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 歸雲一去無蹤跡 文 / 國王令狐
接下來的幾天,他終於見到了自己的父親李浩臣,不過這位便宜父親的態度卻是十分冷淡,雖然眼中略有關切之意,卻板著一張面孔,打量了裴闖兩眼,見他無恙,便哼了一聲揮袖走了出去,其後幾日便再不見他來過,弄得裴闖心中萬分納悶,難道自己這副軀體不是他親生的不成?思索良久亦糊里糊塗,卻又不好去問下人,便索性不去管他,專心看起書來。
他的房間挺大,擱在後世起碼也是個三室兩廳一百二十多平米的房子,分為裡外兩進,外面是下人丫鬟值夜的小屋,中間是寬敞的書房,楠木的書桌胡椅甚為氣派,案上文房四寶齊全,筆洗精緻,竟是青花瓷的,一尊斑駁的青銅小鼎散發出裊娜的青煙,香氣盎然,看那銅鼎的品相,似乎真是遠古的古物,四壁書架上擺滿線裝書籍,不知有幾百上千本,卻微微掛著些細小的灰塵,看來很久都沒有人動過了;最裡邊那間才是臥室,是他休息的地方,擺設同樣華貴奢靡,在裴闖看來,卻是多了些脂粉氣,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幾天下來,柳氏常常過來看望,裴闖偶爾在府中逛了逛,十幾個僕人丫鬟也都認識了。裴闖對這裡的第一印象就是這裡的人普遍身材低矮,男人一般都在一米七以下,就算是偶爾有一兩個高個子,以裴闖的眼光看也就是後世中等身材的水平,他這個一米七八的個子在後世可能不覺得如何,在這裡卻很有些鶴立雞群的感覺。至於女人,這是讓裴闖最鬱悶的地方,她們也普遍不高,而且相貌平庸,一想到以前看穿越小說裡只要一有女人出場就必是美女甚至絕色,裴闖就苦悶不已,看來就是想做種馬也不成了,這裡人的相貌和自己的審美觀念絕對存在著相當的差距。對於語言,裴闖很用心的去學習,他們的語言還是可以聽懂的,對於一個習慣普通話的人來說,現在這種接近於白話文和文言文之間的交流語言,有難度,但能克服。裴闖也看到了這個時代的文字和書籍,自己書房中就有的是,他們的文字是漢字絕對沒錯,繁體,豎行,由右向左看,中間無標點斷句,著實難懂,這需要自己慢慢去適應,學習。轉眼間又是半個多月,裴闖每天足不出戶,認真研習,大量閱讀,既能加強自己的讀寫能力,又能瞭解當時的社會形態和文化歷史。大量的練習,使得裴闖已經可以很流暢的讀寫了,不過毛筆字還是太醜,未免差強人意。
這段時間,裴闖又根據自己的記憶,將前世的很多簡單知識都寫了下來,想到什麼就寫什麼,無論是數理化還是地理歷史和軍事戰術戰例,只要是能記起來的,他都認真整理出來,以備不時之需。當然,為了保險起見,他用的是簡體字,命人早來粗大鵝毛,削尖沾上墨汁,書寫倒也方便,這樣即便是被別人得了去,只怕也沒人能看得懂。似乎這些日子他的行動很反常,不但柳氏覺得兒子變了很多,竟能在書房坐得住,就連兩個侍候的丫鬟看他的眼神也有些異樣。裴闖雖然無奈,卻也知無法遮掩,畢竟再怎麼的,自己和這個身軀的上一個主人言行上一定會有一些異樣,就算刻意模仿也逃不開親近之人的眼睛。好在那個失憶的借口足以彌補這一切,便也就聽之任之,不以為意了。這麼長時間下來,他的心氣已經完全平靜下來,開始思索如何才能融入這個時代的社會了。
三月中旬的臨安,天氣反常的炎熱,連院中楊樹上的知了都叫得有氣無力。裴闖將整理出來的一摞稿紙小心裝訂成冊,這才抹了一把額頭熱汗,將蒲扇扇得呼噠噠直響。
房門口傳來輕快的腳步聲,裴闖回頭一看,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跑了進來,口中叫道:「表哥,你好啦?姑母叫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裴闖,不,現在應該叫李烈,他連忙站起身,繞過拉著少年的手假作思索狀,既然叫自己表哥,想來就是柳氏口中的那個表弟了,「你叫什麼來著?」
「啊?還真全忘光了?我是你表弟柳雲逸啊!」
李烈笑道:「表弟不要見怪,這次摔到頭,以前的事全忘掉啦!你有沒有欠我銀子啊!這我都想不起來了。」
「切!還不知道誰欠誰呢!走吧,咱們到街上去玩。」
二人出了府門,來到大街上,李烈沒想到古代的街道竟然如此熱鬧,行人如織,各種商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街邊更是店舖林立,好一派繁華景象。
李烈隨雲逸逛了一會兒,嫌人群喧嘩聽不清雲逸說話,見不遠處有條小巷,拉了雲逸走進巷中,越向前走越是清幽,身後喧鬧幾不可聞。雲逸一路嘮嘮叨叨說些李府瑣事,忽聽有「叮咚」琴聲響起,一陣悠揚琴聲和著一個清麗的女子歌聲從旁邊高牆裡飄了出來,李烈聽那女子唱道:
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嘶。夕陽鳥外,秋風原上,目斷四天垂。
歸雲一去無蹤跡,何處是前期?狎興生疏,酒徒蕭索,不似去年時。
唱得正是柳永的「少年游」,那聲音如出谷黃鶯,清澈婉轉,和著悠揚的琴聲,竟讓李烈聽得癡了。
李烈心中反覆吟詠「歸雲一去無蹤跡,何處是前期?」那歌聲驀地觸動了心底深處那根弦,久久不能平靜.
李烈輕輕拉過雲逸,低聲道:「這園子是誰家的?」
雲逸笑道:「表哥動心啦?」
李烈一個腦瓜崩兒彈了過去,「少廢話,蹲下,馱我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