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我來承擔 文 / 暖玉公子
殘破的城牆，堆積如山的死屍。
蕭逆手中的鐵棍已經徹底被鮮血染成了紅色，雙眼之中透出深深的迷茫，那顆堅定的道心甚至有崩潰的跡象。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這麼多人？」蕭逆看著手中的鐵棍，彷彿夢囈般的說道。
在天罰和天擊的攻擊之下，再加上龍嶺天朝的人海戰術，古川城的兵力終於已經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沙虎番隊現在僅剩下百人。
戰狼番隊連同副隊長鐵衣全部戰死，無一人生還。
黑甲番隊現在也只剩數十人。
其餘的番隊如快劍番隊、建築番隊、暗影番隊、醫療番隊、尖刺番隊和教育番隊，人口也已經損失過半。
然而，殺戮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反而愈演愈烈。
「為什麼，我到底為了什麼？」蕭逆有些痛苦的搖了搖腦袋，氣息一時間變得極為紊亂。他雖然是不壞境界高手，又是築基期修仙者，然而卻仍舊是個年齡不大的孩子。人，他殺過，但也是在修仙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況下，可是現在，僅僅就為了上位者的爭奪，自己竟然親手殺了數千人。
一想到這裡，蕭逆就痛苦的想要發瘋。古川城的思想他是認同的，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用這個方法把問題解決。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唉，還是落到了這一步嗎？這樣的自由之城終究無法存在嗎？」一聲幽幽的歎息從蕭逆背後傳來，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緩緩走來。正是投降己方的墨無雙，而這一刻，墨無雙的雙眼之中透著極度的失望和不甘心，卻沒有傷痛。
「墨無雙，你是怎麼想的？」感覺到墨無雙的情緒，蕭逆有些詫異。此時也忘記了尊老愛幼，直接問道。
「哦？什麼怎麼想的？」墨無雙更是詫異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在他看來，能上戰場的人早有見慣生死，習慣殺戮，卻沒有想到蕭逆此時情緒竟然會波動如此強烈。他也是先天高手，此刻能明顯的感受到蕭逆身上的氣息極度不穩定，就像一座隨時爆發的火山，一旦爆發將會是毀滅的到來。
「當然是你的想法！」蕭逆情緒激動，以往的江湖歷練雖然也有仇殺，但是卻沒有這般一下幾千人的甚至數萬人的傷亡，每個人死前，無論是戰友的還是敵人的，他最後的一絲眼神都清澈明亮，透出對生的希望。其實，每個人都是不想死的吧，那為什麼還要有戰爭，為什麼一場戰爭就要帶走幾萬，甚至幾十萬的生命？蕭逆不懂，也難懂，他只是在瘋狂的在尋找答案。
「墨家的教義不是兼愛、非攻嗎？為什麼你能如此平靜的看待他們的死亡？他們難道不需要被愛嗎？他們難道沒有父母親人嗎？我們憑什麼剝奪他們的生命？」一直困擾在蕭逆心頭的疑惑此時陡然爆發出來。這一剎那，蕭逆的氣勢極度紊亂，似乎隨時有可能崩潰。
「哦，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墨無雙似乎感覺不到蕭逆那紊亂的氣勢，只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眼神變得清明而空洞，似乎在追憶什麼。
「四十年前，我也曾有過這樣的疑惑，如今我也在找著這樣的答案，很可惜的是，我不能告訴你答案。」墨無雙平靜的說道。
「沒有答案？」蕭逆似乎愣住了。墨無雙看來平靜的可怕，蕭逆本來以為他一定明白了答案，可是他竟然告訴自己沒有答案？
「不是沒有答案，而是我沒有辦法告訴你答案。」墨無雙轉頭來，雙眼直直的盯著蕭逆。
「為什麼不能告訴我？「蕭逆疑惑道。
「因為那是我的，而不是你的。每個人的想法不同，答案也許完全不同。」墨無雙的雙眼飽含著深刻的悲傷。
「不是我的？」蕭逆不懂，但是卻彷彿抓到了什麼一般，愣愣出神，半響才道：「那麼你的答案是什麼？」
「上古時代最後一個時代則是百家爭鳴，而百家雖然見解不同，但是卻都已安定天下為己任。天下長期爭鬥，百家的任何修為高深者都看得出，天下若不一統，紛亂必將繼續。可是，百家的論點誰對誰錯？」墨無雙突然盯著蕭逆咄咄逼人的問道。
「誰對？」蕭逆一時被問住。百家開創者無疑都是天之驕子，他們有大智慧，大毅力。他們思想開放，不拘泥於世俗，卻往往為天下百姓謀得福利。這些人都有著為天下奉獻的決心，那麼到底誰對誰錯？蕭逆不懂，其實何止他不懂，幾乎後世所有門派都在為這個話題爭論。
「是啊，陰陽家講究陰陽調和，順天理，合陰陽，陰陽並重，舉案齊眉。這不僅是陰陽家的功法總綱，更是陰陽家對女性的態度。他們認為社會男尊女卑，久而久之必會產生不滿，造成男女不和，男女不和則天地不和，天地不和則生大亂。因此陰陽家在上古極受女性歡迎。而儒家講究齊家治國平天下，以平定天下為己任來陶冶情操。魔教講究放縱自我，獲得自由，隨心所欲，不失本心則是對性格的要求。佛家則是眾生平等，不殺或少殺生靈，講究渡人，看透世情。縱橫家則講究一縱一橫，互相制衡，然不霍亂眾生。道家講究人心本天心，天心無為，與世無爭。墨家則是兼愛非攻。這些教義看起來都沒有錯，然而為什麼他們互不相容？法家講究不論人情，制定曆法，以法治世，一人孤獨，萬人平安。」墨無雙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激動起來，一口氣說出了十餘家上古時期的大派的主張，雙目變得通紅起來。
「這些主張其實都談不上錯，可是有些教義卻是相衝突的，因此百家開始互相征戰，他們也在尋找著答案，因為他們自己也找不到答案。」墨無雙說道。
「開創一個時代是需要流血的，然而這個時代的對或錯，我們卻是沒有評價的資格，只能交給歷史去檢驗。上古大戰之後，法家最終獲得勝利，從此開始了王朝的統治。天下也總算獲得了暫時的平安，雖然每隔幾百年總會有爭權奪位的事情發生，但是總體來說，天下人這數十萬年來也終於獲得了不少時間休養生息，至少，這個時代的人口比上古時期多了十倍不止。」墨無雙說道。
「你並不是特別對墨家的思想忠誠，那你為什麼投降古川城？」蕭逆突然問道。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墨無雙是為了實現墨家復興的願望才投降古川城的，然而今天看來似乎並不是這麼簡單。
「不，我是為了墨家復興才加入古川城的。龍嶺天朝的皇帝龍銀雄才大略，恐怕就算是後世也會做為法家的代表人物為後世傳頌。然而，墨家的思想與法家差異實在是太大。我要在龍嶺天朝復興墨家的想法就算龍銀鼎力支持，恐怕也難以成功。而古川城不同，別看他似乎魔教、墨家、儒家和道家都有，氣氛卻並不劍拔弩張，而且似乎有著一種逐漸融合的趨勢。也許這正是一個新時代到來的標誌吧，然而現在法家一家獨大，實力雄渾。因此，這個新時代能不能到來，誰也不知道。我只不過想盡一分力罷了。」墨無雙感慨道。
「新時代？每個時代都是要流血的？！」蕭逆仔細咀嚼著這番話，突然想到明王經上的開篇語——若是這些都是罪孽，那麼請將所欲罪孽加在我身，我願一力承擔。那個洪荒時代，明王為了保住人類的延續，為人類贏得一席之地，是否也曾壓下過心底的疑惑，願意承擔一切罪孽？那不是殺，而是一種大慈悲，大承擔，大勇氣。這一剎那，蕭逆似乎能看到在那遠古，生存條件極度惡劣的洪荒年代，明王是怎樣一個人孤獨的殺盡千萬野獸，剷除阻礙時代發展那些反抗者的孤獨身影。他不是嗜殺，而是不得已，可是卻帶著大勇氣，將這些罪孽一力承擔。
「既然每個時代都是要流血的，那麼我願一力承擔。」蕭逆念頭突然通達起來，頓時進入一個奇妙的境界，精神力彷彿形成了一個漩渦，瘋狂的吸收著四周的天地靈氣，同時，新的精神力也是不斷生出。與此同時一股股強大的內力從體內不斷湧出，而此刻，體內的明王離火功似乎變得溫順而堅韌，充滿了殺氣，卻不失正義剛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