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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二章 痛苦 文 / 鴻澤滄海

    當段義服下那百香丸時,霎那間臉色表情精彩萬分,當真是令人匪夷所思。震驚,錯愕,驚喜,迷惑……種種神色在他臉上閃過,不一而足。

    見主人這般模樣,小銀悲呼道,「天妒英才啊!可憐主人你身兼正邪,法俱陰陽,將來可是九州第一人。想不到只因誤信墨竹笛這臭老頭,吃了他的臭丹藥,被活活臭死啦……」

    他一邊哭喊,一邊捶胸頓足,倒真是悲痛欲絕。

    「小銀,你鬼哭狼嚎什麼!」突然,段義又「活了過來」,暗喝道。

    小銀哭聲倏去,轉而笑嘻嘻道,「主人,原來你沒被臭死!」

    段義哭笑不得,知道他調皮搗蛋,也懶得理會。

    其實墨竹笛的丹藥雖然聞起來奇臭,可入口之後,便有一股清涼之感從舌尖傳來。緊接著,口中便如百花爭放,蜂蝶飛舞,香氣撲鼻,甘甜如蜜。段義敢發誓從未吃過這般美味的丹藥,這也才震驚當場。

    小銀與他心意相通,哪會不知。只是段義不理他,他才故意搗亂。

    這廂丹藥入口,那廂墨竹笛便湊過老臉,迫不及待道,「怎樣,乖徒兒,味道不錯吧?」

    小銀嘿嘿笑道,「墨竹笛臭老頭,整人的本事倒頗有些我小銀的風格。好好的一枚丹藥,偏要弄得臭不可聞,你說這不是撐飽了沒事幹麼?」

    段義亦是氣惱不已,冷哼道,「你是故意整我吧!」

    墨竹笛不自在哈哈一笑,道,「嘿,你這話說的。為師愛護你還來不及,怎會故意整你呢?」他話鋒一轉,這才問道,「服了這百香丸,有何感覺?」

    其實墨竹笛將這百香丸煉製得奇臭,未必就按了什麼好心,說不定是惱怒段義一直不肯承認他這個師父故意而為。

    只不過,現下追究這些已是無用。百香丸順著喉頭,帶著一股冰爽之感,揚長而下,一直蔓延到了肚腹之中。繼而那股冰冷立時化作溫潤之感,開始朝四肢百骸散發。

    段義情知這是藥力開始發散,當即不敢大意,立時在地上盤坐,以真元運化藥力。

    墨竹笛見狀,亦收起了嬉笑,正色道,「意守丹田,髓海二處,其餘交由為師。」

    段義立時依言而行,精神收住丹田與髓海二處。

    便在此時,猛地就覺背心靈台穴一震,卻是墨竹笛單指按了過來。立時,一股雄渾的真元,如同長江大河一般湧入穴道,沿著督脈運行。緊著,墨竹笛雙手疾點,一手點上方神道穴,一指點下方至陽穴。

    登時,段義便覺兩處穴位酥麻而癢,好不難受。但他謹記墨竹笛的話,甚至一點不敢動。就在墨竹笛以奇異手法點穴之時,肚腹中的那股溫潤藥力立時升騰而起,湧入督脈之中,匯聚在兩處穴道之中。

    緊接著,神道穴與至陽穴便如刀割一般,湧起了鑽心般的劇痛。

    段義情知這是藥力在為自己固塑經脈,自然而然會產生劇痛。他強咬著牙,一動不動,精神固守丹田與髓海,任由那劇痛傳入腦海之中。

    這種感覺難受無比,劇痛之中非但不能吭一聲,還一絲不差的體會到痛楚。

    然而這不過是小兒科,真正的困難還在後面。

    只聽得墨竹笛低喝一聲,雙手倏地幻出萬千指影,接二連三在督脈之上點過身柱穴等週遭大穴。

    立時段義身上後背脊柱辟里啪啦響個不停,便如同每一截骨頭都斷裂一般,好不駭人。墨竹笛一邊點穴,一邊以真元引導藥力上行。不片刻,藥力便佈滿整條督脈,充盈其中,飛快的淬煉著經脈。

    所謂淬煉,自然將經歷一番巨大的痛苦。

    段義只覺督脈每一個穴位都有一把小刀剜肉剔骨,奇痛無比。那痛楚並非持久,卻如浪打浪一般,一波接著一波,一波高過一波。痛楚固然越來越盛,而經脈傳來的酥麻奇癢的惱火感覺亦是令人難受。

    更惱火的是,由於段義精神固守,頭腦十分清晰,於一切感覺更是明瞭。而越是頭腦清晰,按痛楚與折磨才愈加難受。到了厲害之處,直教人昏厥,而又不能。

    不片刻,段義渾身上下冷汗淋漓,將衣衫濕的通透。他臉上表情依舊冷厲,卻帶著極度的痛楚扭曲。然而更多的是,還是段義強大的毅力。旁人遇到這般境地,早就昏死受不住,即便是硬漢,亦需咬牙堅持,但段義卻不然,全憑精神支持,更是難能可貴。

    小銀見主人受如此折磨,早已熱淚滿眶,暗道,「主人,你一定能堅持住的!」

    而墨竹笛見段義毅力如此強大,心中又是自豪又是心痛。他恨不得能替段義分擔這痛楚,更捨不得下手繼續點穴。然而他深知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道理。更何況,此乃段義必經一關,只要過了,反而受益無窮。

    如此這般,他也只能狠著心,咬著牙,老淚縱橫,繼續為段義療傷。

    只不過,瞧那模樣,似乎比之段義還要痛苦幾分。

    嗶嗶啵啵,墨竹笛點穴越來越快,響聲亦更急。便如驟雨急來,乒乒乓乓打在了面盆上一般。

    時間點滴逝去,身處其中的二人渾然不覺,但小半日的功夫就此過去。

    「嘿,督脈成了!」墨竹笛低喝一聲,似是在安慰段義,又似乎給自己定心。

    小銀與段義主僕一體,這一番痛楚下來,段義固然痛不欲生,小銀亦是感同身受。然而小銀情事關重大,也不敢胡說八道,痛得直咧嘴,口中卻哈哈笑道,「主人,嘿……也……也不咋痛嘛!老子以為……有多了不起,嘿……不就……就是撓癢癢!臭老頭……想必沒吃飯,手中……毫無力道啦!」

    段義聽他因痛楚語音顫抖,但卻有一股豪邁之氣,心中更是慷慨激昂,朗聲道,「說得好,小銀!我主僕二人刀山火海,什麼陣仗沒見過,怕什麼!」

    言罷,因痛楚而微微有些彎曲的身子猛地一震,挺得筆直。

    墨竹笛自然不知主僕二人的對話,但見段義忽的挺直身子,臉上神色更加堅毅,心中更是動容,「義兒怕我忍不住下手,故而極力忍住痛楚!這份毅力,當真是世間罕有。義兒,為師雖然心如刀絞,卻也只能繼續點穴啦!」

    墨竹笛深吸一口氣,腳不沾地,身子倏地滑到段義正前,喝道,「任脈來了!」

    漫天手影起,刷刷點在任脈各處穴道上。於是乎,靜謐的山林間,這點穴的辟里啪啦響聲成為最奇特的樂章。

    然而師徒二人都未注意,躲在遠處的一雙眼睛,已然熱淚盈眶。

    日落月升,斗轉星移,轉眼間三日過去,奇經八脈已然點完,十二正經亦所剩無幾。大功告成,已然到了最後一步。這三日間,段義的神經每天便彷彿如刀割一般,開始之時還覺得難受,可到了後來神經已然麻木,什麼是痛也快要忘記。

    他只謹記一點,固守丹田、髓海,其餘一概不論。如此一來,反而不那麼難受。三日來,墨竹笛每點過一個穴道,百香丸的藥力便蔓延到何處,經脈不斷淬煉,已然十分堅韌。他甚至不禁想,既然如此,那麼是否便無需以金萱兒的方法再行淬煉經脈。

    不過小銀打破了他的幻想,道,「主人,你可別想啦。你身兼正邪,日後修為越高,真元越雄渾,產生的衝擊力更是強大。此時墨竹笛不過是初步淬煉,並不見得能夠經受更強大的衝擊力。而且多淬煉一次,你的經脈更加堅韌,何樂不為?嘿嘿,除非你是怕了。」

    淬煉經脈的滋味自然不好受,但段義又如何會怕,淡然笑道,「你不用激我,我明白該怎麼做。」

    小銀嘿嘿一笑道,「那是最好。」

    主僕二人這般談笑風生,墨竹笛陡然低喝一聲,倏地收住指力,卻原來是十二正經穴道點完。只差最後一步,便大功告成。

    然而這最後的關頭,往往是最為凶險的一關。

    只見他臉色凝重萬分,沉聲道,「義兒,接下來將是最難熬的一關,堅持住了!」

    段義聞言,盤坐的身子輕輕一震,表示知曉。

    墨竹笛見狀,點了點頭,再也不猶豫,猛地一躍而起,直上五丈高空。同時,全身力道匯聚於右手二指。指力內斂,不漏痕跡,然而週遭的空氣已然扭曲。墨竹笛倒懸而下,猛地下墜,並指一點,正中段義頭頂百匯穴。

    立時,雄渾如大海怒濤般的指力注入。

    「啊!」驀地一聲驚叫,短暫而急促。師徒二人現下全神貫注,竟未注意。

    段義渾身一震,表情變得極為痛苦。這一指當真是凶險之極,更需二人絕對的信任。不說旁的,墨竹笛這一指下來,尋常人早已腦瓜開花,豈敢讓他點。

    不過墨竹笛這一指顯然不是要殺段義,而是畫龍點睛之用。雄渾的指力立時激發匯聚在經脈穴道中的藥力,便一石激起千層浪,連丹田與髓海亦瘋狂起來。

    立時,段義便覺渾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無一個處不麻癢難捱。那感覺,便彷彿身上有無數螞蟻爬來爬去,在毛孔中鑽進鑽出,深入肌膚腠理,更甚至進入骨髓。世人皆道痛最為難受,卻哪知這種感覺比之痛楚更難受千萬倍。

    僅是是一個剎那,段義便已然差點把持不住!

    「你娘的……嘿,比一百人撓噶肘窩還要難受!」小銀極力忍受著。

    段義更是惱火,不敢有一點分神,極力抵抗。

    便在此時,丹田與髓海中的真元,突然鼎沸之水一般沸騰起來。二處外間禁錮真元的那一層若有似無的膜,忽的破裂,兩股真元如決堤洪水一般奔騰而出,瞬間衝入經脈中,往百會穴匯聚而去。

    亦在同時,墨竹笛只覺段義百匯穴上生出一股巨大的震力,他臉上一般,並指倏地被震開,身子臨空一個觔斗向後翻出,落在三丈外的地上。然而待得他立定之時,地上已然雙腳已然陷入硬泥之中。

    墨竹笛大驚,「怎的義兒體內積蓄的真元如此雄渾!」

    他墨竹笛是何等人物,修為之高,在落日王都乃至於十日國都是頂尖。而段義體內真元產生的震力竟然能震退他,其心中驚駭可想而知。

    他還來不及多想,只聽段義悶哼一聲,起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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