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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黑暗深淵 文 / 鴻澤滄海

    黑暗,與光明相對。人總說,光明是黑暗的剋星。焉知有些黑暗,光明亦無法驅散。那裡,是光明遺棄的地方。

    當這片亙古不變的黑暗深淵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死寂時,忽的接連不斷的巨響將其打破。

    但聽得嘩嘩響個不停,彷彿無數事物墜入大海。

    許久之後,咚咚兩道明顯要小得多的聲響之後,一切再次歸於平靜。

    黑暗永恆,未曾有絲毫變化。在這裡,時間亦失去了意義。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紅光亮起,照亮區區三尺範圍。這點地方,與無邊無際的黑暗來說,顯得那麼渺茫。然而這螢火蟲般一點的光芒,卻兀自醒目。

    嘩啦啦,嘩啦啦,藉著這一點光芒,可以看見一男一女漂浮在水面上。女子一手緊緊抱著男子,另一隻手高舉著一枚紅寶石一般的圓珠。那微弱卻明亮的紅光,正是從圓珠上散發出。

    這二人,自然是跌落深淵的金萱兒和段義。

    「段義,你怎麼樣了?你醒醒,醒醒……」金萱兒試著呼喚段義,後者僅以沉默回答。她明顯的更加慌亂了,不過極為短暫,轉而大喜道,「你一定要撐著,我們有救了,撐著……」

    她不再猶豫,認準方向,拖著段義向前游去。

    紅光照耀中,幽黑的水面泛起陣陣波瀾,送著二人越來越遠。紅光向前行,只能驅散周圍三尺內的黑暗,很快又被更多的黑暗吞沒。四周永遠是壓抑的顏色,人在其中根本無法辨別方向。

    然而金萱兒似乎天生方向感極強,藉著微弱的光芒,不知疲倦的向前游。

    半個時辰過去,她信心滿滿,不住的鼓勵段義。一個時辰之後,她的語氣不再那麼堅定。又過了半個時辰,就連她也絕望了。

    「難道這就是命麼?」看著似乎氣絕的段義,金萱兒喃喃道。一股冰冷的絕望之感吞噬了她,心墜入了這幽黑水底。

    「娘親!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仰天而笑,發出生命最後的吶喊。

    既然如此,那麼死吧,一起死吧。

    她抱緊段義,向著水底沉去。絕望化作了笑容,她覺得,或許與懷中這個男子死在一起,才是真的歸宿。

    「咳咳!」

    突然兩聲微弱而清晰的咳嗽響起,將金萱兒拉回現實。她先是一愣,猛地一驚,旋即大喜過望。只見水在快要沒過段義的鼻孔,很快就要將二人全部淹沒。

    他在咳嗽?他還沒死!金萱兒喜不自禁,哪裡還有尋死的念頭,渾身彷彿充滿使不完的力氣。前方就算是高山險峻,她也不離不棄!

    她舉起手中的圓珠,紅光再次照耀在黑暗中,永不放棄。嘩嘩水聲再次響起,二人向前繼續游去。

    剛剛游出不及尋丈,金萱兒只覺腳下由虛無縹緲的水,變作了堅硬結實的地面。她又驚又喜,將段義拖離水邊,一個踉蹌跌坐在岸邊。

    岸邊儘是柔軟的沙子,想是和普通的海灘一樣。上岸之後,她也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倒在沙灘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許久,氣息終於勻淨了些許,她看著段義依舊蒼白的臉,笑道,「原來你也不想死,嘻嘻,方才差點給你陪葬了哩。」

    她雖笑容滿面,實則心底一陣後怕。其實彼岸就在眼前,她卻因為無盡的黑暗和內心的絕望,差點放棄了生機。如不是段義的咳嗽聲及時響起,他們真的會實在成功的最後一刻。

    雖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一丈之距,便將是生死之遙。

    「咳咳」半死半活的段義又發出幾聲咳嗽,輕微顫抖幾下的身子更讓金萱兒喜上加喜。她吃力的爬到段義跟前,輕輕推了後者兩下,而後失笑道,「命真硬!這樣都死不了,呵呵……咳咳……」

    突然臉上的笑容轉變為痛苦,她只覺胸口一痛,一口暗紅鮮血嘔出。

    「該死的,這次傷得可不輕!」劇烈的疼痛讓她氣惱不已,狂劍的一掌比當日在東始山上段義的一箭可重的太多。

    她吃力的盤坐起來,剛剛催動魔氣,只覺經脈劇痛無比,悶哼一聲,差點跌坐在地。

    待得痛苦稍減,她笑吟吟看著段義依舊冷峻的臉龐,似乎因為傷痛顯得有些扭曲,道,「我們兩個命真苦,從小沒爹沒娘還受盡磨難,現在又一同重傷。哎,本來想先為你療傷,不過力不從心啊。」

    原來她並未想要為自己療傷,而是想著段義。

    望了一眼遠方,除了方圓三尺內的紅光,一片無盡的黑暗,彷彿天地毀滅,前途無望。

    「黑暗深淵,呵呵,可笑。」金萱兒失笑一聲,充滿了自嘲之意。

    不過她很快斂去笑容,又看了一眼段義,回過頭來,雙眸中已經充滿了堅定。她深吸一口氣,白玉般的雙手連連幻出十數道奇異手印,最後在胸前凝結成一道如蓮花般的手印。

    立時,那枚放在地上的圓珠漂浮而起,紅光更盛,照亮五尺之地。紅光照射在金萱兒身上,她的臉色先是一陣痛苦,而後慢慢舒展,最後歸於安詳寧靜。

    顯然,這圓珠絕非凡物。而那紅光也並非照明那麼簡單,更有療傷功效。

    金萱兒一動不動,沐浴著紅光,似乎回到母親的懷抱,臉上的寧靜變為欣喜。

    而她並未注意到,當段義接觸到那紅光之時,身子明顯一顫,臉上說不出是痛苦還是享受。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身上更有微微銀光泛起,閃爍不定,似乎在響應紅光一般。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二人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黑暗絲毫未變,而金萱兒卻有了變化。

    只見她嬌軀猛地一震,雙目霍然睜開,射出一道精芒。看得出,在紅光和自己強大的恢復力面前,她所受的重傷好了不少。

    就連她自己都露出一副驚喜異常的表情,喃喃道,「不愧為族中聖物,怪不得人人對你趨之若鶩。」

    她感歎半晌,似忽的憶起什麼,趕緊摸了摸身旁的段義,更是大吃一驚,「這……怎麼可能!」她感覺到段義的傷勢有了明顯好轉,雖然距離痊癒還遙遙無期,可確確實實好了很多。

    她看了看高懸頭頂的圓珠,又瞧瞧段義,心中驚疑不定,「到底是因為他自身的恢復力,還是聖物?不肯能,如非族人,這聖物便如同廢物。」

    想了許久,依舊沒有頭緒,她情知現在不是深究之時,只得放在一邊。她屏氣凝神,又施展蓮花印,盤坐於地。

    這一次,一道魔氣緩慢的從她的足底騰起,慢慢向上蔓延。漆黑的魔氣與紅光交相輝映,竟不相互排斥,反而有相互交融之勢。彷彿是魔氣受了紅光的滋潤,愈來愈壯大,愈來愈濃厚。

    四個時辰之後,魔氣已經完全將她籠罩其中。紅光高漲,魔氣熾盛,二者彷彿是一對戀人,水乳交融。

    突然,從段義身上湧起一股銀光,雖不熾烈,卻充滿了力量。銀光完全違背常識,以以中國詭異的弧度衝入魔氣與紅光之間。

    但聽得嗤嗤聲響不絕如縷,一開始魔氣和紅光似乎極不情願,極力抵抗銀光的「侵略」。但銀光不屈不撓,慢慢瀰散開去,如煙霧一般縈繞在二者之外。登時,嗤嗤聲響變作嗶嗶啵啵之音,如同爆竹般清脆響亮。

    數十聲之後,魔氣和紅光似乎開始屈服,銀光以緩慢而穩重的步伐向裡侵蝕。銀光穩紮穩打,許久之後,完全進入二者中心。

    片刻的沉寂,彷彿天地也為之一凝。

    驀地裡,一聲悶響,中心的那團銀光瘋狂旋轉起來。周圍的魔氣和紅光受其牽引,不由自主的與之旋轉。

    漸漸地,一道以銀色為主,黑紅相交的三色漩渦在半空形成。漩渦只有面盆大小,又有三道拇指般粗壯的光線分別連接著段義、金萱兒、圓珠。

    一種的奇異的氣息在三者間蔓延,說不出的詭異。

    金萱兒猛地睜眼,震驚不已。看著眼前的一幕,以她的見識亦根本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看了看那道漩渦,並沒有令人感到可怕的能量,反而充滿了一種亦正亦邪的詭異氣息,更有三股截然不同的能量通過維繫三者的光弧返還。

    她自然屬邪,圓珠屬正,段義竟是亦正亦邪,兼蓄並收!

    這個發現讓她駭然失色!要知道,自從天下有正邪之分,便從未聽說有人能夠以一己之軀,同時兼修正邪功法。雖有「改邪歸正」、「墜入魔道」之說,其實不過以三殺大陣剔除修煉者原來修煉的真元,從而改變體質,令其可獲得一次脫胎換骨的機會。

    然而三殺大陣過於逆天,任何人一生中只可使用一次。段義雖經過此陣洗精伐髓,但亦不能兼蓄正邪兩道。

    這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情竟被金萱兒遇到,且對方還是自以為熟悉無比的人,其震撼可想而知。

    她越來越感覺到,在段義的身上有著太多的未知之謎。這個男子,總是在意想不到之處,做出令人震撼的舉措。

    「你到底是什麼人?真的是段飛雲撿來的嬰孩麼?」金萱兒妙目流波,上上下下打量著依舊躺在地上的段義。

    諸多念頭在心中快速閃過,她放棄了繼續深究的念頭,開始吸收從漩渦中返還的精純魔力。不得不說,經過這漩渦精煉過後的魔力,令她恢復起來事半功倍。

    如此這般,三者相安無事,又可取所需。

    金萱兒和段義的傷勢都在緩慢而穩健的復原,速度遠出乎意料。

    三日一晃而過,四周依然漆黑,深淵中一潭死水,既無風浪,且水聲全無。如不是從中游過,怕是要懷疑它的存在。

    這一日,突然一聲悶哼,緊接著一陣劇烈咳嗽,段義身上發出的銀光戛然而止。銀光驟去,三色漩渦也無法維繫,轟然消逝。

    金萱兒猛地睜眼,一把抓住落下的圓珠,喜不自禁道,「你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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