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9章 天命重修 文 / 與沫
被出色的異性示愛,這本身就是魅力的體現,也是對自我價值的一種肯定。因此,無論什麼人,在面對這種情況時,都不可能會生氣,最多也就是覺得有些困擾罷了。
青衣書生的眼神直白火熱,他的歌聲嘹亮而充滿感情,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這個時代民風開放,對男女之情並沒有太多的教條約束,眾人看著他們的目光也是充滿了笑意和祝福。微生茉也不以為忤,只覺得好笑罷了。她略欠了欠身行禮,疏離而宛轉地拒絕了書生。她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大不了的,然而轉過身後,卻愣了一愣。
莫延臉上沒有他慣有的淡淡地笑意,面無表情,盯著青衣書生的眼神冷酷冰寒。
充滿殺意。
微生茉心中微微一動。一股熱流驀地從心底湧出充斥全身,理智上她覺得莫延的殺意實在來得有點莫名其妙而且任性,但心中卻非但沒有排斥,反而有幾分隱隱的愉悅。
蓮步款移,微生茉挽住莫延的手臂,笑道:「理那些閒人做什麼?我們回去吧。」
_……_……_……_……_……_……_……_……_……_……_「……把這藥溫水調和後敷在傷處,每日一換,十日內便會痊癒。」莫延把藥包遞給面前臉色蠟黃的中年人。中年人連連道謝後,提著藥包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雖然憑借魔藥成就了「神醫」之名,但莫延心知肚明,自己對真正的中醫醫術不說一竅不通也差不多,因此收集了好些醫書自學,外間還開了間醫館,請了兩位坐堂大夫,有事沒事就在醫館裡學幾手,偶爾還親自上場實踐一把。至於微生茉,則秉持了古代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精神,大多時間都在臥室裡「閉關」,將白蛇的妖力和自己的精神力融合修煉,並且將各種妖術融會貫通,相信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後,這些已經與精神力逐漸結合起來的能力也不會消失,反而會變成微生茉自身能力的一部分。此後微生茉就不再是從前那個空有著強大的精神力、自身卻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了。
整天看似無所事事的莫延也並非在原地踏步。這個世界不愧能孕育出無數神佛精怪,不說那無數的天材地寶,連空氣中都似乎飽含著令人心曠神怡的靈氣。莫延能感覺到,哪怕他什麼都不做,體內的魔力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著,在屢次穿越奪舍中略有受創的靈魂也在逐漸修復,並且越來越凝練強大,似乎在一呼一吸之間,這天地之間的靈氣在體內遊走,淬煉著靈魂和**。更何況他還用不在世面上流通的魔藥跟權貴交換了許多奇珍異寶、神妙丹藥,在這些外物的幫助下,他們兩人的修煉也愈加順遂。只是大多數靈藥都作用於**,對神魂有幫助的極少。於是莫延常常感到心疼,要是自己本來的身體也跟著穿越過來了,不知能得多少好處啊!
莫延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看病,好在他目前用來練習的都是些類似打嗝不止、耳朵裡進了蟲子、割傷摔傷等小病小災,因此並沒有什麼差錯。連著兩三個病人打發走以後,有一個人坐在面前,莫延手指搭在他腕上,接著便是一愣。
對方的脈象從容和緩、柔和有力、節奏均勻,血脈躍動之間昭示著此人體內湧動著強大的氣血和生命力。他非但沒有任何病痛,反而要比大多數人都更加健康、強壯。這樣的人,為什麼來看病?還把命脈輕易地交給別人掌控,他難道不怕自己對他不利嗎?
信念電轉間,莫延注意到對方的手,從盤虯的血管和骨節來看,是個男性,而且年紀不小,但肌膚卻細膩柔軟的不像話,一般只有垂髫稚子才有這樣的皮膚。
視線上移,莫延這才看到對方的長相,頓時心中「咯登」一聲,暗叫不好。
面前是一個個頭高大、年紀老邁的和尚,白眉白鬚,但兩眼炯炯有神,神行莊嚴不可侵犯,使人一眼看到便有「得道高僧」之感。最重要的是,莫延只能感應到對方的強大,卻不知道他究竟有多麼強,只能說:深不可測。這個和尚,他就算和微生茉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法海!
就算沒有通報姓名,但毫無疑問,面前的和尚只能是那個人。沒想到盜官銀、蛤蟆精、流放等劇情都被浮雲了以後,法海竟然還是能找上門來。躲也躲不過,便只好面對了。
莫延收回手——這樣法力通天的人物,扣住他的命脈也沒有作用。淡淡地道:「大師無病無災,身體康健,此來所為何事?」
「阿彌陀佛。」法海雙手合十,吟唱了一句佛號後道:「貧僧法海,此次前來,本有一事相求。但見到施主後,又多了一事。」
莫延一聽,便知道法海必是看出他因為長時間跟微生茉相處,身上沾染的妖氣。他看了看醫館裡的大夫、藥童和四五名病人,不管待會兒要打起來還是要談判,這裡都不是說話的地方,於是站起來伸手引道:「大師請裡面說話。」
「善哉。」法海隨著站起來,莫延這才發現,法海比他之前目測的還要高一些,足足高了他半個頭,身形也魁偉,加上寬大的僧袍,襯得莫延都很瘦小了。
兩人走到後堂分主賓坐下,待童子奉上茶退下後,莫延端茶道:「大師請用。」
法海也不推辭,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讚道:「香氣鮮高,滋味香醇,果然好茶。」
莫延也飲了一口後,放下茶杯,問道:「大師請說明來意。」
「第一件事,此地東百里遠處有一鄉村,村中一少年姓劉名小虎,數月前被山賊襲擊,左腿骨髓如粉,醫治無望。劉氏一戶家境貧寒,父病母弱,另有一女年紀尚幼,一家生計全靠劉小虎維持。這一病倒則衣食無著。貧僧聽聞施主妙手仁醫,有能令碎骨復生的神藥,特來一求。」雖說求藥,但法海態度不卑不亢,既沒有因為有求於人而低聲下氣或者感到難堪,也沒有因為自身在佛門崇高的地位和強大的法力而高傲強勢,完全就是朋友間平淡真摯的態度,反而更加令人無法拒絕。
莫延想了想,笑道:「大師慈悲心懷,著實令人欽佩。」
「阿彌陀佛。」法海合十道。
「但是啊,」莫延道:「我這藥取材不易,煉製更是艱難,前前後後,耗費頗巨……」他頓了頓,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一副藥三百五十兩,保證藥到病除……不知大師可帶足了銀兩?」
法海愣了愣,他掛單的金山寺雖然有錢,但卻不會為一個偏僻鄉村的少年出這筆巨款。而且和尚出門哪有帶著大包銀子的?都是借助化緣和到寺廟掛單來解決衣食問題。法海又是聲明遠揚的高僧,到哪裡都被高接遠送,真是從來都沒有碰到過向他要錢的例子。他一時都不知道怎麼反應,恍惚了一下後,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莫延歎了口氣,「看在大師的份上,我免費奉上一副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似乎很為難的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
法海心生不滿,但還是道:「施主有話,但說無妨。」
莫延道:「大師,天下可憐人不知凡幾,你我又怎麼同情得過來?單說這杭州城裡,手腳殘廢的就不可勝數。若是我今日開了先例,明日王孫公子來求一副藥,後日知府知縣來求一副藥,大後日就雞鳴狗盜之輩都會來求一副藥了……如此,許仙就是傾家蕩產,也支撐不住啊。」
法海沉默,他明知對方其實是故意刁難,也沒有什麼辦法好想。畢竟,化緣這種事,本來就要你情我願,不然就不是化善緣,而是在結仇了。就算他是得道高僧,也不能強求別人把價格高昂的靈藥白送給自己。但對方既然沒有端茶送客,就說明這件事並沒不是沒有迴環餘地,只是還想提條件罷了。
良久之後,法海歎道:「貧僧確實身無長物,不知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換得一副靈藥?」
「大師不必煩擾。」莫延笑道:「我想要的,對於大師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不,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
「願聞其詳。」
「之前大師說,尋我有兩件事。」莫延不緊不慢地說,「這第一件,藥我可以給你,要求就是,大師所謂的第二件事,就不必提了吧。」
法海一愣,第一次非常認真地審視著面前這個彷彿什麼都知道的青年,問道:「施主可知,老衲要說什麼?」
「我知道。」莫延的態度和語氣都透露著自己堅定地決心,「但是大師,佛說眾生平等,這世間的生靈,可並不是只有人類。大師深究佛理,乃是得道高人,想來不需我多說什麼。只是人有人的活法,妖有妖的活法,我也有我的活法……希望大師拿了藥後,自去救你的人,論你的佛,不要來打擾我們的生活。」說到後來,他的語氣漸漸轉冷,帶上了幾分寒意。
「施主可知,人妖異戀乃天地不容,慧劍斬情絲更是必然。如若不然,施主命不久矣!」
「生也好,死也好,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與大師無干!」
莫延的話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誠然,世間人有千千萬,妖也有千千萬,自古以來,人妖和平共處、結婚生子的例子比比皆是,帶來的也並不都是壞的結果。更何況白蛇服過觀音賜予的仙丹,她身上雖有妖氣,卻並不會損害周圍人類的生機。法海並不是完全不同情理的和尚,若換了一般情況,他也不會妄加干涉。然而……這白蛇卻是不同。
一千八百年前,法海是捕捉白蛇的老農;一千兩百年前,他的仙丹被白蛇偷去……法海與白蛇之間,早就結下了因,必定要在這個時候還了果。更何況,天命注定白蛇要與許仙生下文曲星轉世的兒子,他們一家三口都將位列仙班,但成仙之前,卻要遭受二九一十八個劫難,法海就是天命中執行劫數的那個人……
「大師行行好,救救哥哥吧!」一張稚嫩的、充滿祈盼的小臉在眼前一閃而過。法海歎了口氣,起身道:「既如此,貧僧告辭了。施主須知,天命有定,不可改也!」
法海走時,莫延也沒有起身相送:既然注定要為敵,那何必還講究那些虛禮?他轉著杯子,半晌後,挑眉冷笑道:「天命?我命由己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