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六 狂暴(下) 文 / 國王令狐
皇城城牆上的侍衛和禁衛軍被炸死一片,倒塌的城牆下無數猶未死去的金兵在垂死哀號,而李烈則在剎那間提馬向前衝去,三千鐵騎就像翻滾的洪水漫過堤壩,血腥的肉搏戰一下子便展開了。每一處城垛,每一處箭樓,每一條通道,每一座宮殿都成了殊死拚殺的戰場,刀光劍影,亂箭紛飛,戈起戟落,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血淋淋的廝殺,士兵們像野獸一樣狂呼著不顧性命的拚殺,彷彿要將眼前所有晃動的東西碾成齏粉,血紅的雙眼充滿了瘋狂的光芒,嗜血的刀槍飽飲敵人的鮮血。皇宮侍衛們雖然奮勇當先,捨生忘死,然而事起突然,準備不足,更沒有馬匹和趁手的長兵刃,那裡是三千精銳騎兵的對手?
殘肢落地,頭顱翻飛,血肉翻滾,腦漿塗地,沒有任何多餘的語言,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雙目圓睜,機械的動作,砍、劈、剁、刺,血花漫天飛舞,慘呼哀號交匯成一片。宮女、太監、皇后、嬪妃、無論是什麼人,只有殺!殺!殺!!!
寬闊的廣場血水漫流,腳步馬蹄踏上去濺起淒美的血花,華麗的宮殿變成了修羅場,到處是狀若瘋狂的屠殺,分不清男女,辨不清美醜,看不清老幼,身份的尊卑再不重要,所有人都將面對一個結局,殺!殺!殺!!!
廣闊的皇宮火焰飛騰,屍橫遍地,情景之慘烈難以言表,宋軍已經完全瘋狂了,除了身著自己人服裝盔甲的人外,所有移動的,喘氣的物體都被砍殺淨盡,短短不到半個時辰,諾大的皇宮被斬殺一空。
李烈滿臉鮮血立於金鑾殿上,郎雄飛馬進入大殿,名貴的波斯地毯被馬蹄無情的踐踏,雕龍的庭柱佈滿刀痕,巨大的銅鼎被踢翻,象徵至高無上皇權的龍椅被劈碎,大殿上一片狼藉,「報!皇宮已經完全肅清,沒有找到章宗皇帝,聽宮女說是出城狩獵去了,不過我們找到了皇宮內庫,其中金銀財寶無數,請將軍定奪!」
李烈渾身都在不可抑制的顫抖,分不清那是激動、緊張還是刺激、恐懼,聲音沙啞道:「敵軍情況呢?」
「城南的金軍兩萬騎兵已經出營,在向皇宮來的路上,飛速趕來。全城守軍都在向皇城湧來,到底有多少人,屬下已無法判斷!」
「立即召集眾將士,到內庫給我把他搬空,動作要快!」
「是!」郎雄飛馬而出。
李烈一個箭步衝出大殿,大聲呼喊,「賀六奇!」
「末將在!」賀六奇一身浴血,拍馬提槍衝到李烈面前。
「立即帶領你本部一千人馬給我堵住宮門,阻擋金軍援兵!」
「是!」賀六奇扭身大喝,「三營全體集合,跟我來!」帶領一千士兵守住宮門。
李烈翻身上馬,直奔皇宮後宮衝去,邊跑邊命令零散的小股宋兵放火,然後到後面與郎雄、王衛部匯合。
「惡魔,我殺了你!」一個身影突然自地上竄起,手中一把短劍直刺李烈後心。此人顯然是倒在地上裝死,看到李烈是這些軍隊的首領才忍不住跳起來行刺。
李烈一個蹬裡藏身,躲過致命的一劍,翻手向後面便刺,一聲嬌呼,一個嬌小的身影栽倒在地,短劍掉落,左手緊緊摀住右臂,倔強的再次站了起來,狠狠的盯著李烈。
李烈回頭一看,卻是一個年輕的美麗少女,長得嬌媚動人,國色天香也不為過,李烈皺起眉頭,帶馬便走,卻聽那少女嘶聲喊道:「你到底是誰?我記得你的樣子,絕對不會放過你!我一定讓皇兄殺了你!」
李烈突然在馬上一個翻身,身子鬼魅般離鞍向少女飛縱,速度快如閃電,手中劍光一閃,劍尖已經沒入少女胸口。
「你!……」少女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低頭看了一眼貫胸而過的劍刃,緩緩軟倒下去。
「對不起!可惜你生在帝王家!」李烈喃喃自語,翻身上馬狂奔而去。
大火熊熊,整個皇宮一片火海,先期趕到的金軍騎兵已經與賀六奇的三營展開了瘋狂的衝擊。金人的眼睛已經紅了,被敵人殺入皇宮,火焚宮闕,簡直是奇恥大辱,百年來未曾一見,兩萬鐵騎分成五撥不要命的向狹窄的宮門衝擊,根本無懼漫天的弓弩勁矢,用人命生生殺到宮門前,與緊守宮門豁口的賀六奇三營站在一起。箭矢射光了,標槍投空了,就連保命的炸藥包也已經所剩無幾,宮門前成扇形鋪滿了幾千具金兵的屍體,但金兵仍舊不要命的撲過來,短兵相接的一瞬間,賀六奇便幾乎要頂不住了,金兵不要命的瘋狂衝擊讓他喘不過氣來,身邊將士不斷淹沒在無邊的槍林刀海之中。如果不是宮門豁口狹小,只怕一個衝鋒,三營就全完了。
賀六奇身邊已經不足六百人了,很多受傷的士兵毅然點燃懷裡的火藥包衝入敵軍中與對方同歸於盡,這種行動彷彿會傳染一般,人群中不時就會出現一團巨大的火焰,那是士兵們選擇了自爆,和周圍無數的敵人同歸於盡。如今他們手中的火藥包已經所剩無幾,到了這個地步,雙方已經完全殺紅眼了,賀六奇身被六處創傷,雖然仍在奮力拚殺,卻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眼見三營就要被敵人衝開道路,突然一聲吶喊,一隊騎兵從金兵的側翼狂衝而至,抬手間無數的火藥包落入金兵密集的人群中,金軍側翼頓時被炸開一片巨大的空洞,領先的那人正是王衛,他率領一千人脫離本隊後直接殺奔行台尚書省,將金國的類似於三省六部的龐大官署衝殺一遍,殺人無數,很多金國大官稀里糊塗的便死於非命,這對金國的巨大影響將在日後漸漸顯露出來。卻說王衛衝出官署,直奔皇城與李烈大軍匯合,正遇金軍攻打宮門,王衛果斷出擊,趁敵不備從敵人背後殺入,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金兵一片混亂。王衛直衝皇城大門,又是一片爆炸,宮門前立時清出一片空地。賀六奇心痛地涕淚橫流,一把抓住王衛的胸口,「啊!你個狗日的!那裡還有二百多個兄弟啊!」
王衛面色鐵青,甩手就給了他一個嘴巴,「不可意氣用事,帶著你的人快撤,我來殿後!」
賀六奇環顧身旁三百多人,熱淚橫流,嘶啞的嗓音顫抖,「撤!」當先向後便跑。
金兵被王衛的衝殺打了個措手不及,更沒想到此人竟然如此決絕,竟然將金兵包圍中的二百多自己人也全部炸死,這一通炸又讓金兵留下幾千具屍體。
王衛領軍邊戰邊退,不斷用弓弩和火藥包阻擊敵人,直到興慶宮旁,待王衛部剛過去,突然一聲巨響,高大的宮殿轟然倒塌,頓時將緊緊追趕的金軍壓死一大片。王衛偏頭躲過一塊飛濺的碎石,正見田伯光向他打著手勢,連忙趁金兵傷亡慘重,一片混亂之機領兵向田伯光指引方向飛奔。
跑出百丈距離,忽聽背後「轟」的一聲,熱浪灼烤的後背一片生疼,火辣辣的,回頭一瞥,只見一條火龍平地升起,將金軍擋在對面,無數來不及守住奔馳之勢的金軍騎兵衝入火中,無數的火人火馬在大火中嘶叫翻滾,慘烈到了極點。
原來這是田伯光在御膳房收集到的食油,混合了火藥灑在地上,組成了一道隔離火牆。
兩人會同賀六奇直追前軍,轉過後宮側門,來到大街上,轉過街角,正見李烈和郎雄的人馬正與一隊金兵混戰,三人連忙領軍衝入,合力迅速將這隊五千人左右的步軍擊潰,卻聽身後蹄聲大作,卻是金騎繞過火牆又追了過來。
眾人在李烈的帶領下向城東衝去,那裡按計劃早有許震領一千兵馬佔領了城門,正與來援的金兵在激戰,李烈當先衝入戰團,手中蒼穹劍收割無數生命,眾軍將知道如今已經到了最關鍵時刻,無不奮起餘力狂砍亂劈,將金兵打散。然後呼嘯著衝出城門,待大隊過完,早有斷後軍士將安裝在吊橋上的火藥引燃,一聲巨響,吊橋被炸為兩斷,落入寬闊的護城河中。
金軍騎兵前後腳追到,卻只能望洋興歎,看著寬闊的護城河氣得直跳腳,再從其他城門繞過去,顯然已經晚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敵軍迅速消失在遠處的青紗帳中。
李烈不敢停留,一路向東飛馳,直到跑出百里之外,這才在一個隱蔽的無名小山坳中停了下來。眾軍士各個血染征袍,疲憊欲死,戰馬也是渾身大汗,口吐白沫,士兵們剛接到休息的命令便翻身下馬,直接躺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有些人更是直接在下馬來,身子一著地便響起了鼾聲。將士們實在太疲乏了,先一天的緊張讓很多人都沒有休息好,今天一天的激烈拚殺和亡命奔逃更是耗盡了所有人的體力。
李烈一面強打精神命令還能行動的士兵為傷者包紮傷口,一面安排許震清點人數。清點完畢,眾將相對默然,五千軍士回來的只有三千五百餘人,其中帶傷者佔了三分之一,賀六奇已經重傷昏迷,其餘四將無不渾身帶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