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窮小子 文 / 土地夢龍
「叭!」
「誰?師父!」
「快給我滾起來,你師妹的豆芽已經給你裝好了,菜也給你洗好了,還不給我起來挑上街去。再不去,等一會兒去遲了,我看你賣給哪個?」
「師父,天才三更,這會兒挑上街去賣給鬼呀。」
「混小子,我教你的東西你練會了?」
「有啥用——」
「你說啥?」
「是、是、是,我就練。」
「哼,你小子有膽子就不練看!」
白江再不敢多說半句廢話,跳起來飛落地上,順手抓起一件衣服,一溜煙地衝出門去。
天還只是濛濛亮,一彎冷浸浸的下弦月還掛在西邊天上,距離地面至少還有一丈多高。院子和菜園還是一片朦朧,只能看見一個比較清晰的影子。院子邊的茅屋裡亮著燈光,不時有人影在晃動,說明屋子裡有人正在忙碌,從那單薄的身材來看,這是一個長得十分細小的人。
「師父就會騙我,師妹才剛剛起芽呢。」
「你說啥?你師妹已練了會兒功,等你做完課,她就收拾好了。快去,再多說半句話看我咋個收拾你。」
白江不敢再咕嚕,一躍落進院子裡,衣服已經套在身上,身影不停地跳動起來,拳風呼呼,還真的像下過一翻苦功的樣子。只見他拳來拳往地打得認認真真,出拳收拳唬唬有聲,腳下更是如行雲流水,輕靈快捷,進退有序,毫不拖泥帶水,功夫確實不弱,像那麼回事了。
做師父的站在門口,靠在門筐上,看著徒弟打拳,臉上似乎並無喜色,只是默默無聲地看著,那意思就有些讓人猜不出來了。
徒弟已經有十六歲了。身材長得很壯實,看去完全是一個大人模樣。特別是那一付寬肩細腰和長腿的身板,在月光下跳躍,更像是一頭跳動的猛虎。只是這頭虎沒有虎氣,一付誠樸厚道的面孔,厚重的鼻子,肥厚的嘴巴,再長成一雙厚重的眼睛和眼睛上面一雙又粗又濃又厚的濃眉,整個人就是一付土頭土腦的樣子,沒有半點像個有出息孩子的氣勢。
做師父的看見弟子快要打完拳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又呼出一口氣,搖了搖頭,似乎在徒弟的身上找到了一點值得他肯定的東西,隨即又深深地歎了口氣,自語似地吐出兩個字:「可惜!」
白江的拳還沒有耍完,茅屋裡的燈光已經熄了,接著從茅屋裡走出一個身材纖巧,形如小草一樣的人影,站在屋前看白江打拳,不久就看得呆了。這個人影給人的感覺只有一點:她太瘦了!以至於使她看起來十四五歲年紀,本應該有的東西她一點也沒有,胸前平平的,整個人就像她生的豆芽菜一樣纖瘦。她的長相也不好,臉長而瘦,鼻子太高,還有些暴牙,只有那一雙不算大,還算靈活的眼睛,還讓人體會出她是一個姑娘。
「好啦!白江,該進城了。別忘了給你師妹買些豆子回來。」
「師父。」姑娘輕呼一聲走向師父。
「豆芽,你留在屋裡幫我栽茄苗。」
「師兄老是買不好豆子。」豆芽還是說出了她的意思。
「白江,你小子給我聰明一點,別又讓人給騙了。」
「師父,你就讓師妹進城去吧。」
「還不快去。」師父濃叱一聲。
白江無奈,向師妹招了招手,走向茅屋,提起一個大筐子走向院子邊。那裡有一筐蔬菜,已經碼好了,什麼青菜、萵筍、白菜的,就像一座大山,沒有一百斤也有七八十斤。白江把筐裡的菜分一半放進提過來的筐子裡,試了試,插上扁擔,提起來放在肩上,快步走了。
做師父的和豆芽看見白江走了,這才一聲不響,也不交談一言半語地進屋去了。
豆芽一個人在地裡揮鋤挖窩,不斷後退,面前就留下一串筆直的小坑。豆芽挖好一行,又上前從頭挖起,沒有稍停片刻。如此忙碌了半個時辰,豆芽身邊已經出現一片小坑,晃眼看去就像在地裡攤上一片大餅。豆芽挖好窩,抬起手臂,用藍色的破袖管擦汗,同時向左手方向望去。
那裡是一片草篷,一行行一排排,其中有一片空地,地上滿是嫩綠色的幼苗。苗地裡蹲著一個小老頭,一頭的白髮束在頭頂,打成一個拳頭大的結;身上的藍布破衣服已經洗成灰白色,整個人看去還算乾淨清爽。老頭似乎只有一隻左手,隨著他神情專注的移動,那只唯一的左手就像小雞喙米一樣跳蕩,右邊本來應該有手的地方只有一隻空袖管,似乎為了幹活方便,已經將袖管掖在了腰上。
豆芽放下鋤頭,小步走向老人,直走到老人身邊,老人都沒有發現她。
「師父,苗子夠了。」
「挖好了?」老人回頭瞟了豆芽一眼,又回頭去忙他的事。
「好了。師父,苗子夠了。」
「今年天氣好,多栽幾窩。」
豆芽沒有再說話,也沒有蹲下去幫忙,她的目光正注視著菜園籬笆外面。那裡有一條路,正是豆芽一家出門必經之路,也是外人進入菜園的必經之路。此時那條路上正走來兩個人,引起了豆芽的注意。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錦衣中年人,長得方面大耳,身材高大,使他戴在頭頂上的員外巾有些不相稱;在他身後是一個十**歲的小斯,也是一身的粗布藍衣,戴一頂小斯常戴的帽子,更加神似。小斯一看見豆芽,急忙台手直搖,又怕前面的員外發現,慌忙放下手,不敢再搖。
「師父,羅員外來了。」豆芽認識這個員外,直接把來的是誰告訴師父。
做師父的聽了豆芽的話,瘦小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扭頭望去,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豆芽,你再扯一些,為師去見一見員外。」
豆芽沒有答應,也沒有跟著去,她知道師父不想讓她知道羅員外找來是為了啥子事。
獨臂老人和羅員外在菜園中央相會。獨臂老人深深地向羅員外鞠了一躬,再直身來,雙方就保持一個盯住對方,一個略微躬身府視地面的姿態。
「程保,念在以往我們主僕一場的份上,我不想為難你,但你也要清楚,我的時間不多了,希望你不要迫使我使用強制手段。」
「員外爺,程保已經種了十年菜了,除了收養了兩個孤兒,程保沒有去過任何地方。」
「但當日只有你有機會。」
「程保已經說清楚了。」
員外聽了程保的話,又不說話了,審視著程保,許久無語。「如此就讓白江到我莊上來,從此不准見到他。」
「員外爺!」程保急聲呼叫。
「白江是一個練武的材料,我姓羅的不會虧待他,你也別想跟我搞鬼。從今天起,你種的菜全是我羅家莊的,你們師徒不准離開菜園半步,不准與任何人接觸,否則別怪我姓羅的不顧主僕之情。」
「員外爺,白江是無辜的,豆芽更是局外人。」
「我姓羅的已經是法外開恩了,否則,程保,你也清楚,只要我姓程的打定主意不要那把刀了,你們三師徒絕對活不過十天,其情之慘,非你我能夠想得到的。武林中向以黑劍稱尊,那只是說那把刀不現身,否則什麼黑劍、鐵劍、銅劍、木劍,還有那些什麼烏七八糟的金劍、銀刀,全是一堆廢物。本門的鎮門寶刀絕對不容落進別人的手裡,這一點我全派弟子無不奉為終身目標。」
程保聽了員外爺的話,老臉上不由浮現三分冷笑,七分無奈,還是語氣平和地說:「員外爺所說程保都明白,更沒有膽子私藏無劍門的東西。」
「哼!去叫豆芽去叫白江回來,我在這裡立等他。」
程保又叫了一聲「員外爺」,發現羅員外目露凶光,他就不敢再說什麼廢話了,微微行禮,轉身去叫豆芽上街去叫白江。走了幾步,又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舉走左手招呼豆芽。豆芽正在注意兩人的談話,看見師父招手,立即走過來。
「豆芽,去把你師兄換回來,讓他去羅家莊,員外有事找他做。」
「師父。」豆芽自然不明白師父的意思,有些急了,她心裡可不想師兄進入羅家莊。
「去吧,別讓羅員外等久了。」
豆芽看師父已經決定了,也許還不是師父的決定,羅員外在這裡立等,她師父即使不答應也不行,她就知道她再多話都沒有用處,師兄去羅家莊已經是去定了。豆芽低著頭,臉上有些傷心,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從兩人身邊過去,直向菜園外面去。
「此女身子骨太弱了,難成大事,你留著那把刀也是白費功夫。」
「員外爺,豆芽只是學了一些粗淺功夫。」
「我姓羅的不是黑道中人,不會採用非常手段逼迫你,但你也別想混過我姓羅的眼去。」
「我程保無兒無女,只有收養的一雙孤兒,即使我藏有那把刀,我學不成,他們又沒法學,我還留下它有啥子用處?員外爺是江湖俠義之士,正大門派的弟子,我程保再是大膽、貪孌,我也絕對不會把無劍門的東西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