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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章 劍鋒初試 文 / 吾有天下

    雷閃過後,沛然雨下,潤物有聲。

    黃豆大的雨點伴著大風將山林的樹木吹得匍匐,唯有紫竹林的根根紫竹傲然挺拔於風中,寧折不彎。

    入定的楚雲齊背後再次詭異升起一道虛影,濃厚的戾氣沖天而起,虛影漸漸變大,很快就高出最高的紫竹,變得更加虛淡的凶兵影子卻煥發著睥睨萬物的氣勢。

    轟隆雷鳴,一道閃電撕裂天空,那明亮的雷閃受到強大的指引,一縷一縷匯聚在凶兵虛影上。

    道道雷電,灌注其中,在天地間成為一條流轉白閃的巨大光柱。

    氣勢磅礡卻危險不善的凶兵如饑似渴地吸收盡造物的雷電,虛淡的外表逐漸朝實體接近。最後甚至迎著狂風而錚錚鳴動。

    奇古的凶兵劍身陡然朝外一展,似乎想要拔地飛出,卻始終差了些什麼,被楚雲齊的真身牢牢縛住,就像蒼茫土地將參天植被的根穩穩吸住一般。

    夏日的狂雷疾雨來去匆匆,很快天地咆哮般的閃電歸於平靜,雨勢也轉柔和,濛濛撲面如飛絮。

    凶兵虛影感應不到天地偉力,剎那縮小,沒入楚雲齊的身體內。

    對這一切異狀渾然不知的楚雲齊忽然睜開眼,滿額冷汗,深層入定的他是被電擊般的感覺給驚醒的。

    對此並不大驚小怪的楚雲齊長身站起,從容拍掉身上沾落的潮濕竹葉。

    楚雲齊來回踱步,隱約氣隨身運,熱力從內而發將全身衣裳迅速蒸乾。

    就在剛才,他又貫通了九圖六坐像身法的另一幅名為「閒庭信步」的練氣圖。行走間體內百氣自然運行,這表示楚雲齊在練氣上已有一定成果。

    現在的楚雲齊有著大地武者的頂尖實力,尋常幾十名武夫只怕是進不了他身。

    剩下的,只要將十二正經的氣府一一打通,按部就班,不需要丁點悟性,只要最基礎最原始的積累,便能輕易成為八品武夫。

    如果是平常,楚雲齊修為有所進益必會歡呼雀躍,然而現在楚雲齊卻陰沉著臉色,冥冥中有著極不好的預感。

    一個真正的高手,勢必有著不可解釋的第六感,就像是野獸的本能一般。

    濕衣的細雨,清爽的晚風,空氣裡泥土的清香,極和諧怡人的場景中,楚雲齊莫名緊張,心神難安。

    寂寞的夜聲低語,很容易使人想起難以釋懷的過去。

    「四叔和村裡鄉親入土將近兩個月,我都還沒去上過墳呢。」

    心頭難安的楚雲齊私自便決定違反不出竹林的規矩,只想去山腳墳頭輕輕望一眼便是,想必通情達理的先生得知後也不會阻止。

    楚雲齊將先生所贈之劍倒插在腰帶上順手便能拔出的地方,邁著略顯沉重的步子,緩緩離開竹林。

    大地武者,腳踏實地。

    從自己那極輕盈的腳步間,楚雲齊似乎悟到了些不尋常的東西。

    九品武夫每一品均有著特別的名稱,自然有著深刻的含義。

    大地武者。何為大地?

    大地生養萬物,乃萬物之母。厚實、醇然、堅韌諸多特性,都是一個優秀武者跟大地的共同點。

    楚雲齊忽然有了頓悟般的理解!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先有不妄殺一人的德性,然後武功的招式裡才會真正做到收放自如,圓轉如意。留人一線生機,才是大地厚德之所在。

    若有所悟的楚雲齊剛走出竹林,便試著將僅會的拳術演練一遍。

    單手伏魔,積水決仞,困龍出淵。

    三招俱都被楚雲齊使出了以前從未有的風格。原來只認為剛猛正氣勇往直前是勢大力沉的這幾招的精義,這次卻在招式勢頭最猛處能生出一絲「悔」意。

    悔。即便去勢如天風海雨,也能於一瞬間雲霄雨霽收回招式。

    收發自如,被練武之人嚼爛的四個字,楚雲齊終於領會。

    單憑這一點對「悔」的領悟,楚雲齊便不單是普通的大地武者境界。所學招數雖依舊遠不夠廣博,但內心已開始養成宗匠的氣度。

    區區才步入修行一途兩個月的楚雲齊,具備先天兵種的極品根骨,得名師指點,加上不俗的悟性,其修為進展完全不輸於那些大門派的天才俊彥。

    少年無從比較,還不知道自己修武兩個月的成果,已當得上尋常修士近十年寒暑的成就。

    楚雲齊一面沉浸在奇妙的領悟之中,一面朝墳頭走去。

    幾點閃耀的寒光使他從沉思中回神過來。

    山腳下,一隻黃土坡,四叔在內的所有村民的埋骨之地,幾隻黑影正揮動鋤頭挖掘墳墓。無邊夜色中鐵器光寒,極為醒目。

    盜墓?!

    楚雲齊快步趕上,大喝一聲:「住手!」停在離挖墳眾人十步外,按住劍柄,側目斜睨,頭髮上指。

    一共是七名賊人。

    六名賊人手持器械,將土墳挖了大半,坑外堆著的泥土間零星掩藏著點點碧藍鬼火,映照出這高矮不同的六人極為可惡的外表。六人停下手中動作,以極為奇怪的目光打量楚雲齊這個不速之客。

    另外一人,坐在一邊的檀木椅上,奇長的紅袍裹住全身,嘴刁一管旱煙,半瞇著眼,似乎根本就沒見到楚雲齊的出現。

    並非匹夫之勇的楚雲齊考慮敵眾我寡的形勢,便先抑住心中暴怒,沉聲問道:「你們是些什麼人?為何無故掘人墳墓?屠殺村民火燒全村的是不是你們?」

    那六個人均露出輕蔑笑意,顯然沒有將眼前勢單力薄的少年放在眼裡。其中一個人更是忍不住猖狂大笑,舉步朝楚雲齊走去,罵道:「他奶奶的,老爺殺人從來必須要收佣金。今天便宜你小子,老爺免費做了你!」索性把手裡的鋤頭扔到一邊,往上撩了撩捲起的袖口,笑面虎模樣,赤手朝著眼前按劍的少年比劃。

    「你該死!」

    楚雲齊腳步微動,以極快身法剎那擦身轉到那笑面虎背後,以反手劍刺穿那人後背。

    那笑面虎臉上笑容猶在,不可置信地低頭瞪著胸前穿出的帶血劍尖。

    抽出劍,屍體便無所依憑而倒地。

    七殺手之一的笑面虎,本身實力還未來得及展露半分,就被這看似平常的少年一招內給奪取了生命。

    其餘六個人見同伴慘死,卻都沒有什麼反應似的,眼神極其冰冷漠然。冷酷殺手,所想的只是,死了一個人,便少一個人分佣金。

    初次殺人的楚雲齊果決斷然,並沒有一般人初次飲血而噁心作嘔的感覺,反而血脈裡竟有種特殊的悸動在沸騰。

    血液如沸的楚雲齊見自己一劍已有威懾之力,再次寒聲問道:「小漁村一百多條人命,是不是你們所殺?」

    仍然沒有一個人回應他的話。

    甚至有兩人又開始揮舞鋤頭,繼續掘墳。

    坐在檀木椅上悠哉抽煙的人忽然發出指令道:「誰給老五報仇,老五那份錢我便分給誰。」聲音嘶啞乾枯,也不見他動嘴,依舊叼著煙管,像是以一種腹語在說話。

    那為首之人發話後,便有兩人搶著朝楚雲齊出手。

    幾乎同一時刻,大鷹爪力、大開碑手兩種招數將楚雲齊籠罩其中。

    楚雲齊反手插劍在地,左使「單手伏魔」,右使「積水決仞」,迎上兩人的攻擊。

    砰砰兩聲巨撞,三人一觸即分。

    那兩人各退數步之遠,楚雲齊只是腳步微向後移,不過雙腳自腳踝以下都受力陷入黃土中。

    「武夫?」其中一人驚奇叫道。

    武者四家之末,近戰最強,肉搏披靡。以硬碰硬的情況下,武夫較「佛道兵」三家大佔優勢。

    楚雲齊不待他們反應過來,旱地拔蔥大鳥般騰起,一腳鞭腿重掃在方才使大鷹爪力的人的胸口,響起骨裂數聲,這人沉悶落地。

    空中楚雲齊雲龍三折,忽然轉身,一記直拳砸中了方才使大開碑手那人的臉部,鼻樑碎裂,半邊臉瞬間凹陷下去。

    這人哼都沒來得及哼聲,當場斃命,然而身形不倒,帶著滿臉猙獰佇立不動,顯得尤其詭異。

    楚雲齊動作快如犁庭掃穴,瞬間就是兩次致命出手。

    除了那為首紅袍人外,其餘幾人均停下手裡的事情,重視起楚雲齊來。

    這次能悍然擊敗兩人聯手,只因眾人均未想到楚雲齊是四家之末的武者,讓楚雲齊討了近身戰的便宜。

    挖墳的其餘三人成掎角之勢將楚雲齊合圍,卻跟他保留一定的距離。

    楚雲齊血脈就像燃燒一般,極度興奮,內心有著令他自己都恐懼的嗜血癲狂之態。

    不過他依舊眼神如刀鋒般凌厲,人定如山,氣沉如水。

    接下來,將是以一搏三的硬戰!

    楚雲齊駢手朝後方一指,插入泥中的長劍便回到他的手裡。

    那三人各拈法訣,各自手裡憑空出現一尺來長的飛劍,然後馭劍出手,在低空盤旋回折,耽耽虎視楚雲齊。

    三名賊人能夠馭劍百步,在劍道上最低限度也是劍士修為,比只會奴劍的楚雲齊技高一籌。三個人對望一眼,極有默契地同時動手,三口飛劍週身亮起一層淡淡銀輝,朝楚雲齊衝刺而去。

    楚雲齊身隨劍走,高低遮攔,瞬間跟三口飛劍各自碰撞一次,虎口隱隱發麻。

    這三名賊人,刻意跟楚雲齊保持距離,而且飛劍運使頗有門道,應該是體質最脆弱最不擅長近戰的修道者。楚雲齊以一敵三,要想勝出的唯一指望,便是設法接近三人,強力械殺。

    然而那三人絕不給楚雲齊接近的機會。三口飛劍攻擊如連珠炮毫不斷絕,咄咄緊逼,楚雲齊應接不暇,自保都稍顯吃力。

    楚雲齊劍勢一變,穩健如山,只守不攻,與敵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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