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突破 文 / 大鴨梨
巨樹早已死去,樹幹枯乾,一條條的裂紋觸目驚心。
甦醒的手掌與巨樹相連,如多年老友重逢,沒有欣喜,卻多了幾分悲涼。他看到了許多畫面,一幅幅,震撼人心,如啟魂時看到的那般,卻更加清晰。那不會是真的!甦醒不能相信,那是怎樣強大的修士?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焚江煮海,上天入地。最終還是隕落了,道門,儒門,佛門。
甦醒不自覺地流下淚來,似乎這一切都與他有關。卻又都記不得了,這是一種悲哀。這是封天之戰嗎?大陸崩塌重組,生物滅絕,這一切又是誰造成的?
很長時間,甦醒從悲愴中醒來。前人之事未了,吾輩當繼承。
封天,破天。
現在距離自己都太遙遠,他沒有執著,毅然轉身將薛紫琪背起,用布條綁在身上,大跨步離開了這裡。
元海中的浩然正氣,五行元門翻江倒海,已經再難壓制。不過甦醒似乎找到了那種法門,剛剛從巨樹中得到了一種明悟,他要鑄就自己!
迷霧讓甦醒迷失了方向,他背著薛紫琪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向著天的盡頭,這是他的路,他的鑄身之路!
甦醒走在血紅色的大地之上,浩然正氣如明燈般,吸引了周圍的血邪,有時候是兩隻。甚至出現過三隻,四隻。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五門元氣齊出,艱難斬殺所有。略顯瘦弱的身軀濺起無數血花,他沒有因此而倒下。
浩然正氣充斥著他的身體,五行元氣消耗一空。甦醒如一頭野獸般在紅色的大地上嘶吼,徒手抓裂一隻隻血邪。日子一天天過去,薛紫琪的狀況很不好,始終沒有醒轉的跡象。
不知持續了多久,甦醒的雙目早已佈滿了血絲。元氣消耗遠遠大於補充,身體嚴重超過負荷。在一次次壓搾潛力的過程中,他受了難以想像的重傷。
一次次斬殺遭遇的血邪,最終連元門都破碎了。
甦醒不得不坐下來休息,背上的佳人如畫,卻掀不起內心半絲漣漪。此時他需要的是沖關,鑄身。
鑄身是一種過度,大陸上的三種主流傳承都有其鑄身法門,有成就器身,以器代替五行元門,有成就獸身,以獸代替五行元門。像甦醒接觸的兩個傳承則是鑄成言身,以文字代替五行元門。
梅傲雪鑄的是『御』字身,白冰鑄的是『禮』字身。
甦醒的鑄身明顯與這三者不同,他的起點就比這三者高,又有對封天之前的感悟。他要鑄的是自身,在元海內鑄就另一個自我!
一塊塊元門碎片被浩然正氣碾碎成粉,又一絲絲地凝聚起來,逐漸出現一個人形的輪廓!
有頭,有手臂,有軀幹,有大腿,這個過程很艱難,沒有元氣的幫助,只憑一股浩然正氣。
一隻血邪悄然逼近,使得甦醒的精神一緊,浩然正氣頓時失控,元海中已經成形的小人轟然爆碎。
功虧一簣!
所有的塵埃奔向元海的各個角落,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你去死!」
什麼時候來不好,關鍵時刻來搗亂,這只倒霉的血邪被三下兩下便打得爆碎。
甦醒暴怒,卻不失理智,他發現在這個過程中,身體內的浩然正氣又有了一絲增長,流動速度也快了幾分。他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只好再次上路,一邊鑄就己身,一邊斬殺血邪。沒有元氣的幫助,他再次負傷了,右肩鮮血長流,左腿也挨了一記。
這樣不分時間的斬殺,甦醒體內的浩然正氣終於達到了一個頂點。
此時,元海內五行元門也終於被一尊小人所取代,就在小人成形的一瞬間。所有的浩然正氣瘋狂地朝著小人的胸口湧去,只數個呼吸時間,便被小人吸收一空。
而此時,小人的胸口處也出現了一個金燦燦的「仁」字!
「是了,這就是我的元身,竟然這麼小,如嬰兒般,就叫你元嬰吧!」
甦醒欣喜,還真是錯打錯著,多虧了那只搗亂的血邪,他終於踏出了自己的路!
此次進入血獄密境,十分凶險,有數次都面臨生死危機。激戰之下,渾身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到處都是鮮血,大多數都已凝固!
甦醒鑄身成功一瞬間,血獄密境內便生出一股莫名之力,將他環繞包裹,向外拉扯!血獄只允許存在鑄身以下者,這是法則,甦醒到了鑄身期,自然要被排出在外!
「終於可以回去了嗎?雖然鑄身成功,卻也已經油盡燈枯,再繼續下去還真是吉凶難料啊!」
甦醒也釋然了,想盡快出去,好好的休息一下,他太累了。
年關一過,梅傲雪出關,見到了甦醒的留書。以梅傲雪如此年輕就開啟了八門,成為地元強者,又怎是一般的聰明。一下便猜到甦醒的去向。
「哎呀,這該死的!」
梅傲雪暗罵自己大意,不過如今做什麼都已經晚了!
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的!她煞力展開,騰空而起,電射般朝著血獄密境飛去。
地元強者已經可以超脫大地的束縛,遨遊天際。這也是地元強者的一個標誌。
梅傲雪很著急,那血獄之地倒也不是十分凶險。可那血煞幻境卻是十死無生之地,只望那臭小子知難而退。
已經失去了一位徒兒,她不想失去第二位。
梅傲雪來到血色通道前,朗聲道:「守衛長老可在,梅傲雪求見!」
「傲雪啊,什麼事啊?不會又是問你那女娃娃的事情吧?她還沒有出來!」
守護長老閃身而出,頗為無奈,梅傲雪時常來催問薛紫琪之事,明知活著出來的希望渺茫,他也不好當面點破!
梅傲雪知道守護長老是誤會了,卻也沒空與他解釋!
「今年進去的人裡面,可有我另外一個徒兒?」
「哪個徒兒,你不是就一個女娃娃?」
梅傲雪收徒之事,守衛長老卻是不知的。
「去年剛收的一個,才沒幾個月!是個俊俏的少年!」梅傲雪解釋道。
「前年你那女娃娃進去之後,陷在裡面出不來,今年都沒人敢來了!」
守衛長老略微思索道:「不過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月前曾有一天夜裡,有兩人,先後進入了血獄密境。一人便是『書』生,不過他已經出來了。稱裡面有大變,血邪數量激增。他並未深入,第二日便出來了。」
「那另外一個呢?」
梅傲雪有種不詳的預感,那另外一個多半是甦醒了。她不願相信,卻只是自己騙自己,臉色已經白得嚇人。
守衛長老見此,心中也有了幾分瞭然,同情梅傲雪的同時,卻也只能如實道:「那個娃娃,我也沒見到,不過能瞞過我的娃娃在咱們學院也只有『書』生了。」
梅傲雪心中巨痛,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怎麼可以,當初薛紫琪是因為怕自己在師姐那裡失了面子,急於求成才去了血獄密境,深陷其中,至今未出。現在,又是一個,為了不讓自己難過,也去了血獄密境,生死未卜。
梅傲雪心都要碎了,師傅是這般,兩位徒兒也是這般。如今就剩下孤零零的自己,八門又怎樣,地元強者又怎樣?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守衛長老見梅傲雪如此,有些不忍!
「傲雪,你也不要太難過了。說不定,你那徒兒還能出來的。記得有一位前輩足足在裡面呆了一年多,最終鑄體成功,脫離血獄。你那徒兒沒準兒也是這種情況呢?」
「誰?我怎麼沒聽說過?哪位前輩?」梅傲雪聞的此言心中一騰起了一絲希望。
「我師傅啊!他不讓我和別人講!現在他都故去了,我才和你說的!」
守衛長老已經八十幾歲,頭髮鬍子都白了,說起這話時也是神色潺潺。
「你當我徒兒和你師傅一樣蠢嗎?要一年多才鑄體成功?」梅傲雪大怒,旋即又黯然了,血獄密境鑄身要快過外面數倍,兩位徒兒都是天縱之資,又怎麼可能用那麼長時間呢?
守衛長老被一下子噎住,氣得不行。卻也知道這個女人已到了暴走的邊緣,還是不惹為妙。
三個月過去了。梅傲雪沒有離去,站在此處,所有的希望變成了絕望,落日的餘暉映照在她的眼中,再無一絲神采。消瘦的臉龐,單薄的身軀在飄飛的雪花中瑟瑟發抖。
很多人來過,又都搖頭,歎息著離開了。
這位冰封魂學院的天之嬌女,哪裡還有往日的神采。昔年,她師徒二人,同為天養之資,又同為絕代佳人。因此被三山五院傳為佳話,現如今
「噗」
一口鮮血噴出,落在她雪白的衣袍之上,猶如一朵在風雪中綻放的玫瑰,鮮艷奪目,卻又婉轉淒涼。梅傲雪微微閉目,三個月不眠不休對於一位地元強者來說不算什麼。可是那時間卻如刀般,在她的心口劃了一刀又一刀。
然而就在此時,血色大門輕輕地震動了一下,這絲震動逐漸變大,一條條血光噴薄而出,一道略顯單薄的身影從中慢慢地走了出來。
他的胸前,手臂,大腿,頭臉上,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一片片尚未乾涸的血跡,已經凝固的血伽,這還是人嗎?誰人能受如此重傷而不死?
梅傲雪怔怔地望著那一步步蹣跚走來的男子,他是那樣年輕,卻渾身是血,受了無法想像的重傷。他步履間扯動了傷口,血滴一簌簌地滑落,摔在了地上,染紅了青石板!他的背上是一個昏迷的少女,有著淡淡的生機,不曾受一絲傷害,衣衫都未曾破碎,她如睡美人般安靜地伏在他的背上,那是怎樣一種安靜祥和?
梅傲雪想阻止那個男人,不要再朝自己走來,卻發現,她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天空中開始飄飛起雪花,與那男子傷口中的白色驚人的相似,還有他的牙齒。終於,那個男人走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沾滿鮮血的右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頰,咧嘴一笑,那樣純真。
「師傅,你瘦了!」
說完,就這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太累了。
梅傲雪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甦醒,這是她的徒兒在關心她嗎?好溫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