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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章 竹葉清風 文 / 吾有天下

    厲若竹要楚雲齊參加衍日門十年一度的新人大比。

    離上次衍日門收徒盛舉已將近一年,在一年之期衍日門就將會舉行新人大比,距今還有一個月。

    與楚雲齊同時入門三十五名弟子的都算作新人,新人大比全憑自願報名。

    厲若竹已自作主張替楚雲齊這個練氣初期的廢物報了名,據說外界對他這個一舉登上劍雲天梯九階的楚狂徒的呼聲還很高,甚至有人將他與門中古往今來驚才絕艷第一的游龍生相提並論。

    知道楚雲齊現況的厲若竹聽到這些呼聲和議論時不過只是笑得肚子疼,當面對楚雲齊拋下一句不近人情幸災樂禍的一句話:「師兄幫你報名就是為了看你出洋相。」接著陰笑著放低聲音道:「而且是在月師妹面前出洋相!」

    楚雲齊也很配合地笑臉回答:「那麼師兄你一定不會失望的。」

    一年光陰下來楚雲齊只修煉到練氣初期,估計縱然還有這樣見不得人實力的新人弟子也不會報名參加新人大比,免得到時在眾多同門面前丟人現眼。

    厲若竹額外透露了一點消息,這次新人大比包括他自己和當初被楚雲齊輕薄過的月清塵也將參加。

    他們這種靠某些關係手段而不是依照常理進入衍日門的弟子,只要入門之期在十年之內,便也可參加。

    楚雲齊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一陣衍日門的老傢伙道貌岸然,大道面前竟然也能給人開後門。

    人心之不古,世態之炎涼,放在修士界,依舊不減半分。

    傳完話,厲若竹掛著賊笑滿意地御劍朝紫竹峰回去,楚雲齊忍不住又在心裡慰問了一番厲師兄祖上的女祖宗們。

    當晚,被厲師兄狠狠地坑了的楚雲齊依舊很是開心地將參加新人大比的消息告訴了呂香君。

    告知這個消息時他們正在坐在屋頂。

    星斗分明,銀漢燦爛。

    向來沒個正行的楚雲齊戲稱夜坐屋頂吹涼風曬星光是他的獨門道術「日吸雲霞精髓,夜吞星斗紫氣」。

    呂香君奇怪道:「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會丟人現眼。」

    楚雲齊凝視遠方星空道:「一個人若是連丟人現眼的勇氣都沒有,那他以後還怎麼做大事?」

    呂香君饒有趣味看著這個盡喜歡說大話給人感覺極不靠譜的男子,道:「你要做怎樣的大事呢?」

    「楚雲齊這一生要做的大事至少有三件!」

    素來極不著調的楚雲齊昂然站起身,望著群星閃爍的夜空,以少有的正經語氣道:「第一件事,我要擊敗一個叫做楚山孤的男人!第二件事,我要從法天道宗救出我妹妹!第三件事,我要殺掉我們共同的那兩個仇人!」

    站在屋頂的依舊是練氣初期的廢物,然而卻有了振臂一呼則天下響應的干雲豪氣。

    呂香君若有所思,眼映渺遠星辰,閃爍奇異溫柔的光彩道:「一個人的光芒就像是天上的星星,發出的星光要經過數百年甚至數千年才能到達人們的眼中。你現在縱然不會被那些未見到你光明的人認可,我卻相信你已經開始發光。」

    楚雲齊先是點頭,後又一挑眉眼,搖頭道:「你只錯了一點,我不是星星,我將是照耀永世的太陽!」

    呂香君抱膝托腮,作深思狀道:「只可惜月亮和星星永遠都見不到太陽。」

    感受到其中若有若無的悵惘,楚雲齊卻是嚼不透這句話的深意。

    女人心,海底針。

    楚雲齊也沒有閒情雅致猜啞謎般地揣測別人的心思,當下閉目存神,按《抱朴子引氣訣》練氣。

    離新人大比還有一個月,必須抓緊時間臨陣磨槍,興許能勉強進入練氣中期也說不定。

    睜開眼時,已是正午,呂香君早已回了玲瓏鏡心,屋頂那端卻不知何時站著紫衣紅帶造型甚是拉風的厲若竹。

    厲若竹遠遠問道:「你何時開始入定的?」

    楚雲齊照實回答:「昨晚。」

    風搖衣袂的厲若竹訝然道:「昨晚?你知不知道現在離新人大比還有幾天?」

    這一問倒是弄得楚雲齊雲裡霧裡,愕然道:「不就是一個月減去一天又六個時辰麼?」

    厲若竹忍不住放聲大笑:「明天就是大比之期,你小子入定整整將近一個月了!不過卻依舊只是練氣初期的修為,果真是怪胎、怪胎!」

    一個練氣期的修士還不能辟榖,按理根本不可能入定超過三天以上,甚至已經辟榖的厲若竹都不能安穩存神入定一個月之久。然而福緣匪淺的楚雲齊卻不可以常理度之。

    原本楚雲齊每三天去紫竹峰一趟風雨無改,然而這次卻很久沒去,厲若竹便親自來查看,就發現楚雲齊已經入定,氣如胎息,散發的那種拙然古質的氣息,如古松老樹,厲若竹始料未及,因為哪怕築基期的修士也不可能有這種入定的境界。

    偏偏福緣深厚的楚雲齊有這份機緣入定參道,然而依舊還只是練氣初期,故而厲若竹只能用「怪胎」來形容楚雲齊了。

    楚雲齊只是小聲唏噓,歎道:「修行一途,果真是『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這一入定,比睡覺都來得安穩舒服。如果上天給我再睡一次的機會,我一定會選擇打破彭祖一睡三百年的記錄!」

    厲若竹倒是習慣了此子廢話連篇,只是輕忿道:「歪扯胡扯。」

    師兄弟倆不冷不熱說了些不相干的話後,厲若竹才講出自己等楚雲齊醒來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你是由師兄我一手調教出來的。你這副慫樣參加大比勢必要損我顏面。今天我就將入門劍士練習的《竹葉清風》心法和我的一些心得盡數傳給你。」

    《竹葉清風》,楚雲齊練過,自覺招招到位。

    簡直閉著眼也能將十式劍招千般變化行雲流水地使出。

    跟厲若竹關係緩和後楚雲齊曾有好長一段時間軟磨硬泡要他傳授配合劍術的心法,厲若竹卻只推他根基不足不予傳教。

    今天厲若竹大發善心,卻也似乎只是為了楚雲齊不給他丟臉而已。

    不過楚雲齊已知足。

    厲若竹口授心法後,命楚雲齊耍一次《竹葉清風》。

    楚雲齊就勢在屋頂舞劍,身手輕靈如輕燕,動作也頗有幾分優雅。

    《竹葉清風》一共十式,每式數百個變化。

    每一式都有一個詩意的名字:凌風虛竹、山色搖落、經霜傲雪、歲寒三友、折竹吹簫、清風仙骨、綠竹新風、湘妃竹淚、雲中慈竹、風吟方竹。

    楚雲齊依著順序耍了一趟,意猶未盡又將招數顛倒過來逆序演練了一遍。

    厲若竹搖頭歎氣,大有恨鐵不成鋼之意。

    楚雲齊卻沒看見厲若竹的模樣,做好收劍式便自得道:「恐怕當今之世,除了師兄你,我這套劍術定不會比任何人差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厲若竹卻好像並不吃這一套,只是持劍緩步走過,猛然斜步衝出,紫竹劍電般刺出,剛、勁、疾、冷。

    然後楚雲齊便看到紫竹劍的劍尖緊貼自己的鼻尖停下。

    時機、力道的把握都恰到好處,若稍有偏差楚雲齊一隻鼻子就難保了。

    楚雲齊深吸兩口氣,退到自覺安全之處,細細回味厲若竹似乎隨意而發的一劍。

    厲若竹抓住時機點撥道:「我並沒有用半點築基期的神通,方才只不過隨意發出一劍,如果說還有半點值得稱道的地方,便是『收發自如』四個字了。」

    收發自如,談何容易。

    楚雲齊暗暗驚歎,厲師兄在紫竹林中練劍三年,果然遠非自己可比。

    厲若竹露了這麼一手,看著楚雲齊心悅誠服之貌,繼續論劍道:「《竹葉清風》,劍法飄逸靈動,你使起來卻是徒具其形,內心浮躁難定,完全違背了劍術的本意。此劍術,未練劍,先學紫竹之君子風度。先有『虛懷若谷、堅韌傲岸』的心性,才能夠發揮出劍術的真正威力。你呀,還差得遠哪!」

    楚雲齊虛心受教,忽然發出奇想道:「師兄,我能不能到你的紫竹林去練劍,好歹沾半點紫竹的仙風?」

    明顯是內熱外冷的厲若竹點頭答應道:「你還是先下胭脂峰再上紫竹峰,師兄可不敢壞了規矩帶你御劍。」

    鬥志高昂的楚雲齊匆匆下山,生怕多耽誤了片刻練劍的時間。

    厲若竹望著楚雲齊的背影,很是老成地歎道:「紫竹乃是外在。只要內心有竹,何處不是竹林清風?師弟你可還是參不透『名相』一關。」隨即自嘲般一笑:「盡說別人去了,我自己何嘗有那個境界?高屋建瓴的道理說起來再容易不過,可要做起來時方知其中困難。大道飄渺,實在是步步荊棘啊!」感慨一番,才御劍而去。

    紫竹峰山坡山背全是竹林,楚雲齊隨意找一處地方,煞有介事閉目深深吸氣,感受竹林絲絲清涼,果然心境大定,塵埃不生。

    《竹葉清風》,反覆十式,楚雲齊練了三個時辰,見天色漸晚,也不跟再熟悉不過的厲師兄道別,逕自回胭脂峰了。

    臨時抱佛腳不是楚雲齊的風格,他才不會徹夜練劍,那樣反而過猶不及。

    竹軒裡,楚雲齊正襟危坐,依舊先將日夜誦念的《清心普善鎮魔咒》先默念一遍,然後便等鬼師姐呂香君出來。

    天黑之後,呂香君卻只是曇花一現般出來一小會兒就回去了,說道是要楚雲齊好好準備明日大比,自己便不打擾。

    楚雲齊目送善解人意的呂香君進入玲瓏鏡心,心裡又是一陣糾結:「師姐哪裡都好,簡直是滿分。可為何偏偏就不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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