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僥倖 文 / 江湖老叟
那個工人猶豫了，沉思著說道：「逃生路線都是領導制定的，我們這樣做違反了規定，一旦出現傷亡，那是需要承擔責任的。」
張楚大聲說道：「如果出現意外，後果我來承擔，但是，我不忍心看著那麼多的人困在下面置之不理。」
那個工人被他的話語感動了，說道：「好，我給你打開電源，這件事不是你自己的，是大家的，出了事，我跟你一起承擔責任，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扛下來的。」
這個工人跟張楚完全不熟，張楚知道，自己跟他們這些人是兩條路上的人，一見面就把命運綁在了一起，這就是通常所說的英雄惺惺相惜，肝膽相照，熱血男兒，不用太多的廢話，就能患難見真情。
張楚對張東凱說道：「東子，你在這裡等著哥哥，如果，兩個小時之後，我還不上來，你就自己回家去吧。」他把自己口袋裡的鈔票塞給張東凱，對那個工人說道：「拜託你，幫我照顧好弟弟。」
那個工人驚奇地看著張東凱，這還是一個孩子啊，怎麼會在井下幹活呢？煤礦上是不允許讓孩子下井的，啥時候下去的？
他沒想的太多，對張楚說道：「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的。」
張楚點點頭，從升降梯下去，他的動作很快，跑過那道被自己封閉的門之後，順著坑道尋找那些井下的工人，跑了一段路之後，覺得不對勁，這條路太長了，就是看不到那些工人也應該聽到聲音啊，難道，他們真的從另外的路上去了嗎？
剛才的那個工人說，繞路會花費兩個小時的時間，那麼，那條路一定會非常艱難。
就在他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轟隆隆一陣震動，頭頂上的撐子簌簌作響，嘩嘩的煤渣從頭頂掉落下來。
他的臉色一變，自己冒然下來，而且不熟悉井下的情況，一旦找不到人，自己卻被埋在地下，而且，名單又不在國營煤礦的工人上面，人家也不會搭理他，更加不會救援，自己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施展，豈不是死在這裡了？
心裡十分焦急，腳下卻加快了腳步，從一條剛才被自己忽略的小坑道跑了進去，他這是萬不得已的選擇，在密如蛛網的井下，根本不知道那些工人撤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跑了一段路之後，趴在地面上，傳說，在密封的空間裡，人走在裡面，從地面上傳出很遠的聲音，這麼傾聽一下，果然聽到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心中大喜，看來，那些人還沒撤離出去。
他仔細辨認一下聲音的方向，距離這裡不遠，站起來跑了一段路，前面有了岔道，他繼續傾聽，之後才繼續尋找，半個小時之後，果然找到了那些工人，這個時候，遠處隆隆的聲音更加緊密了，大地在搖動，頭頂上開始掉落下更大的煤塊，大有一下子就把這裡所有的空間填死的架勢。
終於，張楚看到了那些工人就在前面的坑道裡，剛才還井然有序，有條不紊撤離的工人開始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爭執。
張楚無暇聽他們爭執什麼，大聲喊道：「大家快點跟我來，快，我們走另外一條路，快走，只需要半個小時就出去了。」
那些工人猶豫了一下，在一陣勁急的響聲過後，他們下了決心，跟在張楚的後面奔跑起來。
他們這是在跟時間賽跑，隨著塌方面積的加大、擴展，原本很結實的地方已經開始鬆動了，只要出現一塊撐不住的地方，滅頂之災馬上就會降臨，工人多達上百人，這些人跑起來的動靜不小，張楚一邊跑一邊學著減輕腳步聲，如果塌方提前的話，也是他們這些人引起的，自己就算是為這些陌生的人陪葬啦。
到了升降梯這裡之後，張楚揮手說道：「馬上分成兩批，年輕人身手靈活的爬梯子，年歲大的，手腳不靈活的，坐升降梯，快，一秒鐘都不能耽擱。」
工人們還是非常團結的，很自覺地反成兩個部分，一部分進了升降梯，一部分人開始徒手攀爬，要說在危機的關頭，哪一種選擇更正確，那可真的不好說，徒手攀爬最快需要二十分鐘的時間，升降梯一上一下需要五分鐘的時間，但是，現在是礦難發生的非常時期，如果，升降梯半路上發生事故，那麼，坐在上面的人很可能會掉下來摔死，但是，徒手攀爬的人則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因為這些人不會輕易鬆手的，只要人牢牢抓住欄杆，就會獲救，畢竟上面是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升降梯一次最多能容納二十個人，再多就超載了，雖然是緊急關頭，更加不能超載，要不只能給所有的人帶來更大的危險。
這就是逃生的常識，不要擁擠，擁擠的效率是最慢的，搶在前面的並不絕對是安全的，也許守候在後面的人的安全係數更高。
張楚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選擇了攀爬，只因為井架已經開始搖晃了，遠處的隆隆聲更大了更響亮了，說不準啥時候就來到這裡了。
他攀爬的速度非常快果然，他爬到一半的時候，井架的上面轟然掉下一個煤塊，把金屬的欄杆砸得傾斜了，如果現在升降梯還在使用，不用說，一定會被砸得脫離軌道，從上面掉下來。如果有人在上面，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張楚的心裡很是著急，不用說，塌方的腳步加快了，現在就看看他比災難的腳步快還是災難的速度比他更快，鐵架子又是一陣搖晃，只聽得上面有人一聲大叫，張楚急忙一伸手，沒想到一下子就抓住了一個人的手臂，他一較勁，把那個人重新拉了上來，井架上百米高，摔下去必死無疑。
張楚暗叫一聲僥倖，人從上面摔下來，每秒鐘的下降速度是60米，也就是說，那個人只需要一秒鐘的時間就掉在下面的地面上摔得血肉模糊，可是，張楚一伸手就抓住了，這樣的巧合，實在是萬中無一，難怪他會叫一聲僥倖呢。
燈光已經熄滅了，只有每個人頭頂上的礦燈忽閃忽閃著羸弱的光芒，上面有人大聲叫道：「加油啊，同志們，一定要加油。」
「穩當一點，穩當一點，抓穩了。」
「剛才有人掉下去了。」一個人喊道。
「我又上來了，我沒死。」那個人激動地證實了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噢——」所有的人頓時歡呼起來，是的，現在沒什麼比活著還更重要的了，能活著，能見到家人，就是最大的歡喜。
已經可以看到上面晃動的人頭了，張楚等人加緊了攀登，腳下的大地在搖晃，像是有一個來自地獄的魔鬼一樣在搖晃著鐵架子，要把眾人留在下面，留在地獄之中的樣子。
更大的煤塊和煤渣從上面搖落下來，人們不得不低著頭，摸索著攀爬，瞇了眼睛可不是玩得，眼睛痛會引起失手，一旦失手就是萬劫不復。
終於，上面的人爬上去了，每上去一個人，就會引起一陣歡呼，劫後餘生的歡喜，張楚是最後一個上來的，他的手跟始終守在井架這裡的那個工人相接的剎那，一陣更加猛烈的搖動開始了。
張楚大吼一聲，應盡全力從下面藉著那個工人的手跳了上來，他的腳還沒落地，剛才還好好的井架已經傾倒，巨大的煤塊不停地砸下來。
張楚拍了拍那個工人的肩膀，說道：「謝謝。」
「我還要謝謝你呢，是你把我的工友救了上來。」那個工人已經記住了他，儘管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黑的，但是，張楚的黑跟別人不一樣，別人的黑是經年累月的黑色，他的臉是塗抹上去的，一經汗水的洗滌，還是會露出嫩白的底色，這一點，瞞不過那些有經驗的工人。
「這裡已經不安全了，我們快走。」那個工人拉著張楚，還有剛才被張楚拉住手臂的工人一起，三個人快步追上一經遠去的工人們。
「我的弟弟出去了嗎？」張楚依舊沒有忘記張東凱。
「你放心，我讓我的師傅帶著的，我叫黃挾。」
「張楚。」張楚雖在逃命之中，還是跟他握了握手。
那個被張楚救了的工人豎起大拇指，說道：「邙偉。」
「好漢子。」張楚讚揚道。
是的，能在死亡的大門跟前打一個轉之後，還是臨危不懼的，從容繼續爬出來的人，膽色夠，豪氣十足，是真男人。
三個人一邊跑，後面的煤塊一直在掉落下來，不過，三個人的臉上都看不到驚懼的表情，依然在談笑，腳下的速度卻是絲毫沒有減慢，依然是健步如飛。
這是最後一個井架了，上去就是地面，其他人已經上去了，三個人來到升降梯裡面，三隻手緊緊握在一起，一起喊道：「堅持就是勝利。」
喊完之後，不由得相互看了看，哈哈大笑起來，下面塌方的地方像是傳染了一樣，迅速追了上來，不過，越是向上走，塌方的聲勢已經不再是那麼驚人了，畢竟，他們從地下近三百米的地方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