塵的心頭冒出,不過知道她沒有離開就好。
冷哼一聲,墨染塵示意那和尚帶路,直奔前院而去。
前院離的不遠,墨染塵和那和尚還沒入內,就是聽到遠遠的傳來楚雲裳的聲音:「你們這是要幹嗎啊,我不過是上樹看看風景而已,怎麼一個個都讓我下來。什麼,輕生?我就算是真的要死也不會從樹上掉下來摔死啊,直接從山崖跳下去不是更好,好啦好啦,你們都走,不要打擾我,早上空氣不錯,你們別在這裡污染空氣了,真是讓人心煩,還佛門清淨之地呢,也太不講究了。」
聲音一如既往的飛揚跳脫,似是昨晚的事情,並沒有在她的心裡留下任何陰霾,墨染塵聽的那聲音,這才內心微微一定,一夜未睡的疲累,悄無聲息的爬上眉頭,畢竟傷勢未癒,體力大不如從前,顯得他整個人有些睏倦。
墨染塵隨後邁入院內,一眼就看到了一棵樹上的楚雲裳,她依舊還是那身樸素的粗布紗衣,因為站的高的緣故,隨著風,紗衣衣擺飛揚,似是隨時要騰空而去。
樹葉的掩蓋之下,無法看清楚她的臉,不過這些並不重要,只要她還沒走,這就足夠了。
一群和尚嘰嘰喳喳的在樹下說著話,勸導楚雲裳下樹來,不要做什麼傻事,在他們看來,這寧王妃定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爬這麼高太過危險,卻哪裡知道,楚雲裳是一個驚世的女魔頭。
「哎,你們別吵了行不行啊,我下來,我下來成不。」楚雲裳出聲抱怨,不滿的說道。
那些和尚這才放了心,個個退後一些,唯恐一不小心嚇的王妃從樹下掉下來。
見的楚雲裳這樣子,墨染塵忽然想笑,他唇角微微勾起,上前一步,出現在了樹下。
清楚的看到站在樹上的女子的身形,他終是鬆了一口氣,眼中卻有兩分無奈。
下一瞬,楚雲裳也是發現了他,似是很意外墨染塵會出現在這裡,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的情緒,神情古怪至極,有些不好意思。
「這下可好,真被人當猴子圍觀了。」
楚雲裳心裡苦悶不已,她不過是睡不著來登高望遠罷了,哪裡知道搞出來這麼多事情,連墨染塵都給驚動了。
這下可好,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了,指不定被墨染塵怎麼笑話吧,昨日裡的威風,定然蕩然無存了。
「王爺,我要下來了,你讓開一點。」楚雲裳略顯勉強的說道,也算是打個招呼。
「跳下來吧,我接著你。」墨染塵也不問楚雲裳為什麼出現在樹上,他需要的,只是一個結果。
「啊——」楚雲裳微微一怔。
墨染塵再度上前,伸開雙臂,說道:「來吧。」
即便他知道,以楚雲裳的武功,從上面下來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但是,他想做點什麼。
「我自己來吧。」楚雲裳幽怨的道,不明白墨染塵到底要做什麼。
「你難道對本王不放心嗎?」墨染塵問道。
楚雲裳苦笑,這麼多人看著呢,她就算是這麼想的,也不可能這麼說。
暗暗咬牙,桑千雪見他一臉堅持,隨即輕歎一聲。片刻後,她終是緩緩開口,「那我便,跳了!」
「嗯。」墨染塵輕輕點頭,示意自己做好了準備。
旋即,一團黑影,倏然從天而落,跌落到墨染塵的懷抱裡。
楚雲裳的身體極為輕盈,似乎毫無重量,即便如此,墨染塵還是後退了一步,雙手死死將她抱住,臉色,已然一片蒼白。
傷口,被拉裂了。
於墨染塵的懷抱裡,楚雲裳看到他蒼白的臉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你沒事吧?」
墨染塵輕輕搖頭,低頭,看著懷抱裡的女人,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抱著她,感覺,很好。
「我沒事。」墨染塵說道。
「你的臉色不太好看。」
「沒事。」一夜未睡,加上傷勢未癒,臉色自然不會好看,不過墨染塵,並不打算告訴楚雲裳。
「那……放我下來吧……」猶豫了一下,楚雲裳如蚊蚋一般的說道。
墨染塵呵呵一笑,並不著急將她放下,反而是將她抱著,旁若無人的一路離開。
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楚雲裳,在我還沒想明白之前,你不許離開我,不然……」
不然後面的話,他沒有說明白,不知道算不算威脅。
楚雲裳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鬼使神差的說道:「其實,被人抱著的感覺,也挺好的。」
墨染塵的腳步微微一頓,沒有說話,下意識的將她抱的更緊了,似乎要用這種行為,來表達他的心意。
……
春季狩獵演變成一場喪心病狂的殺戮遊戲,不少王公子弟死於非命,寧王和寧王妃離奇失蹤,消息甫一傳出,便是在明月城引起軒然大波,舉國震動,早朝之上的墨龍皇當場龍顏大怒,下令徹查,一旦查到形跡可疑者,立即抓捕,如有拒捕者,當即格殺。
而文武百官,亦是人人自危,月亮山離明月城不遠,等若是在眼皮子底下發生刺殺寧王之事,如此駭人聽聞之事,如何不令人髮指,朝廷大儒疾言怒斥,說道亂臣賊子,其罪當株!
白鴉寺的天空剛亮,墨飛就來了。
他雙膝著地,跪在墨染塵的面前,極為自責的說道:「屬下辦事不利,讓王爺身受重傷,屬下該死?」
「確實該死。」墨染塵冷冷開口,「一個晚上的時間,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墨飛微微一怔,輕聲說道:「屬下昨夜深入月亮山,山上除了留下風乾的血跡之外,已然沒有其他的人,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箭矢查過沒?」墨染塵沉聲問道。
「查過。」
「是哪裡監造的?」
「無從查起。」墨飛冷汗涔涔,自是知曉自己這一次的確做的不夠好。
「無從查起?呵,看來對方果然是有備而來,非置我於死地不可了。」墨染塵喃喃自語一聲,猛然眸中幽藍色的精光一爆,大手一擺:「繼續查,什麼時候查清楚了什麼時候來見本王,本王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再查不到的話,提人頭來見!」
「是。」墨飛緩緩轉身,欲要離開,臨走前想起楚雲裳,趕忙問道:「不知王妃現在如何?」
「她沒事。」墨染塵淡淡的道,似是對墨飛考慮到這一點相當滿意,臉色柔和了許多。
見的墨染塵那臉色,墨飛以為自己看錯了,卻也不敢多看,趕緊低頭離開。
墨染塵的指令素來令下如山,即便他是墨染塵的親衛,也不得例外,若是半個月的時間他還沒查清楚是誰下的毒手的話,那麼,他真的要親自提頭來見了,時間不多,必須爭分奪秒。
白鴉寺雖然離的明月城不遠,但是這短短的一段路程,兩個地方,卻自成兩片天地。
楚雲裳在墨染塵的陪同下吃了一頓早餐,吃東西的時候墨染塵態度安然,言語不多,所說之話,也是竭力繞開昨晚之事。
此時的楚雲裳已然恢復到舊時容顏,墨染塵不提,她自然不會多嘴,只是心裡依舊避免不了奇怪,不明白墨染塵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過,她終究是留下了,是為了無雙令,還是為了墨染塵,她不知。
一頓早餐吃的食不知味,早餐過後,陸陸續續有人尋到了白鴉寺,清淨的佛門聖地,變得熱鬧喧囂起來。
蕭慎和墨傑宇是繼墨飛之後的第二波人,二人的氣色都不是太好,顯然昨晚一個晚上沒睡,見著墨染塵和楚雲裳安然無事之後這才稍稍安心。
蕭慎當日曾登寧王府拜訪,擺出一副和楚雲裳不相識的架勢,如今出現在白鴉寺,謊言被戳穿,蕭慎淡定從容,楚雲裳內心苦澀,墨染塵則是眉頭微皺。
他盯著蕭慎仔細看了好一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隨後帶著墨傑宇離開。
蕭慎目送墨染塵離開,苦笑著坐下,說道:「這寧王,好大的架子。莫非是把我當成了仇人不成?」
「要是他知道你以前做過的事情的話,你不是仇人又是什麼?」楚雲裳說的是偷新娘的事情。
蕭慎嘿嘿一笑,摸著下巴說道:「怎麼,居然幫著他說話,你不會是愛上他了吧?」
「你多想了。」心微微一慌,楚雲裳面不改色的說道。
蕭慎在她臉上看不出什麼東西,有些失望,轉而說道:「昨天我和閒王在約好的地方等你,忽然聽到集合的鐘聲響起,立即知道出了問題,循聲過去的時候,看到樹林裡不少黑衣人的屍體。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蓄謀刺殺墨染塵。」楚雲裳說道。
「原來如此。」蕭慎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也太過古怪,我當時也沒多想,帶著墨傑宇找遍了整座月亮山,最後發現你和墨染塵不見了,這才意識到可能錯過了什麼,等到我想起去翻查那些黑衣人的屍體的時候,這才發覺,那些黑衣人的屍體,全部都不見了,都被人帶走了。」
「竟有這種事情?」楚雲裳愣了片刻,說道:「那你有發現什麼沒有?」
「沒有什麼發現,這些人行蹤詭異,他們刻意隱藏,自是找不到的。不過有件事情很奇怪,既然是有人刺殺墨染塵,為何就沒人刺殺墨修竹和墨傑宇呢,難道他們兩個就不是皇室親王不成?」蕭慎有所困惑的問道。
「你在懷疑墨修竹?」楚雲裳自是知道這話不是無的放矢。
蕭慎呵呵一笑:「我可沒說,這話傳出去要天下大亂的。」
楚雲裳瞪眼,不滿:「你可真狡猾。」
蕭慎哈哈大笑:「沒辦法,人在江湖,總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能圖謀後事,不過說實話,墨修竹給我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這種人,不能留!」
「這個也不是你能處理的事情。」楚雲裳嗆他一句,想起她和墨染塵離開的時候那驚天一箭,那逼人而來的危險總是給她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便是將這事情說了說。
蕭慎對楚雲裳知之頗深,知曉如若連她都有這種感覺的話,那麼那個射箭之人,的確是一個危險的人物了。
「有看到那個人嗎?」蕭慎問道。
「太遠了,連影子都看不到,甚至都難以確定那一箭是從哪個方向射出來的,看的出來射箭之人有意隱藏自己的身份。」楚雲裳沉吟道。
「這人武功超群,看上去和那些黑衣人並不是一夥的,卻偏偏暗中放冷箭,其目的很可疑啊。」蕭慎也是沒什麼頭緒。
「他應該是想殺掉墨染塵!」楚雲裳下了定論。
蕭慎眼睛驀然睜大,說道:「你確定?」
楚雲裳緩緩點頭:「這種直覺很深刻,我能夠感受到這一點,這個人,才是真正的危險人物,我擔心他還會再次出現。」
「如此說來墨染塵很危險,或許你也會被連累,有想過是誰嗎?」蕭慎沉聲問道。
楚雲裳微微搖頭,表示不知。
昨日進入月亮山的人太多,有王公子弟,有墨龍衛,或許也有其他不明身份的人物進山,就算是要盤查,也無從查起,這是一樁無頭冤案。
蕭慎心思聰慧,暗暗留意楚雲裳這番話,他知道楚雲裳需要他的幫助,轉而說道:「你覺得秦書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秦書容?」有些詫異蕭慎會說起這個名字,思慮了一會,楚雲裳緩緩說道:「他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但是我看不透。」
楚雲裳也很懷疑無雙令或許就在秦書容的手裡,但是這事無從查證,無法大張旗鼓的宣告天下,只能暗中調查。
蕭慎認同的點點頭,說道:「他的確是個人物,聽聞不久之後他就要返回秦國,墨龍皇,這是在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啊。」
楚雲裳不確定這話是說給她聽的,還是要讓她轉告給墨染塵,但是這並不是她能管的事情,也就不多說。
上午時分,又是有一批人來到了白鴉寺,領頭的是墨龍皇貼身服侍的太監總管曹老公公,隨行的是峫王墨修竹,還帶了百來名墨龍衛,將白鴉寺層層包圍起來。
曹公公是來宣讀墨龍皇的聖旨的,誇讚了一番白鴉寺救駕有功,論功行賞之後,又是在禪房內和墨染塵說了一些話,然後才下了山去。
墨修竹沒有走,他跟隨著墨龍衛在一起,看來是奉墨龍皇之命來保護墨染塵的。
楚雲裳從墨修竹眼底看出深深的不願意,知道這事他做起來肯定特別的憋屈,不過既然是墨龍皇的命令,墨修竹自然不敢違抗。
白鴉寺的安靜雖然被前來的人給打破了,但是這裡氣氛還是極為祥和,適於養傷,墨染塵也沒有著急離開的意思,便是在白鴉寺住了下來。
往後幾天,不時的從明月城那邊傳來消息,墨龍皇龍顏大怒之下,舉國震動,禁軍和墨龍衛盡數出動巡查兇手,明月城方圓五百里之內,大大小小的各種幫派一夜之間盡數掃蕩,墨龍衛的威嚴霸氣,嶄露無疑。
楚雲裳深知,兇手一日未能找到,那麼這個黑鍋,就必須要有人去背,不然恐怕難以平息眾怒,恐壞大事,墨龍皇此舉怕是也是沒有辦法而為之。
而在楚雲裳等人在白鴉寺住下來的時候,隨著春季狩獵事件的曝光,楚雲裳也是進入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楚雲裳,再一次名動皇城!
不同於以前那個草包六小姐的罵名,這一次,在諸多王公子弟的見證之下,楚雲裳幾乎有被神化的趨勢。
楚雲裳在月亮山腳下和墨染塵之間一番爭鋒相對,以及墨染塵強勢逼迫曄蘿郡主使得曄蘿郡主神智失常,這些事情,一經傳出,立即引起各方關注。
「楚雲裳,我知道啊,不就是楚家那個草包六小姐嗎?怎麼回事?」有人疑惑!
「草包?我看你才是真正的草包,能夠寧王看上的女人會是草包嗎?能夠強壓峫王一頭的人會是草包嗎?能夠讓曄蘿郡主退避三舍的人會是草包嗎?你能夠做到這三點嗎?無知!」有人冷笑。
「看來,我們之前都是被她給騙了啊,可是這是怎麼回事,誰能告訴我?」有人釋疑,卻帶來更多的疑惑。
而諸王公子弟之間,關於楚雲裳的討論也一直沒有停過。
墨龍國皇室的情況比較特殊,太子英年早夭,皇儲之位空懸多年,雖然還有四個皇子,但是四皇子墨傑宇無心政事,不學無術,五皇子墨煜城天生癡兒,心智如同嬰兒,如此一來,最有利的競爭者自然是墨修竹和墨染塵二人。
因為墨染塵身染頑疾,多年來常年雲遊在外遍訪名醫,從不參與朝政的緣故,是以這些年來,關於立墨修竹為太子的呼聲一路走高。
墨修竹手腕霸道,為人強勢,行事狠厲,倒是頗有墨龍皇年輕時候的風采,加之本身也是天資卓越之輩,是以,擁護者極多。
但是楚雲裳這一次異軍突起,以一種全新的面貌出現在眾人的面前,亦如一潭死水之中驚起了一圈波紋一般,從一個側面,使得墨染塵重新進入眾人的視線。
被世間男子棄之如蔽縷的女人,偏偏是被他納為妃子,就當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著這第七位王妃暴斃,看他的笑話的時候,這個草包六小姐,卻是展現出了其大智若妖的一面,譽滿全城。
這裡面是否有不為人知之處,無人知曉,但是墨染塵特立獨行的行事風格,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興趣,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份魄力和智慧的。只此一點,墨染塵就表現出與墨修竹相抗衡的實力,更何況他還得墨龍皇卷眷寵,榮寵無極,誰也不知道,墨龍皇的真實想法是什麼,更何況,墨染塵這麼些年來,未必就沒有自己的底牌。
太子之位最終花落誰家,誰也不得知曉,這件事情一天不定下,寧王和峫王二人,都有可能。
「對於楚雲裳,你們是什麼看法?」其中一個王公子弟詢問道。
其他王公子弟面面相覷,有一個說道:「峫王性格酷烈霸道,我等雖然出身不差,在他的面前,卻始終被強壓一頭,我們這些年來,無人可與之分庭抗禮,可楚雲裳卻能力壓他一頭,從這一點上,大家還沒看出來什麼嗎?」
眾人若有所思,而後有人說道:「我曾經在一本古籍上看過一句話,這世上有一種鳥,十年不鳴不叫,一鳴驚人,楚雲裳,豈不正是如此?不得不說,這份心智,讓人慚愧!」
「這件事情是否是寧王授意,寧王低調了這麼多年,未必是沒有野心的?」
「我還聽說寧王曾對皇后娘娘說過,前段時間他雲遊之時,有尋覓到一種良藥,可治他身上的頑疾,不知道這事是真是假。」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進行剖析,愈發覺得這件事情背後不太尋常,商議過後,各回各家稟告家長,不經意間,楚雲裳的強勢崛起,帶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萬人矚目。
「騙子,大騙子。」太傅府內,西廂院傳來一陣打砸的聲音,那是楚歡歡在發火。
府內的其他姐妹,心思各有不同,有的幸災樂禍,有的為之振奮,更有的,疑惑不解。
而書房外邊,太傅楚琮站在一處屋簷腳下,仰頭西望,那裡是白鴉寺的方向。
「裳兒,為父等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終於等到了,或許,有些事情,也是時候告訴你了吧。」
「裳兒,不要怪為父心狠,為父也是迫不得已,時也命也,既然你選擇站出來,或許,這就是你的命吧。」
不知不覺間,楚琮淚流滿面,這個當朝大儒,竟是泣不成聲。
「好,好,好!」御書房內,門外的太監一連聽的這三個好字,各個心頭重重一跳,趕緊收斂了心神,左耳朵進右耳多出,唯恐自己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話,這是墨龍皇!
坤寧宮內,陳皇后明珠生暈、美玉瑩光,她修長的手指拿過一杯茶,淺淺的喝了一口,眼睛微微瞇起,喃喃自語說道:「楚雲裳,你隱藏的好深,竟然連本宮,都被你騙過了。」
這一刻,楚雲裳身不在明月城,卻是名動八方!
……
墨染塵在白鴉寺修養了七天,七天過後,率眾返回明月城。
離開的時候,無琅國師還真讓小沙彌送來一包茶葉給楚雲裳。
不過楚雲裳知道,肯定不只是一包茶葉那麼簡單,無琅國師佛緣深厚,學究天人,一舉一動皆大有深意,這茶葉,或許也是某種提醒吧。
楚雲裳心想,以後有機會,定當再來一趟白鴉寺,聆聽一番教誨才是。
蕭慎和墨傑宇都是愛動之人,白鴉寺遠離塵世,孤苦寒寂,對於二人而言實在是乏味的緊,得知要離開了,二人第一時間下了山去,並不和大部隊同行。
隨著墨修竹一聲大喝,「出發!」
馬車緩緩沿著山道一路往下,朝著明月城方向行去,楚雲裳坐在馬車內,她已然恢復到了舊時的容顏,清麗之色不再,臉上的皮膚蠟黃粗糙,除了一雙眼睛之外,毫無特色。
墨染塵卻是盯著看了許久,他的眉頭時舒時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模樣落在楚雲裳的眼中,說不出的怪異。
自從那晚之後,這些天來楚雲裳一直都在盡量避免和墨染塵單獨見面,以免尷尬,她心中明白,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她的變化又是如此之大,墨染塵心裡若說沒有隔閡,是不可能的。
楚雲裳出聲打破了這種怪異的氣氛,問道:「傷勢好點了沒有?」
「箭傷已經好了。」墨染塵淡淡的道。
「這就好。」楚雲裳輕輕點頭,也是沒有更多的話要說,氣氛,反而變得更加怪異。
琅琊山離的明月城不遠,大概兩個時辰就到了,出乎楚雲裳意料的是,竟然有一些百姓前來夾道歡迎,雖然這些人來此,看熱鬧的成分的居多,但是還是讓她感受到了一絲怪異的成分。
「他們,應該是來看你的。」隨意透過車簾往外看了一下,想了想,墨染塵說道。
楚雲裳微微一怔,旋即瞭然,她呵呵一笑,說道:「我還是這個樣子,一點都沒有變化,他們要是看到了,會不會很失望?」
墨染塵悠然說道:「只要我知道你是什麼樣子就可以了,別人的看法,不重要。」
輕言輕語,卻自有霸氣流露,楚雲裳低聲苦笑,這人還真是把她當成她的禁臠了嗎?
因為她的美麗?還是因為她這次驚人的蛻變?
楚雲裳不得而知,心裡些微的不自在,她側著頭,假裝觀看外邊的景觀,實則有意躲閃墨染塵的眼神。
墨染塵見他這欲蓋彌彰的模樣,唇角微微勾起,無聲無息的一笑。
驀然,人群之中,楚雲裳看到了一個人影,那人影一身麻衣,並不顯眼,但是還是第一眼,就落入了她的視線,再也無法轉移。
是秦國質子秦書容。
墨龍國經過十多年的穩定發展,國泰民安,百姓豐衣足食,特別是在明月城,普通的百姓都穿戴的起綾羅綢緞,已然很少人會穿麻衣。
而秦書容,穿的就是麻衣。
那麻衣穿在他的身上,飄飄逸逸,於萬千人群之中,彷如鶴立雞群,分外顯眼,讓人過目難忘。
這種天子驕子,原本就是這種萬眾矚目之人。
秦書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為何而來?
對於秦書容,雖然是以書畫結緣,但是對秦書容,她始終是看不透的,總覺得這個男人,過於古怪!
楚雲裳忽然之間想起蕭慎的那番提醒,她收回視線,看了墨染塵一眼,也是說出了心底的疑惑。
「那天在月亮山腳下,我有看到你和秦書容一起出現,春季狩獵乃是墨龍皇室的慶典活動,秦書容雖然是秦國太子,按道理,也是不應該出現的不是嗎?」楚雲裳緩緩問道。
「這是父皇的指令!」墨染塵淡淡回應。
墨龍皇?
一聽這話,楚雲裳倒是有點理解了。
秦國素來是一個好戰的國家,這個國家民眾的骨子裡就流淌著驍勇善戰的血液,從來就不甘於蟄伏於西部一隅,這些年來,四國之間表面平定,實則大大小小的戰爭不時發生,而秦國,就是其中的始作俑者。只怕這些戰爭,其實是表面現象,秦國或許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開疆闢土!
不只是秦國,其他的幾個國家也都有蠢蠢欲動的心思,目前墨龍國邊關小範圍戰爭不斷,實在是需要一個強勢的盟國,秦國,無疑是一個上好的選擇。
而秦書容,雖然乃是質子身份,但是當代秦國皇帝,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如果他可以回國的話,那麼,他就是秦國太子,也就是將來的秦國皇帝,如若可以通過秦書容和秦國修復關係的話,對墨龍國而言,是好事一件。
墨龍皇用心良苦,如此做法,大概也有為墨染塵上位鋪路的意思,不過以楚雲裳對秦書容的瞭解,或許,事情不會如此簡單。
一個以畫喻人,野心勃勃的男人,如若真的有一天,離開了囚牢,那麼真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吧,誰也難以掌控。
「你瞭解秦書容嗎?」楚雲裳問道。
「知之不深。」墨染塵搖了搖頭,問道:「你瞭解他?」
楚雲裳也是搖頭:「不過我有一種直覺,他很危險!」
危險!
墨染塵智深如海,立時從這句話裡聯想到了很多東西,他點了點頭,說道:「我記住了。」
說了這話,墨染塵轉頭,朝外邊看去,依稀看到一到淺褐色的影子,那影子,是秦書容。
回到寧王府之後,墨修竹就立即帶人離開了,他自從前去琅琊山就從未和墨染塵說過話,這次回宮覆命,也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好像是一個透明人,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墨染塵的不滿。
留下的一部分墨龍衛立即散落於各處,守衛寧王府的安全。
楚雲裳和墨染塵下了馬車,剛進王府大門,墨飛和珠兒便是迎了出來,墨飛有令在身,不敢久待,說了幾句又是急忙忙的離去了,倒是珠兒,看的楚雲裳心頭一陣歡喜,好幾天沒見了,怪想這丫頭的。
讓珠兒準備熱水,洗了個愜意的熱水澡之後,楚雲裳這才覺得舒服了不少。
吃著珠兒精心準備的肉食大餐,連續一個星期吃素菜的膩歪感終於徹底消失不見,楚雲裳吃了個飽,這才笑瞇瞇的問道:「珠兒,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王府有發生什麼事嗎?」
珠兒知道楚雲裳是擔心她被人欺負,認真想了想之後笑道:「也沒什麼事,不過昨天沈詩月來了一趟留芳苑,在這裡坐了會,還問了我一些話。」
「她問你什麼了?」楚雲裳疑惑的道。
「就是隨便拉些家常,問問小姐你喜歡吃什麼東西,有什麼愛好,喜歡穿什麼衣服之類的。」珠兒乖巧的回應,不敢隱瞞。
「你是怎麼說的?」楚雲裳可沒覺得沈詩月是安了什麼好心,語氣變得有些冷峻。
珠兒嘻嘻一笑,說道:「我就說小姐喜歡吃榴蓮和苦瓜,愛好琴棋書畫,喜歡吃花花綠綠的衣服。」
「你這小妮子,倒是有點急智。」楚雲裳被逗的笑了一聲。
珠兒這話,自然都是反過來說的,她平生最討厭的就是榴蓮和苦瓜,根本連碰都不能碰,至於琴棋書畫,除非是趕鴨子上架,否則也是一律無視,而花花綠綠的衣服,更是與她的穿衣習慣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小姐,你覺得我說的好嗎?」珠兒笑嘻嘻的邀功。
「不錯,重重有賞。」楚雲裳大手一擺,許下空頭支票。
不過珠兒也不在意,反正楚雲裳大大咧咧的,生活起居都是她在照顧,估計嫁到寧王府後有多少嫁妝她自己都不知道,楚雲裳,從來不是什麼小氣的人。
「對了。」珠兒又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接著說道:「沈詩月過來的時候,我倒茶水給她,她說我們院子裡的井水泡的茶不好喝,讓我去她的院子裡打水過來,我去打水回來的時候,她卻離開了。」
「哦?」果真有些怪異,這沈詩月十有**是沒安什麼好心了,「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珠兒搖晃了一下小腦袋。
「嗯。」楚雲裳輕輕點頭,也沒多想,料想有她在府裡,沈詩月幾人也翻不起什麼浪花,再敢不識好歹的話,就一棍子打死,永除後患。
同一時間,坤寧宮內。
玉榻之上,陳皇后著一身黃色繡著鳳凰的碧霞羅,手挽屺羅翠軟紗,細心的在菱紗上繡一隻金鳳凰。
忽然,一陣風從宮門外捲了進來,曄蘿郡主仲相思大步跑了進來。
「皇后娘娘,我被人欺負了,你要幫我。」仲相思撲進陳皇后的懷裡,抱著她的膝頭,哽咽說道。
「相思,怎麼了,是誰有這麼大膽子,居然欺負到你頭上來了。」
微微一笑,陳皇后放下手裡的刺繡,摸了摸仲相思的頭髮,柔聲問道。
在月亮山上發生的事情,陳皇后自然都是聽說過了,倒是意外曄蘿郡主會跑過來找她,那古靈精怪嬌蠻任性的人兒,哭哭啼啼的,看來被楚雲裳修理的不輕。
仲相思抬起頭,滿臉淚水,淒惶的說道:「娘娘明知故問,除了楚雲裳,還能有誰敢欺負我。」
「原來是她啊。」陳皇后不出意料的點了點頭。
仲相思見陳皇后來了興趣,趕忙說道;「娘娘,你都不知道楚雲裳有多過分,她不止出言羞辱我,居然威脅說要殺了我,不,不是威脅,她是真的想殺了我,娘娘,你一定要救我。」
「她要殺你?」陳皇后眉頭微蹙,疑惑的問道:「你不是會武功的嗎?她怎麼可能殺的了你。」
「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一看到她就害怕。根本就無從抵抗,她太可怕了,簡直就是一個惡魔。」
陳皇后微微一驚,竟然有這樣的事情,仲相思的武功她是知道的,平常十來個侍衛根本就近不了身,也是因此養成了驕橫的性子,前段時間墨染塵和楚雲裳大婚之後,還前去大鬧了一場,聽說還抽了楚雲裳一鞭子,怎麼現在,會如此懼怕楚雲裳?
這幾天關於楚雲裳的事情在明月城傳的沸沸揚揚的,難道還有什麼地方,被自己忽略了不成?
鳳眼之中,一絲陰霾一閃而過,陳皇后冷聲問道:「怎麼回事,你詳細說說,她一個王妃,怎可如此野蠻。你堂堂曄蘿郡主,她竟然敢如此威脅你?」
曄蘿郡主便是添油加醋的將事情說了一遍,也是提到了蕭慎的名字,她咬牙切齒的模樣,恨不能將楚雲裳生吞活吃。
陳皇后一聲長歎,說道:「倒是沒想到楚雲裳居然會認識江南蕭家的人,以前還真是看走了眼了。」
仲相思見陳皇后如此模樣,知道自己此來的目的達成了,也不說話,任憑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過了一會,陳皇后緩緩說道:「相思,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情,本宮自然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的,這楚雲裳,實在是太無法無天了,一定要讓她吃點苦頭才行。」
「謝謝娘娘,那我先走了。」仲相思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禮,轉身之後,眼淚盡皆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暴怒的光芒。
楚雲裳,你居然敢如此對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我,要殺了你!
「娘娘,真的要教訓一下楚雲裳嗎?」仲相思剛走,陳皇后身後的珠簾掀開,一個中年胖宮女走了出來,開口問道。
陳皇后搖了搖頭,沉吟道:「現在時機太過敏感,無數雙眼睛盯著寧王府那邊,不可妄動。本宮也不想讓寧王恨我。這樣,過兩天,你以本宮的身份傳下口諭,讓楚雲裳進宮來見我,本宮現在是愈發好奇了,這個傳聞中的楚家六小姐,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震懾住了峫王不說,居然還差點弄的曄蘿郡主瘋掉,這豈是一個草包白癡可以做到的。太傅大人,真是生養了一個好女兒啊。」
「是。」中年胖宮女點了點頭,眸中閃過一絲犀利的寒光,躬身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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