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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七 三尺青鋒血未凝(中) 文 / 國王令狐

    李烈思慮再三,還是決定立即離開小鎮,不然鎮上的江湖人越聚越多,根本就不是自己三人能夠對付得了的。

    想罷,連忙吩咐魏烔去將馬備好,然後拉到客棧的後門等待。

    過了一會兒,李烈估摸著魏烔已經將事情辦妥,讓劉立峰背起韓猛,自己則拉著方雪晴疾向後門走出,走出後門,見馬匹已經備好等在那裡,立即吩咐魏烔在前面開路,劉立峰扶著韓猛同乘一騎居中,自己則和方雪晴同騎在後,三匹馬放開四蹄向鎮外跑去,耳聽得客棧內人聲鼎沸,已經有人衝出了客棧後門,見李烈幾人已經騎馬逃走,連忙跑回去牽馬。

    李烈一行出了鎮子,一路向淮溪方向疾馳,剛行出十來里路,遠遠便見後面十多騎快馬追了上來,李烈連忙催促大家快跑,無奈馬匹都馱了兩個人,負重太大根本就跑不快,眼見後面追兵越來越近,蹄聲漸漸清晰起來,已經可以看清追兵的面目,當先一騎正是被韓猛撞暈的秋雲。

    李烈知道甩不掉身後的尾巴,再不想辦法一定會被對方追上,自己和倆名親衛脫身不難,要想保護身受重傷的韓猛和手無縛雞之力的方雪晴那可是難到極點,當下果斷決定自己留下來拖住追兵。李烈將方雪晴的身體扶正,讓她在馬上坐穩,然後一躍下馬,對兩名親衛喝到:「快帶他們回營去搬救兵,我拖住他們一會兒!」魏炯大急,便待下馬,李烈怒喝一聲,「這是軍令,違者定斬不饒!快走!」

    兩侍衛知道李烈主意已定,不敢違背,將牙一咬,含淚揮鞭,向前狂奔。

    李烈氣定神閒站在大路當中,抽出腰間佩劍,劍尖拄地,靜待追兵到來。

    轉眼間一眾武林人已經奔到近前,見李烈擋在官道當中,心急追趕方雪晴,抽出兵刃向李烈衝來,那當先一人正是秋雲,馬到近前,舉劍向李烈當頭劈下,人力藉著馬匹奔馳的衝擊力,這一劍威力非凡,帶起一聲清嘯。李烈見這一劍力道太大,不敢硬接,身子滴溜溜一轉,便已躲過劍鋒,手中長劍內力激盪,發出「嗡」的一聲劍鳴,揮手向秋雲坐騎斬去,那馬匹正在奔跑之中,秋雲一擊不中,便不能有第二下攻擊,就在人馬錯身的一瞬間,李烈長劍疾出,將一條馬腿砍斷。那馬失了一蹄,哀鳴一聲向前翻滾著栽倒,秋雲措不及防,一頭向地上扎去,雖然匆忙躍起,但渾身塵土,腳步踉蹌,寶劍被甩出老遠,一隻手掌蹭得鮮血淋漓,狼狽非常。此時李烈可沒有閒著,利用對方錯愕和躲避秋雲倒地馬匹之機一連幾劍,或削馬腿或砍馬頸,一霎那竟被他將對方五六匹馬砍倒在地。

    宋時南方戰馬珍貴稀少,價格不菲,如今被李烈連傷幾匹,這些武士又是心疼又是憤怒,再也不顧追趕方雪晴,呼啦啦將李烈圍在當中。

    眼見不能善了,李烈將真氣運轉全身,只等對方攻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遠處忽然塵煙大起,無數蹄聲如悶雷一般滾了過來,竟是有大批騎兵向這裡直奔而來,眾人都是一驚,不由抬頭觀瞧。

    李烈心中大喜,「怎麼這麼快自己的援兵就到了!回頭得好好表揚,不對,應該是重賞徐立這小子!」

    騎兵漸近,煙塵中現出一隊黑色盔甲的鐵甲騎兵,手中刀槍在陽光下閃閃生輝,足有三百人的樣子,李烈不由一愣,「怎麼不是宋軍?」

    那些武林人倒是眼尖,「不好,是金軍騎兵,大伙快走!」飛快跳上馬匹逃之夭夭,竟是比來時還要迅速,只留下李烈和一地馬屍怔怔出神。

    看來跑是來不及了,人腿再快也跑不過馬腿,李烈連忙站在路邊,低頭垂手而立,希望金兵有什麼要事,沒空搭理自己,同時心裡十分奇怪,「這裡怎麼會有金兵出現?他們不是退到濉溪城裡去了嗎?」

    金騎很快就到了近前,看到地上馬屍,一名金軍千戶裝束之人一擺手,大隊人馬停了下來,那金兵千戶上下打量李烈幾眼,「這是怎麼回事?」

    李烈連忙低頭答道:「回軍爺的話,在下遇到了強盜打劫,正好將軍您的大軍經過,把他們都給嚇跑了,在下還要謝謝將軍的大恩吶!」

    那千戶哼了一聲,可能真有急事,當下將手一揮,就要下令繼續趕路,不想他身邊一名金兵突然「咦」了一聲,伏在千戶耳邊說了句什麼。

    千戶聞言一震,不可思議的看了一眼李烈,「你!抬起頭來!」

    李烈心中暗叫糟糕,無奈之下抬起頭來。

    「就是他!就是他!」千戶旁邊的那個金兵手指李烈大叫起來,「他是宋軍統帥李烈!」

    李烈頭腦中「嗡」的一聲,「壞了!」冷汗順著後脊樑簌簌而下,「怎麼可能有金兵認識我呀!」不由蹬蹬蹬倒退了幾步。

    金兵千戶打個手勢,三百金兵一下子將李烈圍在當中,「全體下馬!」金兵齊刷刷的跳下戰馬,手中刀劍長槍直指李烈。

    「哈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李烈將軍,束手就擒吧!」

    李烈頭腦中飛速電轉,希望可以想出個脫身之策,可如今情況危急,自己又被重重包圍,如何能逃得出去?投降嗎?自己殺了章宗皇帝的親侄子完顏乞仁,指揮大軍取泗州,下靈璧,吞併宿州,僕散揆幾萬大軍被自己消滅個乾淨,更將僕散揆押送到臨安,讓金國顏面無存,如果自己投降,無非是多受些屈辱苦楚罷了,這條命還是保不住的。李烈權衡再三,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不由將心一橫,死就死吧!拼了!

    當下哈哈一笑,「笑話,我堂堂大宋將軍,只有馬革裹屍,豈能被爾等擒去?死則死爾,讓我李烈投降,萬萬不能!」

    話音未落,長嘯一聲,打了擒賊擒王的主意,將真氣運至全身,展開身法,便如一支利箭一般向金兵千戶飆去。這一下李烈用盡了全身力氣,當真快於閃電,手中長劍化為一條銀練,硬生生從一名侍衛親兵的胸口穿過,打橫一掃將他斬為兩段,漫天血霧中,李烈身劍合一,帶著滿身血腥向千戶撞去,手中長劍揮舞撥打四周砍過來的兵刃,另一手變拳為爪,直向那千戶咽喉抓去。

    金兵千戶被突然的變故驚得一呆,一愣神之間李烈的手掌已到近前,正在這時,那名認出李烈的金兵剛好就在千戶身邊,見情況危急奮力撲在千戶身前,李烈一把扣住他的後脖頸,「卡嚓」一聲,將他頸骨捏得粉碎,然而這一耽擱,四周金兵已經飛快趕來,再想擒殺那個千戶,已是晚了!

    李烈無奈向後疾退,單手將金兵屍體掄起,砸向蜂擁而來的金兵,退出丈遠的地方,心中暗暗惋惜,「功敗垂成!」

    那金兵千戶嚇出一身冷汗,連忙跑到隊列後方,見李烈如此凶狠,不再存心生擒,在陣後大喝,「死活不論,殺了他!」

    眾金兵緩緩向李烈擠壓過來,手中刀槍寒光閃閃,殺氣凜然。

    李烈剛才一擊不中,就知道今天無法倖免了,眼前閃過崔婉和若兮嬌美的容顏,心中一酸,「別了!我的愛人!」

    李烈眼中火光驟閃,既然注定要死在這裡,那就轟轟烈烈大殺一場,讓這無數的生命作為陪葬吧!

    長嘯一聲,李烈的身影疾向前衝,在體內真氣運至極限的情況下,他的身形化為一道殘影,直向對面的金軍衝了過去。

    盾牌、長槍、精鐵打造的盔甲組成的鋼鐵洪流與疾衝而至的李烈轟然撞在一起。

    「滄海橫流!」

    李烈終於將傳自浮塵子的「獵北三式」發揮到淋漓盡致。獵北三式乃是浮塵子畢生所學之精華凝結而成,施展起來自是非同一般,如今李烈身陷絕境,所有潛力都被激發出來,一招『滄海橫流』已經超越了李烈以往任何一次使出來的威力。李烈狂嘯一聲,身形沖天而起,在避過十數支長槍的同時,右手長劍猶如刮起的旋風,十數名金兵被強橫的劍氣掃飛,瞬間被斬為兩段和變為廢鐵的盔甲一同墜落於地面。

    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殺,李烈彷彿在燃燒生命的潛能,身上力氣絲毫不見減少,『獵北三式』盡情施展,長劍猶如死神的鐮刀,暢快淋漓的將一個又一個生命攪為粉碎。

    渾身浴血的他在金軍中橫衝直撞,每一次揮劍,便有幾個生命終結。金軍見李烈如入無人之境,十多個盾牌手向李烈擠壓過來,而幾乎同時,幾支長槍也從旁邊向他刺了過來。

    李烈雙目盡赤,手中長劍一式『橫掃千軍』,將所有刺過來的槍頭削斷,同時將長劍高高拋起,他騰出雙手,玄元功運轉到極致,一拳向敵軍盾牌擊去。「彭」,那名被李烈擊中的執盾士兵體內忽然發出低沉的爆裂聲,口鼻之中噴出一蓬血霧,盾牌便如玩具一般支離破碎。李烈將拳速發揮到極限,一瞬間連擊十多拳,拳拳都打在周圍的盾牌上,立時便將十多名盾牌手的心脈震斷,恐怖的拳勁餘勁未歇,暗流洶湧般襲向他們身後的長槍兵,長槍兵被撞得東倒西歪,更有人被生生撞死,口吐鮮血倒了下去。

    此時空中長劍已經落下,李烈一伸手,那長劍便如有了靈性一般,落在他的手中。李烈一個箭步,已經竄入長槍兵陣之中,一招「天河倒瀉」,長劍劃過,離他最近的五名金兵的頭顱立刻沖天而起,鮮血如噴泉一樣自頸腔中噴濺而出,灑在後面趕來的兵士身上。長槍兵因為槍身過長,被對方衝到身邊後根本無法回槍防禦,李烈便如嗜血的遠古凶獸一般,手中長劍不斷收割生命,他衝到哪裡,哪裡便有鮮血噴濺,李烈看準方向,直向那個千戶衝去。

    血腥成了這戰場上唯一可以形容的字眼,殘忍就是它的座右銘。李烈手中長劍無一合之將,血光崩現中所有阻擋他的士兵都成了劍下亡魂,令那千戶目瞪口呆,拚命呼喝士兵頂住。

    血!到處是血!李烈幾乎已經喪失了所有思維,心間只有一個聲音在狂呼-殺!殺!殺!

    陡然,一道劍光怒射而出,硬生生從一名倒霉的金兵侍衛胸口穿過,血肉橫飛中去勢毫不減緩,直向金兵千戶電射而去。那千戶也是了得,手中長刀急擋,隨著一聲響亮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那千戶的長刀竟被激射的寶劍撞成兩段,也正是這一擋才救了他一條小命,長劍「哧」的一聲刺入他的肩胛之中,千戶慘哼一聲栽下馬來。

    李烈拋出長劍,手中已沒有武器,雙拳連續擊出,中者無不吐血倒飛出去。一名金兵瞅準機會一槍刺出,李烈躲避不及,只好將身子一側,躲開胸口要害卻躲不開肩膀,左臂被槍頭一下子洞穿。李烈劇痛之下嘶吼一聲,一拳砸在槍桿之上,那槍桿「卡吧」一聲折斷,執槍士兵一愣間李烈已經撲到近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單手用力一抖,那士兵被憑空抖了起來,身體裡嘎巴直響,被李烈震得骨斷筋折。李烈將金兵的屍體當成兵器,在人群中揮舞起來,中者無不跌飛出去,忽然覺得手上一輕,卻是那金兵的身體和胳膊經不起摔打,從肩胛處撕裂開來,如今李烈手中拿著的,只剩下一隻鮮血淋漓的斷臂。

    「啊!」目睹了這血腥的一幕,一名金兵終於崩潰,丟下手中長槍,瘋了一般掉頭就跑,口中呵呵有聲,卻沒有人能聽懂他在叫什麼。

    李烈周圍的金兵呼啦一下退出老遠,恐懼的看著渾身鮮血的李烈。

    李烈還待前衝,身軀忽地一顫,驀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此時的他已經達到了極限,伴隨著這口鮮血的吐出,身上力氣迅速流失,丹田中真氣幾近枯竭。

    「難道今天真的要死在這裡?」李烈一抹嘴角鮮血,內心發出一聲歎息,「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自己滿懷壯志,立志在這個時代作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沒想到卻被幾百金兵困死在這裡,實在是太不值得啦!」

    腳下一名金兵還在掙扎著,他的腹部已經被切開,青綠的腸子流了一地,人還沒死,一邊慘叫哀嚎一邊無助的想將腸子塞回腹腔,終是難以辦到,也無力再叫,睜著絕望的眼睛呆呆的看著李烈,然後眼神漸漸暗淡,大瞪著雙眼慢慢死去。

    李烈歎息了一聲,彎腰將他不瞑目的眼睛合上,抬頭向金軍露齒一笑,滿臉鮮血中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在金兵眼中這微笑卻宛如一隻幽冥中爬出的嗜血凶魔發出死神的邀請,不禁都打了個寒戰,不由自主的又向後退了幾步。

    就是這後退的幾步,突然讓李烈看到了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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