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魃屍擋道 文 / 鴻澤滄海
那嚎聲帶著七分淒厲，三分陰森，瞬間從地道的另一頭傳來。音波迴盪在狹窄而空曠的地道中，蕩起陣陣陰風，更是令人汗毛倒立。即便是以段義的膽量，也嚇一跳，不禁想像聲音的本尊該有如何駭人。
如是尋常女子，怕早就嚇得半死，好在程媛媛和金萱兒均非常人。程媛媛明顯一震，臉色驚疑不定。不過這些表情很快便被她收斂，只露出凝重神色。金萱兒更是奇怪，臉上毫無異色，雙眸中竟有難以壓抑的興奮和喜悅光芒。
她為何興奮？是什麼令她驚喜？
諸般疑問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段義卻暗自扣緊弓弦。
「小心些，怕是有什麼厲害妖物。」程媛媛頭也不回，警告道。
沒人答話，不用她說，段金二人已經全神戒備。
緩步輕移，三人慢慢向前摸去。
嗷！嗷！
嚎聲依舊，彷彿積壓千年的怨氣在此刻得到最強烈釋放，化作無比的憤怒，要在其中顫抖。而且隨著三人深入，嚎聲愈來愈響，也愈是滲人。更加詭異的是，嚎聲中似能夠影響人的心知情緒，令人從內心深處產生一股憤怒和暴虐。
突然，嚎聲乍止，一道強勁的陰風襲來。
三人看似平靜，實則風聲鶴唳，被這陰風嚇得一跳。大驚之下，只覺陰風掛在身上，瞬間冰冷陰森之氣穿透衣物肌膚深入骨髓。緊接著，風中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甚是濃烈。
三人大驚，感覺運起真元防護。程媛媛手足長劍狂舞，旋起罡風陣陣，將陰風全部擋住三尺之外。金萱兒沒有任何動作，想是定有自保妙計。段義更是簡單，封閉六識，堅守心神，任你如何狂虐，亦不能撼動其分毫。
陰風來勢迅猛，旋起地道中為數不多的塵土，如一條灰龍。灰龍去勢更急，從三人身旁穿過，眨眼間便遠去。
四下無聲，似乎並無異狀，只有巖壁上滴答水聲兀自清晰。
許久，二女這才回神，輕拍身上塵土。
「有什麼好怕的，大驚小怪！」小銀頗為鄙夷道。
段義稍稍鬆了口氣，亦覺自己方才反應有些太過激烈。
三人面面相覷，皆覺方才有些小題大做。氣氛有些尷尬，三人速度陡增，埋頭趕路。
七彎八拐，行出約莫百十丈，前方豁然開朗，竟是一處廣闊的山洞。洞頂灑下的微弱光芒，勉強能夠看清山洞全貌。一根根形態各異，潔白如玉的石鍾ru從洞頂倒懸下來。這些石鍾ru有的長而尖銳，有的短而圓鈍，參差不齊，犬牙交錯，頗有幾分凌亂美。
而地面上石筍，石柱相互交映，令碩大的山洞如迷宮一般讓人眼花繚亂。
如此奇景，皆由大自然之鬼斧神工，不加人為雕飾，美不勝收。
二女固然驚呼連連，段義亦是瞠目結舌，心中震撼。
突然，警惕心聲，段義臉色一變，雙目凝視遠方。不知為何，那一刻，他心中湧起一股強烈危機感令他不敢有絲毫大意。深吸一口氣，六識大開，目力和耳力更是激發到了極致。
咚，咚，咚咚……
一連串的在常人耳中微弱的聲音，傳入段義耳中。開始時，距離尚遠，然而僅僅幾個呼吸，聲音已在不遠處。
很明顯，有東西正在高速接近當中。
段義眉頭緊皺，心中更是驚疑。
「你怎麼了？」金萱兒發現了他的異樣，小聲問道。
段義這才回神，剛想開口，驀地又是一聲更加狂暴的聲音響徹山洞。
嚎聲雷動，真的人耳膜生疼，巖壁竟也簌簌剝落。僅僅一聲大吼，便足以讓人肝膽俱裂。三人雖暗自防備，猝然間亦是心神巨震。
「主人，小銀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小銀欲言又止，道，「前面，好像……好像有什麼東西。」
段義不敢大意，雙目凝神，朝前方望去。
十數丈外，在一堆石柱之後，一雙牛目般的大眼發出慘綠的光芒。
「這是什麼怪物！」段義驚駭不已，從未見過如此可怖的怪物。
只見它身高八尺，粗壯魁梧，如一堵牆般厚重。頭頂光禿，渾身上下卻長滿綠油油的長絨毛，就連臉上也不例外，只露出一雙大眼。雙臂有常人大腿那麼粗，兩腿更是粗壯得不像話。就連一雙赤足，亦是格外大。
它似人非人，渾身充滿爆炸性力量，極為可怖。
二女亦感覺到它的存在，齊齊回首。
「魃屍！」程媛媛鎮定的臉上，首次露出驚駭神色。
「魃屍？」段義心中一突，剛想問「魃屍」到底為何物時，對面那妖物一聲大吼，打斷了他的思緒。
只見魃屍一雙鐵錘般的拳頭猛地一錘胸膛，竟將地上兩根四五尺長的石筍連根拔起。兩根石筍少說也有三四百斤重，魃屍卻視為無物，掣起石筍，奮力擲出。僅此勁力，便知此獠少說也有三重天的實力。
呼呼！
勁風驟起，兩根石筍如兩枚標槍激射而來，將空氣壓得嗚嗚作響。可想而知，內中灌注著多麼強勁的力量。
三人先是一驚，哪敢遲疑，紛紛閃避開去。石筍速度極快，十多丈眨眼及至，從三人站立之處貫穿過去。
砰砰！
又是兩聲巨響，兩根石筍撞在一根面盆粗壯的石鍾ru上。立時石筍和石鍾ru應聲粉碎，石屑四濺，如一枚枚充滿勁力的暗器到處橫飛，射在周圍的石柱上啪啪作響。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切不過兔起鶻落之間。三人見機早，閃開了去，才避免粉身碎骨。然而這震撼的場面，亦是讓三人心有餘悸。
「好個妖孽，也敢這般猖狂！」程媛媛臉色刷的陰沉，嬌喝一聲，掣出長劍，飛身迎上。
但見她一襲白衫，輕柔飄逸，如風中柳絮，橫空三丈搶到魃屍頭頂。二話不說，長劍吐出丈許劍氣，化作一柄巨劍，力劈而下。她雖是一介女流，剛猛有力的軒轅劍法在她手中竟無絲毫柔弱感，反而威力十足。
劍氣如龍，將空氣朝兩旁壓迫，呼嘯作響。不及眨眼，便已到了魃屍天靈蓋上。如此力道強勁的一劍，沒有人會懷疑魃屍會被其斬做兩半。
轟！
電光火石之間，劍氣劈在魃屍頭頂，竟發出一聲金石相擊的激越之聲。
「什麼！」程媛媛和段義同時驚呼。
魃屍那光溜溜的頭顱竟如鋼鐵打造一般，堅硬無比，強勁的劍氣乃至吹毛斷髮的劍鋒僅僅在上面留下一道白痕。要知道，程媛媛這一劍足可開山裂石，如今竟被一副血肉之軀抵擋，她心中的驚駭可想而知。而段義從程媛媛發出的劍氣中已感到那一劍威力，亦不想被魃屍輕易抵擋，驚詫萬分。
吼！
二人這般詫異，那魃屍可不留情，鐵拳帶起強勁罡風朝程媛媛胸口轟擊開去。它出手迅捷如雷，換做常人，怕是立時斃命。然而程媛媛極為了得，霎時間長劍回封，同時抽身而退。
她身法極快，但見白影一晃，鐵拳尚未及身，便已掠開尋丈，落在地上。只見她雙目又驚又怒，顯然是剎那間短暫交手，卻被魃屍的實力所震撼。
然而她還來不及喘口氣，魃屍被激怒，吼聲連連，鐵拳直搗黃龍轟擊而來。程媛媛又驚又怒，長劍劍芒舞成一道劍網，竟不強攻，轉而防守。
一時間，拳影漫天，劍網縱橫，氣勢驚人。無數石柱、石鍾ru被拳勁和劍氣擊得粉碎，飛濺開去，尋丈之內竟不得近人。魃屍攻擊狂暴，程媛媛劍法守得密不透風，雖處於下風，但亦不至於落敗。
「你們兩個，還不幫忙！」拳影、劍氣交錯之中，只聽程媛媛疾呼道。
「幹什麼！」段義挽弓搭箭，便欲幫忙，卻被金萱兒一把按住。
鳳目狠狠瞪了段義一眼，她這才笑嘻嘻道，「程大小姐，你陪它慢慢玩，我們告辭。」
程媛媛豁然回首，醒目圓瞪，喝道，「你說什麼！」
金萱兒臉色一沉，冷聲道，「你既然已經識破我等身份，我可不陪你玩了。再說魃屍乃是天地異種，以不腐肉身，聚無邊怨氣，成就不死之體。這傢伙怕是有四重天實力，你還差上一大截。哼，你自以為是，愛逞強，我們憑什麼留下陪你送死？」
程媛媛驚怒，又喝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你們果然心懷鬼胎！」
「這些就不勞大小姐操心了。」金萱兒笑道，「你就安心留下來陪它繼續玩，我們先告辭了。」此時決裂，金萱兒顯然是打定主意要趁此良機，獨自尋寶。她不由分說的拉起段義，準備繞開魃屍繼續前行。
程媛媛大怒，她一人根本不是魃屍對手。如二人就此離去，莫說是尋得寶藏，能否活命尚且是個問題。此時她哪裡還顧得這許多，連連喝道，「你們回來，不許走……」
驚怒的呼聲迴盪在山洞中，旋即又被魃屍的怒吼和石屑橫飛的巨響淹沒。一息之後，程媛媛不再出聲，卻是被魃屍一雙鐵拳逼得險象環生，難以為繼。
金萱兒哪會理她，一臉冷漠，邁步前行。突然，扯著段義的左手傳來一股阻力，竟是段義站在原地不動。
「快走啊，還愣著幹什麼？」金萱兒頗為不滿道。
段義神色漠然，冷冷道，「如果有一天，我遇到這種情況，你是不是也會毫不猶豫的捨棄我。」
「哼，那還用說。」腦海中，小銀氣憤不已，「小妖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今天可以犧牲程小妞，明天可以捨棄主人！」
金萱兒渾身一震，臉色尷尬，隨即又乾笑道，「你說什麼呢，我們是盟友，怎麼可能。」或許她自己亦底氣不足，說話時，她不敢直視段義那堅定的雙目。
段義的心，一陣絞痛！那是被人利用之後，無情捨棄的痛，無比難受。
與其被人捨棄，不如死的轟轟烈烈！
他吐出三字，「我明白。」豁然回首時，臉上不再有痛苦，只有堅毅。
弓如滿月，銀光閃耀整個山洞。漩渦眨眼間形成，箭矢光芒吞吐，化作一枚光箭。他不再猶豫，鬆開弓弦。
「破軍箭！」雄渾而有力的聲音響徹山洞，程媛媛固然是狂喜，金萱兒卻是說不出的一樣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