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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 獵殺(下) 文 / 國王令狐

    李烈緊了緊固定在船身上的匕首,抽出蒼穹劍,開始慢慢的在船身上挖了起來。蒼穹劍鋒利無比,雖然身在水中用不上力,仍然被李烈小心的在上面挖了一個洞,掉落的木屑隨著水流飄走。李烈不著急,只有大船開出幾十里以外才是動手的時候,所以他小心翼翼的挖著,船板很厚,李烈怕一下子挖穿會引起船裡人的警覺,只是慢慢一層層的將木板剝離,輕輕敲擊,李烈知道船板只剩下薄薄的一層了,便停下休息,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李烈舉起寶劍,向裡一插,然後奮力一旋,船板一下子被破開一個大洞,江水洶湧而入,李烈的身子被江水一下子衝入船艙中。

    耳中一片轟鳴,李烈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四下觀看,正見一個宋軍水兵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見李烈看過來那人發出一聲驚恐的叫聲,轉身就跑。李烈大急,再不顧許多,抬手就將蒼穹劍擲了出去,正中那人後心,水兵身子一顫,然後軟軟倒在地上。

    李烈搶上前去,伸手拔出寶劍,低聲道:「對不住了!」這宋兵不願殺,但為了大計,卻又非殺不可。他環顧四周,發現這裡是大船的底艙,堆放了一些雜物,被他鑿開的洞口正有打量的江水湧入,只這麼一會兒功夫,水面已經沒過腳面,將一些雜物浮了起來。

    李烈站在底艙樓梯口,向上悄悄望去,出口處正好空無一人,他連忙縱身而出,飛快的將艙門關緊,向上層船艙摸去。以他的輕功,躲過幾個忙碌的宋軍水兵,來到二層艙房一個小門門口,伸手叩門,「誰呀?」裡面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等等」接著門一響,一個金兵侍衛探出頭來。那人看到猛然看到李烈,瞳孔驀的收縮,巨大的恐懼讓他驚愕一下,然後便要向後飛縱,蒼穹劍已經噗的一聲插入他驚恐欲呼的嘴中。李烈身子向前一擠,抓住他的腰帶不讓他倒下去,房間裡還有一名侍衛,正躺在床鋪上休息,聽得動靜不對,反應倒也迅速,一下子竄了起來,烏光一閃,李烈腰間的匕首已經飛出,正中他的咽喉,將一聲驚呼釘在咽喉以下。那名侍衛撲通一聲仰天倒在床鋪上,大瞪雙眼,滿眼都是難以置信神色,抽搐幾下,停止了呼吸。

    李烈迅速關上房門,將一名金兵的衣服扒下,穿在身上,撕下一片衣襟揉成一團後就著屍體上沾滿鮮血,然後將浸滿鮮血的布團握在手中,匕首夾在指縫間,又用鮮血在臉上一抹,走出房間,直向最上層走去。

    想來這些金人一路上擔驚受怕,神經繃得很緊,吃不好睡不寧,上船後經過仔細檢查搜索後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都躲在艙房裡放心休息,誰也沒想到刺客竟能從江心摸上大船,所以過道裡竟然一個人影也沒有,竟然被李烈順利的摸到樓船的頂層,那裡正是撲散揆休息的地方。

    撲散揆的房間非常好找,因為那個最大的房間門口正有兩個侍衛守護。

    李烈悄悄觀察一下,然後轉過樓梯,彎著腰,嘴裡粗重的喘息著,夾著匕首的左手捂在胸口,右手蒼穹劍掩在背後,踉踉蹌蹌向前走去,左手手心的布團被他用力一抓,血水順著指縫向外滴落下來。

    兩名侍衛見一個受傷侍衛走過來,吃了一驚,立即奔了過來,李烈則裝作無力的樣子,身子一陣晃動,嘶啞的嗓音發出一種垂死的野獸才有的低嚎。

    「怎麼回事?」那兩人奔過來,正要伸手去扶李烈搖搖欲墜的身子,李烈便在那一刻動了,左手匕首甩了出去,這麼近的距離哪有不中的道理,匕首正插在左邊侍衛的胸口,李烈的右手也同時閃電刺出,蒼穹劍深深刺進另一名侍衛的咽喉。

    李烈獰笑著盯著那兩張因恐懼和驚訝而變形的面孔,緩緩拔出寶劍,兩人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便倒在地上,臉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李烈從容的推開門,走了進去,映入眼簾的是撲散揆高大的身影,此時他正在書案上奮筆疾書,聽得門響,頭也不抬的問道:「什麼事?」

    李烈也不答話,逕直走到他的跟前,撲散揆抬起頭來,悚然一驚,臉上神色變幻,複雜之極,手中毛筆上的墨汁滴落紙上,洇出好大一片污點,「果然是你!」撲散揆頹然坐下,「沒想到還是沒有逃出你的手掌!」

    李烈抹了一把臉上血跡,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紙張,見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字體剛勁有力,卻是一手好字。「兵之勝負者,氣也,兵士能為勝負而不能司氣。氣有消長,無長盈,在司氣者治制之何如耳。凡人之為兵,任何等壯氣,一遇大戰後,就或全勝,氣必少洩。又復治盛之以再用,則氣長固。若一用之而不治,再用則濁,三用則錮,故無常勝之兵矣。」李烈笑道:「好一個故無常勝之兵!」接著又輕聲念道:「故戰者必本乎率身以勵眾士,如心之使肢也。志不勵,則士不死節;士不死節,則眾不死戰。嗯,這是魏僚子的戰威吧!撲將軍果然大才啊!」

    撲散揆緊了緊雙拳,卻沒有異動。

    卻聽李烈接著念道:「氣根於心,則百戰不挫。然火器之利,非同一般。聲震四野,火光四射,亂石崩雲,最能打擊士氣,如士卒初遇,必為之心驚而膽寒,以至氣餒,怯戰,畏敵如虎。務須同樣掌握此術,與敵對攻,其勢必振!撲將軍,看來你這一年來都在研究我的戰術啊!」

    撲散揆面色蒼白,慘然一笑,「余平生多歷戰陣,百戰不殆,卻於靈璧一戰折於你手,成為階下囚,自然心有不甘,日思夜想,尋求破解之法,可笑我還要將這些心得錄於紙上,想要回國後大展身手,轉眼間卻是一場雲煙,可恨吶!」他驀地抬起頭,「李烈,你這卑鄙小人,我以英雄之節敬重與你,放了你的家人,為何食言還要來殺我?」

    李烈輕輕搖搖頭,「我說過不再派手下人追殺你,所以根本沒有派人來啊!這次我是親自前來,孤身一人,應該不算違背誓言吧!」

    「你!……你……」撲散揆手指李烈說不出話來。

    李烈緩緩道:「如果咱們身份相同,我想我們會成為朋友,然而處於敵對立場,結局卻是不同的,你是個英雄,但只是金國人的英雄,我若讓你回去,到時金國大軍南進,烽火連天,南宋不知有多少百姓會遭殃,生靈塗炭。所以你今天必須死!「

    「不好了!船進水啦!」

    「有刺客!……快保護大人!」

    外面突然一陣喧嘩,船體微微一晃,無數腳步聲向頂層跑來。撲散揆大喝一聲,操起一把椅子向李烈砸去。李烈不閃不避,一道烏光斬出,椅子立刻被劈成兩半,撲散揆身子一僵,額頭出現一道血痕,然後一分為二,鮮血噴濺中兩片屍身倒了下去。

    房門被踢開,一眾侍衛發瘋般衝力進來,李烈縱身一跳,擋在門口。由於空間狹窄,幾十個侍衛根本施展不開,只有三四個人能夠與李烈正面交鋒,李烈神兵在手,手下無一合之將,不多時身前便堆滿十多具屍體,鮮血噴濺的到處都是,牆上,地上,身上,到處都是一片鮮紅,整個船艙已經變成了修羅場。

    金國這些侍衛見撲散揆已死,自討即便回國後也是必死,早存了拚命之心,全都奮不顧身,如同野獸般狂叫著拚命向李烈進攻,一時間李烈竟然脫身不得。

    船身漸漸傾斜,眾人捨生忘死的拚鬥,雖然腳下站立不穩,大家都東倒西歪,也都在紅著眼睛不顧一切的向李烈衝擊,李烈一面不斷挪動腳步,保持身體平衡,一面應付對方拚命廝殺,漸漸手忙腳亂起來,身上也已經見血,被砍了好幾道口子,不過都沒傷到要害,然而光這麼血流不止也讓他漸漸失去力氣,拚命沖了幾次都被趕了回來,顯然,這些侍衛要拚死他,累死他,或者乾脆等到船沉大家一起淹死在船艙裡。李烈一陣氣促,手上動作也慢了下來,對方還剩不到二十人,如果不是船身傾斜,難於立足,這些人早被他幹掉了,不過此時,大家都是東倒西歪,在這狹小空間裡,李烈便吃了大虧。這些侍衛乃是金國勇士,個個身手不弱,混亂的情況下到處刀光劍影,逼得李烈不斷後退,如果不是李烈有神劍蒼穹,只怕就死在這場亂戰中了,即使如此,李烈仍是左擋右支,凶險萬分。李烈不禁苦笑,沒想到自己算來算去,卻沒算到沉船時的這種情況,今日怕是要交待到這裡了。

    李烈奮力一劍將一名侍衛的刀身砍斷,毫不停留向前斜刺,正中那人胸口,那侍衛狂吼一聲,竟然一把抓住李烈的長劍劍身,幾根手指頭頓時掉了下來,然而此人臨死前的瘋狂卻讓李烈的動作一滯,半邊身子頓時空門大開,一道寒光直向他肩頭劈下,再要躲閃,卻是來不及了。

    「完了!」這個念頭在李烈頭腦中一閃,只剩下閉目等死的份兒了。

    「轟!」

    船身突然整個傾倒下來,竟在這關鍵時刻救了李烈一命。那道光不受控制的一偏,在李烈肩頭劃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直流,皮肉都翻了起來,卻沒能將他的肩膀整個砍下來,只是受了較重的外傷。所有人都站不住了,不由自主的飛跌開來。

    李烈強忍劇痛,連滾帶爬的竄了出去,整個大船正在迅速下沉,他穩住身子,眼角餘光瞥見巨大的桅桿斜斜翹起,竟是全船的最高點,連忙奔跑過去,直接爬到桅桿的頂端,大口的喘息起來。

    大船下沉的越來越快,李烈舉目四顧,四面江水浩瀚,再另無一處落腳點,用不了半柱香功夫,這艘大船將永遠消失在江面上了。

    水面上有幾十個宋軍水兵正在拚命向岸邊游去,卻沒見那十多個剩餘的金兵侍衛,這些人生在北方,大多不識水性,在這大江之上根本無法生存,倒是那些行船掌舵的水兵還有存活的希望。

    李烈暗暗焦急,呂驚雁接應的船隻怎麼還沒有來?

    江水已經沒過多半個桅桿,巨大的船身不斷下沉,李烈知道,再不游離此地,船身下沉造成的漩渦絕對可以將人直接扯入水底。李烈身上傷痕纍纍,左臂已經不能動彈,想要游泳也是不行,已經陷入絕地之中。

    便正在此時,一個身影嘩的一聲鑽出水面,李烈眼前一亮,那是一匹戰馬,一匹金人的坐騎,不知怎的竟然掙脫船艙裡馬廄的韁繩,竟然奇跡般的跑了出來。李烈長吸了一口氣,將所有力氣都用到腳下,雙膝一屈,狠狠一蹬腳下桅桿的頂端,整個身子斜斜飛起丈遠,落下時一把抓住戰馬的尾巴。

    戰馬帶著李烈遠遠遊開。身後那支桅桿早就不見蹤影,江心處一個漩渦接著一個漩渦,不時有些雜物飄上水面,除此外茫茫江水,再不見一絲痕跡。

    馬匹天生就會游泳,李烈努力保持清醒,死死掖著馬尾,生怕支持不住鬆開了手。

    長江寬闊,此處江面雖然沒有中上游水流那麼湍急,卻也流速不慢,江面足有十多里寬。那戰馬帶著一個人,漸漸沒了力氣,動作越來越慢,眼見是不行了。李烈茫然四顧,隱隱看到一條小船遠遠劃了過來,眼前一黑,終於昏了過去。

    好多的夢,如絲般纏繞著自己,怎麼都掙脫不開,好累啊!明明知道自己在做夢,可偏偏就是不能醒過來,這是為什麼?想動一下身體卻怎麼都不能挪動哪怕是一根小手指頭,這叫夢魘吧!我明明知道的,為什麼還不能醒來啊!

    李烈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一雙明亮的眼眸正盯著他看,見他突然睜開眼睛,眼神中掠過一絲慌亂,然後迅速恢復清明,「你醒啦!」

    李烈終於看清那是呂驚雁,連忙說道:「我醒了……」那聲音沙啞無力,嚇了他自己一跳。微微一動,覺得全身又痛又麻,一點力氣也沒要,入眼所及,全是一層層的白色紗布,包得和一個粽子一樣,不由苦笑一聲,「這是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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