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五六 以牙還牙(5) 文 / 國王令狐
「梆梆梆梆梆!」五聲梆子響起,遠遠地傳了過來,李烈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沒入黑暗之中。
黎明前有一段最黑暗的時間,也正是這個時候,人才是警覺性最低的,護衛們經過一夜的巡邏,早就哈欠連天,眼神也開始迷離起來,哪裡想到就在不遠的地方會發生那樣重大的事情,他們懶散的走著,不時低低地說上兩句,整個隊伍沉悶而鬆懈。
李烈拖著疲憊的身子,輕鬆地穿過幾道巡邏線和暗樁,終於回到自己的小屋,他將寶劍嗤的一聲插入腳下的地上,由於力量較大,蒼穹頓時沒根而入,李烈將腳下那小孔抹平,打眼一看,任誰都難以看出來這下面竟然藏著如此神兵,這才鬆了口氣。接著他連忙將夜行衣換下,穿上僕人的粗布衣服,俯身從床下竟然拉出一隻半大的母雞,這雞瘦骨嶙峋,有氣無力的樣子,腿上和嘴上更是被他用布條綁住,是他昨天傍晚趁人不注意從廚房偷出來的,李烈小心的將黑衣捲成一卷,綁在母雞背上,然後再次順後窗滑出,沿著牆根走出很遠,飛快的將母雞拋出院外,仍在牆外小巷中。李烈咧嘴一笑,就讓這隻母雞去自己跑去吧,希望能把血衣帶得越遠越好。
再次回到房間,打水洗刷乾淨身上所有的痕跡,藉著臉盆中的清水看了看自己的面容,除了臉上稍稍有些蒼白以外,基本上沒有什麼異常,這才坐在床上,閉目調息起來。
天色微白之時,李烈站起身來,這時該要去廚房幫工了。走出房間之前,他小心翼翼的抓出一把胡椒面均勻的灑在門前,一路灑一路走,這樣就不怕萬一有人用狗追蹤漏了馬腳了。
剛到廚房劈了十幾根劈柴,便聽到遠處傳來喧嘩之聲,李烈低頭微微一笑,看來那兩人的屍體已經被人發現了。
「裴闖,你怎麼在這裡?快來!去前院。」湘菜師傅魯胖子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李烈假裝不知所以地問道:「,師傅,出什麼事了?」
魯胖子拉起李烈,邊走邊道:「聽說昨晚宅子裡死人了,聽護衛議論,好像是大長老和姜爺被人給殺了,教主他老人家下令所有人都到前院去,說是要盤查三個月以內所有進來的下人,唉,你才進來七八天,這不是給我添麻煩嘛!」說著一臉後悔驚怕的樣子。
李烈點點頭,臉上驚怕的樣子,沒有說話,戰戰兢兢地跟在魯胖子身後,向前院走去。魯胖子見他緊張的臉色發白,不由伸出油膩的大手拍在他的頭上,「你他奶奶的怕什麼?就你這慫樣,再怎麼看也不是刺客啊!快走!快走!」李烈一咧嘴,露出一幅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師傅,您可得罩著我啊!我我……」
魯胖子小眼睛一瞪,「咱們是師徒,老子自然會為你說話,不過你也別這樣還怕,反而像做賊心虛似的!」說完也不再理會李烈,邊走邊嘮叨,「你說也是的,要盤查就盤查那些請來的好漢就是了,像咱倆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下人,能和那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沾邊兒嗎?大長老咱是不知道,那姜爺可是武藝極高的好漢吶!」
說著又看了看李烈,道:「特別是你,看起來就一副老實樣子,咱方家你最忠厚了……」
聽著魯胖子的一路嘮叨,二人來到了前院,院子裡站滿了形形色色地人物,下人和那些聘請的武林人物總有五六十號人,大概都是這三個月以來進入方家地吧。被叫到名字的就要進入廳中回話。
伙房的僕人有三個是三個月內進來的,那個叫做二蛋的燒火擇菜的火頭早早的就被叫了進去,回來滿腹牢騷,「這是做什麼嗎?怎麼把人當犯人似的,裴闖,你可要小心點,今天季先生脾氣不好,沉著臉怪瘮人的,你回話的時候聲音要抵著點,還要叫季先生能聽清,你瞧,我這就是因為回話聲音高了被打的……」說著指了指自己有些紅腫的左臉。
李烈點點頭,道:「二蛋兒,我會小心的,這些日子謝謝你的照顧,明天有機會我給你留條雞腿兒。」
二蛋笑道:「和我還客氣啥,什麼改日,今天晚上咱哥倆去外面館子,我好好請你一頓。」
此時正好執事叫到裴闖,李烈對二蛋和魯胖子咧嘴笑了笑,看到魯胖子關心的眼神,心中卻是一暖,向兩人匆匆點了一下頭,轉身進了大廳。
大廳裡倒反而安靜得多,除了四周有二、三十名方府護衛,把守各處廊門警戒外,就見中間的一張大方桌上首坐著一個英俊挺拔的白衣中年人,此時正臉色鐵青地閉目養神,想來他就是方雲天了。右邊下手坐著一個乾枯瘦小的老頭,一身書生打扮,陰沉著臉看著李烈,三名華服大漢分立兩側,這付架勢,有點像公堂開審的味道。只差沒有兩班衙役舉著水火棍喊「威武」了。
李烈根據劉四的描述,已經猜出這個乾瘦的老秀才一般的人一定就是「毒軍師」季唯了,李烈只向上掃了一眼,便畏畏縮縮的低下頭來,手足無措的跪下,磕頭,心中一邊罵娘,一邊自我安慰,就這樣吧,將來有你們歸還給我的時候。「小人裴闖,見過……」好像是不知怎樣稱呼對方,李烈磕磕絆絆的說道:「見過教主,呃,老爺,啊,不是,是教主,還有季先生!」
方雲天在上邊微微皺了下眉頭,不耐煩的擺手,示意季唯說話。季唯目不轉睛地看了李烈足足有半分鐘,這才陰惻惻的道:「裴闖,把上衣脫掉,先驗驗你身上有無傷痕,再把昨晚你的行蹤詳細講來!」
李烈哆嗦著將上衣脫掉,一身勻稱的肌肉露了出來,沒有絲毫傷痕,之後季唯讓他穿上衣服,這才開始詢問當晚的行蹤。
李烈故意囉利囉嗦地從昨天下午講起,什麼退肥豬毛,劈豬肉拌子,和二蛋升火燒菜,為魯師傅打下手,吃飯,回去睡覺等等,事無鉅細,反反覆覆地說了。
方雲天早就不耐煩地很,就去看季唯,見季先生死死盯著下邊這個僕人,露出深思的神色,還細細詢問任何一樣細節,好半天也沒有呼喚後邊的人進來,不由心中不快,「季先生,這東西不會知道什麼的,還是換下一個吧!」
季唯看了一眼方雲天,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便擺擺手,命李烈下去。
李烈恭敬地行禮,轉身間瞥見季唯的眼神,不由心中一動,連忙低下頭,快速走出大廳。
「我就說嘛!」李烈剛走出大廳,肩膀上便被重重拍了一下子,一隻肥手搭在他肩頭,滿身的肥肉都在亂顫,「要是你小子都是殺手,這天下間就沒有老實人了!」魯師傅壓著嗓門嚷嚷道。
李烈心中一歎,這老師傅還真是實成,人哪裡可以光看外表吶!表面上卻長出一口氣,拍拍心口道:「娘的呦,可嚇死老子了!」
二蛋在旁邊噗嗤一笑,三人便穿過人群,走回伙房去了。
之後幾天,李烈都是老老實實幹活,卻也沒有聽說到底逮住那個刺客沒有的傳言,心中卻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直放不下,那個季先生最後的眼神實在是太奇怪了。
外面的消息一直通過一個賣豬肉的老頭將消息傳進來,一切還好,王衛葉飛他們仍然牢牢守著漢陽武昌和漢口三地,叛軍二十萬人根本無法啃得動這塊硬骨頭,實在攻城吃緊之時,只要仍幾個手雷,賊眾立即就會一哄而散,較之正規軍隊那是差得太遠了。李烈看過消息,便放下心來,安心尋找接近方雲天的機會。
便就在這時,機會終於來了,方雲天似乎在府中要宴請什麼人,傳下令來,叫魯胖子加緊準備一下,好好露上一手。魯胖子擬了一份菜單,便吩咐李烈給方雲天送去。
李烈連忙接了差事,匆匆向前院走去,早有一名丫鬟等在二道門外,見李烈過來,便一揚頭,轉身在前邊帶路。
走過一處精巧的小院子,正好季唯走了出來,見到李烈和丫鬟不由一愣,便停下腳步,微笑這問那丫鬟,「小秀姑娘,這是去幹什麼?」
丫鬟小秀見是季唯,連忙施禮,嬌聲笑道:「原來是季先生,奴婢帶這小廝去見老爺,說是看看菜譜滿不滿意!」
季唯打量一眼李烈,「嗯!」了一聲,繼續向外走,走得幾步,突然回身道:「小秀啊,這幾天我身上不舒服,胃口不好,看看魯胖子能不能作出幾樣清淡和胃的小菜來。」說著便對李烈道:「你,跟我來,我寫幾個藥膳方子,你帶給魯胖子!」
小秀連忙答應著,等在一旁,李烈則傻傻愣愣地跟在季唯身後走進小院。
院中明面上到看不出什麼,不過李烈微一掃視,便看出此處防衛極為森嚴,暗中起碼有四五處暗樁,聽那些藏在暗處之人呼吸極為綿長,應該都是高手,李烈心中暗暗警醒,氣運全身,保持時刻的警惕,就這樣跟著季唯走進他的書房。
「你叫什麼來著?」季唯一邊在案上找出紙筆,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回季先生的話,小人名叫裴闖!」李烈恭聲答道。
「嗯!」季唯哼了一聲,似乎在想著什麼,好半天才道:「將房門關上!」
李烈依言將書房門關好,回身見季唯已經轉過身來,整了整衣衫,跪倒在地,「學生季唯,見過國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