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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三0 血色殘(1) 文 / 國王令狐

    死者名叫曾臨,是個四十多歲的工匠,他的屍體被發現陳屍家中,很致命的一刀,傷口正面捅進曾臨的肚子,乾淨利落,顯然沒有太大的掙扎痕跡。從那死不瞑目的眼神裡,李烈可以輕易猜出他是死於熟悉的人之手,因為屍體的嘴角甚至還殘存著一絲卑微的笑容,沒有隨著死亡斂去的,還有幾許的驚愕和不甘,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看來對方是個很資深的探子,心狠手辣,卻又隱藏極深,可能已經在宿州潛伏了很長時間,對於方興未艾的宿州來說,大量吸納流民是不可避免的,這就給了各國探子大量的機會。李烈知道,對於初定的兩淮,一切都尚未完善,無論是政務還是軍務,這次洩密事件的發生給了所有人一個很大的教訓,就算成功追回圖紙,偵破此案,也是時候加以全面的整頓了。

    整個都察院和情報組織都迅速的動了起來,到處都活躍著密探,小偷,盜賊還有無關緊要的可疑人等倒是抓了不少,就是沒有發現盜竊圖紙的人。當從上到下都憂心忡忡的時候,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三司的探子發現了一條線索。

    郭倬,這個早被遺忘的名字突然出現在李屠的視線中,原來曾臨的鄰居無意中提到,十幾天前,郭倬這位走馬承受曾經派人給曾臨送來過幾罈美酒。

    鄰居為什麼知道這件事呢?很巧的是這鄰里二人都是工匠出身,而且都是李烈前年通過父親李浩臣在工部調來的工匠,能夠在異鄉落戶,而且成為鄰居,兩人自然相交甚厚,經常在一起喝酒,也就是無意中,曾臨拿出了一罈美酒,不是那種粗陋的豆子酒,而是仙靈山莊出產的名貴高度數高粱酒。酒至半酣,曾臨神秘兮兮的聲稱,這酒是郭大人給的,至於為什麼要給,他沒有說。

    李屠掌握了這條線索之後,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郭倬身上。

    要說這位郭大人可是一直都老老實實的,走馬承受掌握著向皇帝報告各地情況,監督經略使各級官員的權利。雖然這一官職屬經略安撫總管司,無事每年一次入奏,沿邊有警則隨時報告,大觀年間又許風聞言事。諸路走馬承受貪污受賄,侵凌地方,干涉軍政、刑獄,強買民物,招權怙勢,無惡不作。郭倬卻沒享受到這種待遇,在李烈的高壓下,只能縮起頭來做人,從來不敢惹出絲毫麻煩,不知道這次怎麼能會牽連到他。

    郭府被嚴密控制起來,雖然一直沒有太大的發現,三司卻從來沒有鬆懈過,李烈也嚴密的關注著這裡,就在所有人都幾乎失去耐性的時候,郭倬終於動了。

    郭倬沒有選擇夜晚出逃,而是午後時分易容成進府送菜的菜農溜出側門,直向宿州城外而去。李烈第一時間知道了這個消息,決定親自跟蹤郭倬,直到對方接頭,才完全收網,將所有敵人一舉成擒。

    年雖然已過,天氣仍然寒冷,前幾日的薄雪雖然已經開始融化,不過宿州城外山林背陰處仍然還有一片片未化的積雪,宛如給山間天地打了一個個醜陋的補丁。

    李烈帶著二十名侍衛,還有三司的二十名密探,一行人遠遠的綴在郭倬身後。因為擔心暴露身份,除了留出必要的防衛人員在外邊巡視外,所有人都坐上了馬車。

    天色漸漸陰沉下來,在行出百里之後,開始飄起了雪花。沿途之上行人不多,卻好像有些江湖氣息的人物,在茶館之中,在酒樓之上,在客棧之旁,在驛站邊,靜靜地注視著這列車隊。

    都察院的密探們嚴密的注視著郭倬的一舉一動,警惕的搜索著蛛絲馬跡,不斷的報告給李烈,李烈卻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內心裡卻隱隱覺得一絲不安,這不安來自哪裡,卻難以琢磨。

    將將走出宿州邊界,一位行商打扮的漢子恭恭敬敬的等在路邊,攔住了車隊。李烈掀開車簾,看到這位密探正是司徒平手下的那個劉十三,原來此人也調到了都察院,正躬身站在路旁,帶著一絲敬畏,一絲惶恐,說道:「屬下見過大人,目標沒有脫離視線,也沒有和任何人接觸過!」

    李烈點點頭,揮手說道:「不必多禮,叫兄弟們盯緊著點,不能有絲毫鬆懈!」

    「遵命!」劉十三恭敬的行了一禮,轉身消失在茫茫的風雪中。

    車隊重新開始前行,這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了,那個郭倬作為一個養尊處優的文人官員能夠堅持行進在這惡劣的天氣中,實在是不容易,看來以前還真是小瞧了他了。天空中依然不停地飄著雪,雪花時大時小,飄飄灑灑,漸欲迷人眼,惑人心。天空中看不到太陽,只有濃濃的雲層,氣氛壓抑的讓人心裡十分不舒服。

    車隊小心的走著,時刻關注著前方的動靜,不久以後,官道漸窄,車隊轉入一條小道,白皚皚的雪花壓著路旁的松柏,彷彿能聽到大雪壓著松柏枝葉發出咯吱吱的聲音,長長的冰凌掛在樹梢,十分壯觀。

    路漸漸難行,白雪踐踏成泥,裹住了馬蹄,戰馬呼出一條條白氣,發出粗重的喘息,奮力的拖曳著沉重的馬車,整個車隊的行進都顯得有些困難。

    李烈掀開厚重的車簾,看著窄窄的山道,發現已經來到一個山谷,山上樹木茂密,被大雪掩映成一片松海。李烈的心裡始終覺得有一絲疑惑,這個郭倬往常一直掩藏的很好,連他自己都被其怯懦的外表給欺騙了,為什麼這次竟然這麼輕易就暴露出來了呢?為什麼在意識到要暴露時竟然會採取如此輕率的行動呢?他在為什麼人做事?金國?朝廷?這——好像有些不合理啊!

    突然,李烈耳朵輕輕一顫,瞳孔驀的縮緊一聲尖利的嘯聲傳入耳中,那——好像是弩樞扳動後利矢的尖嘯聲!

    「不好!」李烈厲嘯一聲,伸手便將寶劍擎在掌中,便待躍出車廂示警,剛剛將頭伸出車門,從一側山上已經飛來一支粗大的鋼弩,鋼弩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轉瞬間已經直奔李烈射來,挾著呼嘯的風雷之聲,李烈幾乎可以看見迷茫的風雪被破開了一道雪線,直奔面門。

    「吼!」李烈狂喝一聲,不閃不避,體內真氣陡然一提,手中長劍蕩起一道烏光,劍尖直直斬了出去。

    「鏘!」一聲金鐵撞擊的巨響穿越風雪,傳出老遠,李烈右臂一麻,手腕劇痛欲折,幾乎要將劍扔出手去,這一箭之威,竟是比神箭哲別的那驚天一箭力道還要大上幾分,震得李烈險些倒在車廂裡。

    李烈穩住身形,口中發出一聲長嘯,希望通知所有人,然而就在同一時間,便聽到無數恐怖的,令人窒息的弩箭聲響徹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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