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零九 沃野之戰(7) 文 / 國王令狐
這就是白刃戰的時候了!一名蒙古騎兵躍馬跨過土牆,正從李烈頭頂掠過,成為攻入五原城地第一人。長嘯一聲,飛身而起,戰刀一攪,血光飛濺中,那匹蒙古戰馬被他一刀一剖兩半,馬上騎士重重摔落在地上。李烈疾步上前,戰刀宛如突破了速度的極限,剛見刀頭抬起,下一刻已經一刀捅進蒙古人胸口,長長的血跡沖天而起,正落在他頭盔上,臉上,火熱的鮮血刺激地他渾身沸騰,有一種熊熊燃燒的感覺。李烈長長怒吼一聲,嘩啦自那蒙古人胸前拔出長刀,血氣沖天而起。
「殺啊——」他聚起畢生力氣,氣壯山河一聲大吼。
「殺啊——」,眾將士受他鼓舞,胸間熱血瞬時點燃,無數的叫喊聲沖天而起,勇猛的西夏士兵衝出去,便與蒙古人騎兵戰在一處。蒙古人的凶悍果然名不虛傳,騎術精良,刀法精湛,身高體壯,力大無窮,從沒有多餘花樣,那每一刀下去都有千鈞之勢。這兩萬精兵都是成秋弘從全軍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在西夏軍中已是首屈一指,殺傷力不可謂不強,但與蒙古鐵騎比起來,差距仍是明顯。與蒙古人鏖戰之中,體力與經驗上的差距便逐漸顯現了出來,即便是戰鬥士氣高漲,也不能彌補這一點。蒙古人的刀法簡單實用,幾乎每一擊都是致命的,西夏將士們卻是熱血沸騰,悍不畏死,以無比地信心,彌補著身體上的劣勢。雙方激烈廝殺,蒙古人不斷的折戟,也有無數的西夏士兵就此倒下,胸前的汩汩鮮血,染紅了大漠的塵沙。
狂風漫卷,馬嘯西風。
無數勇猛的蒙古騎兵直衝向城牆,身旁不斷有同伴中箭落於馬下,慘嚎聲響成一片。然而這一切並不能動搖他們必勝的決心,反而被血淋淋的廝殺點燃了心中的怒火,高昂的戰意讓他們悍不畏死的衝進城中,沃野城低矮的可憐的城牆根本難以抵擋蒙古人亡命的衝擊,在付出了幾千士兵的生命後,先是幾百鐵甲騎士衝破守軍的防線,之後越來越多的蒙古騎兵越過城牆,揮舞著閃亮的戰刀和兩萬西夏兵戰在一處。
殘肢、斷臂,噴灑的鮮血,翻飛的頭顱。兩軍衝撞在一起的血腥震撼著所有人的心靈,卻更能激發人類內心本能的獸性,慘烈的廝殺已經全面展開。
成秋弘並非勇冠三軍的武將,然而身處萬軍之中,血肉橫飛的戰場,眼見著身旁將士一個個栽倒在敵人的鐵蹄下,同伴的鮮血讓他熱血沸騰,難以自持,彷彿要燃燒起來一般,渾身好像突然充滿的無匹的力量,狂吼聲中,一刀將一名剛剛將他身邊親衛斬落馬下的蒙古騎兵砍落在地,他向前急衝,在那名落馬的蒙古人剛剛要掙扎著站起來的瞬間,獰笑著一刀將他的頭顱砍下,沖天而起的頭顱尚未落下,脖腔中的鮮血如噴泉般激在他的臉上,一瞬間,眼前殺戮的世界已經變得血紅一片,鮮血的刺激讓他忘記了一切,只知道拚命揮舞著戰刀拚命劈砍,狀如瘋虎。耳中戰刀劈入身體的噗噗聲,還有骨骼斷裂的嘎巴聲充斥了他的整個世界。
李烈身上白色的鎧甲早已看不清本色,到處沾滿了鮮血和粘連的血肉碎末,韓猛緊緊護衛在他的身後,每一槍刺出,都會帶起一溜血花飛濺,幾名侍衛配合二人來回在蒙古人中拚殺,竟無一合之將。
李烈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只見城外黑壓壓的蒙古鐵騎已經盡數逼了上來,城下幾里的範圍內根本看不到地面,到處是兇猛的騎兵咆哮者向這裡衝擊,幾萬人捨生忘死的拚殺,場面極為壯觀,就在這時,李烈眼角瞥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渾身浴血的成秋弘已經筋疲力盡,正被幾個蒙古兵圍在當中,眼看著他的情況岌岌可危,將要身首異處,李烈不禁長嘯一聲,身子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掠過近兩丈的距離,被他撞開的蒙古人無不骨斷筋折,跌飛出去,就在一轉眼間躍到成秋弘面前架住了看向他的戰刀。「快退回去,部隊需要你來指揮!」李烈伸手將半跪在地喘息如牛的成秋弘一把拉起,向後奮力一甩,成秋弘的身子便凌空飛了出去,落在陣後西夏軍士的腳下,「快指揮弓箭手射住陣腳!」李烈一邊回到擋住三名蒙古騎兵的狂砍,一邊大聲呵斥。
成秋弘被重重一摔,一下子清醒過來,連忙躲在本陣中,指揮著殘餘的弓弩手不斷放箭狙擊敵人。
「將軍小心!」李烈突然聽到韓猛嘶聲大吼,聲音中充滿惶急和憤怒,心間突然掠過一絲警兆,百戰餘生的敏銳感覺讓他本能的意識到了危險,不假思索的揮刀向身後狂斬,「鏘!」李烈只覺得右臂一麻,虎口一陣發熱,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撞得向外翻滾,那驚人的一箭竟將他的右臂震得麻木不堪,就連手中的戰刀也拿捏不住,脫手飛出。驚鴻一瞥,見城頭一員蒙古大將正將一支巨大的雕翎箭再次搭在弦上,濃烈的殺機已經牢牢鎖定在自己身上。李烈顧不得爬起身子,連連翻滾,背後冷汗濕透重衣,冷冷的氣機緊緊鎖住他,就連躲避在戰馬後都沒有絲毫安全的感覺,只有不斷快速移動,憑藉著卓絕的輕功在廝殺的人叢中亂竄,竟是連抬頭再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吼!」眼見李烈陷入極度危險的窘境,韓猛狂吼一聲,手中長槍將一名蒙古騎兵挑在半空,抽槍在手,向那蒙古大將拋射過去,半空中落下的蒙古騎兵的屍體將將落下,韓猛間不容髮間將他抓在手中,掄起來直向李烈身前拋去。
「錚!」一聲清脆的弓弦聲響,蘊足力氣,石破天驚的一箭終於自哲別手中發出,一道炫目的寒光直射李烈胸口。哲別早就將目光鎖住李烈,這驚天一箭傾注了他畢生的修為,如果不是激射而來的那支鐵槍,他有百分百的把握將李烈斃命於箭下。哲別一箭射出,手中長弓拚命急掃,弓身與狂暴的長槍相撞,頓時被無儔的巨力打得崩折,長槍去勢一頓,偏了少許,擦著他右臂穿過,帶起一大片血肉。
李烈的心驀的一緊,強烈的殺機讓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橫飛而至的蒙古人身軀竟然不能阻擋那疾如閃電的致命一箭,逕直穿過那人胸膛,帶出一蓬鮮血,直向李烈胸口襲來。「啊!」李烈狂吼一聲,畢生功力集於左臂,猛地斬了下去。「卡!」,李烈只覺得左腕一陣劇痛,接著右腿如受重擊,翻身倒在地上。這全力一擊終於將箭矢擊偏,斜射入李烈右腿之中,貫穿了他的大腿,同時左手手腕也經受不住如此巨力,他知道,這支手腕已經折了。
李烈全身彷彿虛脫了一般,然而還沒等他喘上一口氣,幾把鋼刀已經兜頭劈下,李烈只得強運真氣,胸口彷彿要炸裂了一般,勉力以右手支地向外橫滾,雖然躲過要害,卻也平添了幾條傷口。
「轟!」一匹戰馬連同馬上的蒙古騎士被橫撞出去,韓猛雙目盡赤,鬚髮皆張,根根頭髮都倒立了起來,狂吼著衝了過來,幾名蒙古騎兵連同兩名西夏兵立時被狂野的勁氣擊得倒飛而出,落到地上早已骨斷筋折,沒了聲息。韓猛一把抄住李烈的身軀,護在胸前,再也不顧身周疾砍而來的刀刃,直衝入西夏軍中
哲別緊緊按住右臂噴湧的傷口,看到李烈被救回本陣,惋惜的歎了口氣。
僅僅小半個時辰,沃野城北門已經全面宣告失守。蒙古人在付出了三四千人的代價後,衝進城中,兩萬西夏兵傷亡大半,猶自拚死抵擋,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睛,不斷有人倒下,卻沒有一個人退縮,捨生忘死的奮力拚殺著。
李烈只覺一陣眩暈,渾身疼得恨不能立時昏死過去,然而此時正是計劃的最關鍵時刻,他深深知道,沒有最頑強的抵抗,沒有主帥的拚死廝殺,根本不會讓以冷靜多智著稱的木華黎上當,從而進入自己精心編織的陷阱,這也是他拚命守在第一線的原因。
「將軍!你怎麼樣!」韓猛雙目盡赤,緊張的盯著李烈的面容,生怕他一睡下去就此再不會醒來。李烈虛弱的一笑,「沒事,都是皮外傷,你不必擔心!」努力調息片刻,這才強撐著在韓猛和侍衛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成將軍何在!」
「就在前邊指揮軍隊阻敵!」韓猛連忙答道。
「快把他找來!」李烈喘息幾下,「快去!」
韓猛一咬牙,高大魁梧的身影直向陣前衝去。
李烈在侍衛扶持下緩緩坐在街邊一棵橫放的大樹上,仔細檢查傷勢,不禁苦笑起來,他全身五處刀傷,鮮血已經止住,都是在中箭後被亂軍砍傷的,不過這幾處都是皮外傷,並不如何嚴重,反倒是左手手腕骨折,右側大腿的貫通傷比較麻煩,沒有一個月想來是不能走路了。兩名親衛將他的傷口裹住,再小心的將箭桿削斷,然後飛快的將箭桿拔出,熟練的倒上金瘡藥止血,再用紗布緊緊裹住。李烈疼得嘶嘶吸氣,卻始終不吭一聲,額頭的冷汗滴答落下,汗濕重衣。
「鏘鏘鏘!」盔甲撞擊震動之聲響起,成秋弘跟在韓猛身後飛快的跑了過來,他渾身浴血,臉上被汗水沖出一道道血痕,見李烈渾身是傷,血染戰袍,不由倒吸了口冷氣,連忙急行幾步,單膝跪倒,「元帥,你的傷怎麼樣?」
李烈並不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敵軍已經全攻進來了嗎?」
成秋弘嗓子已經喊得沙啞,勉強嚥了一口吐沫才道:「蒙古人大部已經攻進城了,我軍現在只剩下七八千人,正在拚死抵抗,只怕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李烈聞言精神一振,「太好了!」
「呃?」成秋弘一愣,「元帥,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