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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二章 :算計(三) 文 / 歐陽月兒

    慕婉知覺得,時間從來沒有這麼慢過,明明才去了兩炷香,她卻覺得像是過了大半輩子那麼漫長。

    直到半夜,納蘭月才抱著常相依走了出來。常相依的臉色很蒼白,沒有一絲生氣,她的墨發,粘著鮮血與汗水,在她的臉上勾勒出孱弱的弧線,她的一身淺紫色衣裙,滿是血痕,她的手指,無力的蜷縮著,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殘破不堪布娃娃。

    納蘭月一臉無波的看著她,只是他的眼中,溢滿了心痛,他的龍袍,也是沾滿了鮮血,一時之間,看不出是他的血,還是她的血。

    「月兒,情況怎麼樣了?」太后三步跨兩步的走到納蘭月的面前,一臉焦急。

    納蘭月看了母親一眼,神色複雜,「拖母后的福,暫時沒有大礙了。」

    太后微微一愣,悵然道,「你這是在怪為娘的了?母后不是故意的。」她頓了頓,喃喃道,「暫時?」

    納蘭月無奈的歎了口氣,逕自道,「我要帶她回去了,母后,你好好休息。」到底是他失散多年的親生母親,即使是母親錯了,他也說不出一句責怪的話。

    然後,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月光灑在他的身上,拉出長長的孤寂的影子。

    葛雲失魂落魄的看著他的背影,悵然若失。

    納蘭月將她抱入浴池中,浴池中的水,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藥香。他脈脈的看著她的睡顏。

    他知道,他的母親對常家的痛恨,所以,他才沒有帶她去見他的母親。而且,他更知道她的性格,也知道她如果跟他母親見面,一定會發生爭執。是以。他才會告知他的母親,讓她不要召見常相依。可是他的母親明明答應了等他帶常相依來見她,可是他母親卻在他與段逸飛商談事情的時候,將她弄成這樣。他知道,其中必有貓膩,他一定會查清楚這件事的經過。

    她白皙柔嫩的皮膚,都是或大或小的鞭傷。他不知道,母親是為什麼要下那麼重的手。

    他陪著她在浴池裡泡了兩個時辰。這些藥水,對她的外傷很有幫助,只是她的內傷………

    經過他的治療,她和孩子暫時沒有性命危險。

    在他知道,她和孩子性命垂危的時候,他真的好擔心,好害怕她就會這樣離開他。他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他真的不明白,他明明不愛她,為什麼會那麼緊張她?

    他將她抱上岸,為她擦乾身子,為她穿上衣服,將她擁進懷裡,像是抱住了他的一切。

    冬日的陽光,是寒冷刺眼的。納蘭月站在相依種的梅花樹前,看著那一朵小小的,粉粉的梅花。他知道,相依一直再等這株梅樹開出第一朵梅花,但是第一朵梅花開了,她卻看不到。她一直在昏迷,今天為止,已有一月了。他每天一下朝,便來到這裡,代替她,看第一朵梅花開。還有一月,她的肚子,就要顯型了,不出六月,他們的孩子就要來到這個世界上了。

    他期盼著,希冀著這個孩子的到來。但是他知道,她不同於他,她不喜歡這個孩子的到來,只因為這是他的孩子,所以,她才會去激怒母后,才會在受刑的時候,也絕不說出她肚子裡有他的孩子了。他知道,她安的什麼心。她是想要他們的孩子,死在他的母親手上。讓他的母親痛苦,讓他也痛苦,因為她知道,他是那麼的愛這個孩子。他真蠢,他為什麼要讓她看出他十分在意這個孩子呢?他明明知道,她是那麼的恨他,她的性格是多麼倔強。還好,他沒能讓她得逞,他這輩子,都不會讓她得逞的,他要她,一輩子都在他的身邊,為他生兒育女,他就是要這樣的懲罰她。

    「月。」柔柔的女聲傳來,帶著委屈,悲傷。但是他無暇顧及,其實是,不想顧及。

    葛雲看著他如芝蘭玉樹般的身姿,紅了眼,她跑過去從後面抱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背脊上,「我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到過你了,你真的要那麼狠心的對我嗎?」

    納蘭月望著天邊,沒有說話,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寵溺的將她抱進懷裡。她的心中苦澀,難道一個為了常相依,他就要那麼對她嗎?他不是跟她說過,她就是他的全世界嗎?她知道,常相依對於他們的意義,但是他也不應該那麼冷落她,不理她。她好幾次來,他都避而不見,他真的就那麼捨得她傷心痛苦嗎?

    尤記得小時候,他是那麼的寵她愛她,她要什麼,他都會盡力的給她。她知道,這一次是她衝動了,可是她不也是因為擔心他嗎?她都不知道,當她得知他那一次中毒是因為常相依的時候,她什麼理智都沒有了,她害怕,常相依會再次傷害他。所以,她當時只有一個念頭,殺了常相依。但是她又害怕他會怪她,所以,她才讓他的母親出面。因為她知道,他不會怪他的母親的。

    「我知道錯了好不好?」她鬆開他強健的腰,走到他的面前,但是他就是不正眼看她,彷彿她是透明的一樣,「我並不知道,常相依有身孕了。」

    是的,她不知道常相依有身孕了,如果她知道,她就不會要將她置於死地,畢竟,那是他的骨血。也因為,她這一輩子,恐怕再也不會有他的孩子。所以,她強迫自己不要去介意別的女人懷他的孩子。但是她的心裡,卻是實實在在的不希望別的女人懷他的孩子。在聽到常相依懷有三個月的孩子的時候,她害怕了,害怕他會責怪她,但是更多的,是痛,如刀繳般的痛,她那麼愛他,卻要別的女人為他生兒育女。

    見他絲毫沒有要理會她,她心中的怨,像是潮水般湧來,她咬牙道,「我不知道她有孩子,難道常相依她自己也不知道嗎?她明明那麼不想要你的孩子,你又何必那麼稀罕?」

    終於,納蘭月開口了,「雲兒,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這不完全是因為孩子。」是的。不完全是因為孩子,他那麼生她的氣,也是因為,她差點害死了常相依,該有的,便是他的雲兒,變了。

    「那是因為什麼?你告訴我啊!」葛雲緊緊的拽住他的衣襟,就像是溺水之人死死的拽住一塊浮木一樣。

    「雲兒,你變了,你以前是那麼的善良,可是自己看,現在的你,竟是一味的想要置別人於死地。」他還記得,她小時候,不小心踩死了一隻小鳥,她都自責內疚的要死,而那一次,她卻利用他母親殘忍的想要置常相依於死地。

    葛雲嘲諷一笑,她的眼淚從她漂亮的大眼睛裡滾落下來,「納蘭月,你說我變了?」

    她的眼裡,滿是悲傷,「其實,是你變了,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做嗎?那是因為,我害怕常相依會對你不利。常相依的心機太重了,而且她那麼恨你,她不適合留在你的身邊。如果你再這麼執迷不悟,總有一天,你會死在她的手裡的。」

    納蘭月看了她一眼,又繼續看那朵盛開的梅花。那朵凌寒獨自開的梅花,多麼像她,常相依。

    「皇上,小姐醒了。」翠玉走到納蘭月的身邊,看了葛雲一眼。

    納蘭月愣了愣,轉身看著葛雲,「雲兒,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再來找你。」說完,毫不留戀的走了進入。葛雲狠狠地咬住下唇,以防自己哭出聲來,她不會,在這裡哭的。總有一天,她會讓常相依,痛不欲生。

    相依虛弱的躺在床上,外翠玉去稟報納蘭月的時候,她為自己號了脈。這個孩子,居然還在她的肚子裡,她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這時,納蘭月走到她的床邊坐下。相依的眼睛,呆呆的望著帳頂,她的墨發,軟軟的披撒在枕頭上,「你知道嗎?你昏迷了一個月了。」

    納蘭月的手,溫柔的撫上她美麗的容顏,「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了回來。」

    相依的眼睛動了動,「何必呢?你明明知道,我活不過明年秋天。」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皇上,藥來了。」翠玉將碗端到床頭,將碗遞給納蘭月,然後又退下了。

    納蘭月輕輕攪拌著藥,熱騰騰的霧氣,迅速在空氣中消失。他單手端著藥,另一隻手將她扶起來,讓她靠在他的懷裡。而相依也沒有動,只是任他將自己靠在他的胸膛上。這麼近的距離,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強有力的心跳,她在想,如果這顆心臟停止跳動該有多好,那樣,她就不用過的那麼幸苦,那麼累了。

    納蘭月舀了一小勺放到唇邊輕輕的吹著,等涼的差不多了,再遞到她的唇邊。相依默默的將勺裡的藥喝了,納蘭月又舀了一勺,放到自己的唇邊吹吹,等溫度差不多了再送到她的唇邊,如此的重複循環,相依重算是把那碗藥喝完了。他將碗放到旁邊的凳子上,將她環在懷裡。

    他低頭,細細的吻著她的臉頰,喃喃道,「你種的梅花,開出第一朵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以為,她至少還得有個幾天才能醒,沒想到她今天就醒了,他剛才還為她遺憾,她可能看不到第一朵梅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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