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13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 文 / 經綸
疼!疼!
不只是頭疼,心也疼,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
那一句你會後悔的,如夢魘一般,死死的糾纏折磨著楚雲裳的神經,
楚雲裳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如此倉皇迷亂過,她穿越大軍直入後方,目睹無數士兵的死亡,那鮮血,足以血流成河,那屍骨,足以堆積成山,可一絲都不能影響到她的情緒。
可是,那個叫楚歡歡的女人的死,卻如一根尖針生生的刺入她的心臟一般,讓她疼的難以呼吸。
為何會是如此?
為何故事的開始和結局,都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齊亦風告訴她,她是一個雲遊天下,仗劍江湖的奇女子,和他在齊國相見,一見鍾情,私定終生。
楚歡歡告訴她,她是楚家的三小姐,她是她的姐姐……楚家在哪裡?為何一點印象都沒有?她又怎麼會憑空多出一個姐姐?
既然楚歡歡是三小姐?是不是還有大小姐二小姐,那麼,她排第幾?她的父母是誰?她,到底來自哪裡,是什麼身份?
齊亦風?楚歡歡?
誰在撒謊?
如果撒謊,為什麼要撒謊?為什麼要騙她?
楚雲裳腦海裡瞬間千頭萬緒,無數種念頭一閃而過,卻始終無法捕捉,她蹲著身子,站在營帳外邊,不敢回頭,害怕看到楚歡歡那無聲控訴的臉。
她死不瞑目,至死,都那麼怨恨於她。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情,緣何會讓楚歡歡如此恨她?
這一切,楚雲裳怎麼都想不明白,越是想不明白,她就越是用力去想,直至頭疼愈裂,身子骨冰寒。
秋日裡的燕城,秋風微拂,微微的冷,可最冷的,還是人心,還是那虛偽的友善之下醜陋的面具。
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楚雲裳無法分明,她就像是一條離開水面的魚,唯有張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才能呼吸到供她活下去的空氣。
頭,是那麼的疼;心,是那麼的疼!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啊——」楚雲裳又是一聲歇斯底里的哀嚎,無數的謎團,那看得見卻摸不著的真相,足以將她逼瘋!
過了好一會,發覺頭疼減輕了一點,楚雲裳勉強直起腰,望向遠方,遠方戰事正酣,左王的騎軍和燕城守軍,衝鋒陷陣,廝殺到一起。
她看不到齊亦風,卻能看到一匹棗紅色的烈馬上,左王那冷酷的背影。
她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終於有了回頭看的勇氣,營帳之氣,楚歡歡的眼睛始終沒有閉上,她保持著一個彆扭的姿勢,歪歪斜斜的趴到在地上,眼睛瞪的極大,眼白浮出。
她是齊亦風的第七十二皇妃,可她卻死在左王的營帳之內,而將她逼瘋,破碎了她皇妃之夢的,除了楚歡歡嘴裡的她,還有,左王!
是的,左王!
是左王強暴了她,是左王的叛亂,一手將她推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楚雲裳無法得知楚歡歡對齊亦風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也無法得知她是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會甘願戴上那張本屬於自己的臉。
可是眼下,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死了,人死如燈滅。
逼死她的,除了她自己,還有左王!
「我要為你報仇!」楚雲裳咧了咧嘴,嘴角抽動的厲害,她說出這句話,禁不住的仰頭望天,眼角,眼淚簌簌的往下流落。
她一路從秦國前來,跋山涉水,風餐露宿,只為尋找自己丟失的記憶,可記憶的片段如此凌亂,那所謂的家人所謂的朋友,非但沒有給她應有的溫暖,反而,一步一步的將她推進深淵!
這,是她想要的嗎?
楚雲裳拿手擦了擦眼淚,悄然歎了口氣,隨後人影一閃,一步十丈,直衝左王大軍而去,她速度極快,快到只能看到一道淺白色的影子。
人影過處,鋒銳無匹,無人能擋。
這世上之人,大多戴著面具生活,可她,既然已經將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又怎麼還能戴的回去?
唯有鮮血,才能洗盡心底的罪惡!
淺白色的人影晃晃蕩蕩,手裡的一柄長劍,大開大合,直入三軍,如入無人之境,速度快到難以想像。
左王后方,數萬騎軍只感覺到一道影子從眼前一飄而過,緊接著他們感覺到一陣冷風吹到了自己的身上,是那麼的冷,冷的連血液都凝結了。
未曾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脖子處,就是寒風一掠而過,他們都本能的拿手掩住脖子,似乎想以此取得一些溫暖。
可是,來不及了,永遠都來不及了!
「砰……砰……砰……」
人影過後,人仰馬翻,一具一具的屍體,接二連三的從馬背上墜落。
人聲嘶吼,馬聲嘶鳴,一人一劍,攪動風雲,大亂了左王的鐵騎人牆!
沒有人能夠想像那樣的一劍有多麼的驚艷,就如死去的人,永遠都無法想像那個殺他們的女人,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一劍傾城,凜冽的一劍,衝破大軍的重重防守,逼向左王!
頃刻間,左王軍中,軍心大亂。
而遠在燕城城牆之上的齊亦風,在這個時候,也終於看清了混跡於鐵騎之中的那道人影。
他看到了劍鋒過處那四處飛濺的血,那血染紅了長空,染紅了殺人的劍,亦是使得他的心微微一顫。
她,怎麼了?
齊亦風不是一個仁慈的人,仁慈的人,做不了帝王。
他見過太多的人命凋零,見過太多的悲歡離合……可從來沒有哪一次,來的讓他如此震撼,也如此,發怵!
一人一劍,悲壯慘烈,視數萬大軍如無物,直取敵軍首級,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不是勇氣,而是,一種痛徹心扉的悲壯。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將這個前一刻還在安安靜靜聽他講故事的女人,逼到這種地步?
他才離開這麼短的時間,在她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齊亦風不知,因為不知,他才覺得恐慌!
那是一種要徹底失去一個人的恐慌,難以言說,卻如此真實。
不同於齊亦風的震撼,前一秒還意氣風發的左王,此刻,卻是心膽俱裂。
那樣的一劍,來的太快,直接斬斷了他的皇帝美夢,他甚至都來不及作出反應,那道淺白色的人影,就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我要殺你!」
她只說了一句話,似乎是簡單的陳述一個事實,沒有理由,不需要理由。
如果這句話是從別人的嘴裡,甚至是從齊亦風的嘴裡說出來,左王一定會覺得是個笑話,但是眼前的一切,明顯並不好笑。
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她用她的實力,用她的果敢,證明了她擁有這種逆天的能力。
「你為什麼要殺我?」左王本能的一夾馬腹,就要逃離。
楚雲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接揮動了手裡的長劍,一劍過去,浩浩蕩蕩,飄飄渺渺,連空氣,似乎都被這一劍被劈碎了。
驚才艷艷的一劍,落入左王的瞳孔之中,卻是沒有任何的美感,而是冰冷徹骨的殺機!
他反手拔刀,橫空一刀劈斬過去,迎向楚雲裳揮來的長劍。
「鏗」的一聲,火花四耀,發出一聲金屬相鳴的清脆響聲,同一時間,馬兒嘶鳴,朝著後方奔去。
楚雲裳嘴角微微扯動,嬌美的面頰上,浮現出一抹自嘲的冷笑,她人影一閃,橫衝直撞,殺飛四面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騎軍,鎖定左王的方向,再度一劍揮出。
她要殺人,無人能擋!
左王沒有任何遲疑,緊接著拿刀一擋,再度擋住,他心底,微微鬆了口氣,可是很快,他就發覺自己錯了。
這個女人,是個瘋子!
如果不是瘋子,萬萬不可能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舉動。
他原本以為,一個女人膽敢衝入數萬大軍之中,已經足夠的瘋狂,卻沒想到,她殺人的那股執念,直接讓她就地入魔。
這一刀,左王成功的將楚雲裳擋住,但是,也僅僅是擋住,楚雲裳並沒有退,她腳下一點,人影拔地而起,直衝三十來丈,凌空飛翔。
再一劍,迎頭揮下,左王心惶然若死,只得再一次出刀抵擋,咚的一聲,大刀斬向長劍,聲貫長空。
可楚雲裳俯衝而下的姿勢,並未改變分毫,一劍過去,楚雲裳的那張臉,突兀的浮現在左王的眼前。
左王從未見過如此美艷的一張臉,這樣的一張臉上,挑不出一絲的瑕疵和毛病,他瞳孔微微睜大,努力想要捕捉到那張臉上的美感。
可很快,左王的雙眸,隨之一片黯淡和死白。
他最終看清楚了楚雲裳的臉,但那唯美的畫面,在腦海裡定格的剎那,楚雲裳的左手一根手指,直直的,插入了他的喉嚨之中。
鮮血,如噴泉一般,沿著喉嚨的指孔,汩汩的往外冒出。
左王不敢置信自己就這麼死了,他灰白的雙眸,死死的睜大,似是要將楚雲裳記住,又似是,憤怒和不甘!
他的喉嚨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咆哮,卻也是最後的聲音,旋即人影一晃,從高速奔跑的馬背上栽倒在地上。
灰塵四下濺起,枯黃的草屑和干松的泥土,掩埋住他大半張臉,左王的頭顱,努力的扭動著,想要再看一眼這漂亮的草原的天空,或者,再看一眼這個殺他的女人的臉,可是,已經不行了。
腦袋陡然一垂,左王的眼中霸烈的神采,一點一點的渙散,直至不見,一代梟雄,至此殞命。
「左王死了!」
「左王死了!」
……
大軍之中,不知道是誰扯著嗓子吼了一句,恐慌立即如瘟疫一般蔓延開去,來自北疆的騎軍,軍心隨之潰散,在燕城守軍的大舉進攻之下,瞬間從四面八方開始潰逃。
與此同時,齊亦風大手一揮,發出最後的絕殺令!
馬蹄聲聲響起,原本嚴明有序的大軍隊伍,一片凌亂。
馬蹄聲,哭喊聲,大刀砍進骨頭的聲音,人死之前,最後的哀嚎聲……交織到一起,匯成一曲最後的落幕悲歌。
混亂的人影之中,一道淺白色的人影,仗劍而立,慷慨悲壯。
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唯有漂亮的不像話的雙眸之中,有著濃郁的悲傷,靜靜流淌。
這悲傷似乎能夠感染人,又或許是她手裡的長劍太過鋒銳,數萬的大軍,從她身側蜂擁而過,竟是沒有一個人敢對她出手!
她一人一劍,成為這戰場之上,最美艷的一道風景。
城牆之上的齊亦風,心底微微一歎,旋即從城牆之上一躍而下,劃過一道青色的冷風,奔向楚雲裳。
走的近了,才愈發的看清楚楚雲裳身上那極致的哀傷。
這讓齊亦風的心越是慌亂,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她這樣的女人,即便是泰山崩於眼前也面不改色,到底是什麼事情,將她打擊到這種地步?
他伸過手,欲要撫摸一下她的臉,用自己的溫暖給她慰藉,手才伸出去一半,又慢慢的縮了回來。
因為他發覺,隨著他的出現,楚雲裳的眼神,突兀的變得無比的冷冽,寒芒四射!
「楚歡歡死了,你知道嗎?」楚雲裳死死的盯著他,開口問道。
「楚歡歡?」這個名字,齊亦風算不得陌生,卻也絕對算不得熟悉,他微微一怔,輕輕點頭,說道:「我不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她就死在我的面前。」楚雲裳再一次說道。
這次,齊亦風才發覺楚雲裳是真的不對勁了,他忽然有些慌亂,忐忑的問道:「她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
「她說,她是我姐姐,我現在問你,到底是,還是不是!」楚雲裳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問道。
齊亦風猶豫了!
他不確定楚雲裳是否已經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也早就做過用一輩子來圓下當初那個彌天大謊的心理準備……但不知為何,在楚雲裳的注視之下,他竟然有一種無可藏匿的感覺。
明明她什麼都忘記了,可詭異的是,他還是發覺,似乎什麼都騙不了她。
「回答我!」看出齊亦風的猶豫,楚雲裳長劍一揮,橫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聲音冰冷,沒有一丁點的感情,「不然,我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