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百五十二章 有面子 文 / 鴻澤滄海
清晨的誅日山，在薄薄的雨霧中，變得朦朧隱約，好似輕紗遮面的美人，欲拒還休。細密的雨絲，好似一根根從天穹上垂下的絲絛，在天地間網織出一幅巨大的畫幕。幕布上，所有的景物都變得懵懵懂懂，多了一分柔美。
雨景雖美，可所有人都不禁要暗自咒罵一聲，「賊老天，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此時下雨！」
人們的咒罵自然是有原因的。
今天正是段義和韓莫王子進行巔峰一戰的大日子，然而天公不作美，從昨日便開始*雨霏霏，且毫無停歇的跡象。
如此盛大的時刻，卻被雨破壞了，也難怪人們有如此大的怨氣。
但不論雨怎麼大，天公如何阻撓，可事實上依舊澆滅不了人們的熱情。
誅日山腳下，人山人海，也不知聚集了多少人。反正一眼望去，只見黑壓壓的人頭。人們摩肩擦踵，更如黑螞蟻般密密麻麻一片，見者心驚。那種感覺，好似這些人聯合起來，便能將誅日山掀翻一般。
嘈雜的人聲，震天而起，仿若怒潮來襲，震耳欲聾。每個人說話時都必須吼得很大聲，聽話的人必須全神貫注，否則只會被淹沒在聲潮中。
不過好在雖然有時聽不清，但猜也能猜到，故而交流起來也沒有障礙。
因為每一個人津津樂道的都是這一場大戰，絕大部人都認為段義必勝。但要殺死韓莫王子，必定付出沉重的代價。
畢竟二人修為相差不小，段義要輕輕鬆鬆斬殺韓莫王子，顯然是不顯示的。
這許多人都要湧上誅日山去，顯然是不大現實的。誅日山莊也對人員名額有了限制，除了有邀請名額的人，普通百姓能上山觀戰的不過區區千人。和山下的近萬人比起來，這顯然不過是九牛一毛。
但即便是不能上山去，可山下的人依舊沒有退卻的意思。他們都擁擠在山下，昂著頭，似乎想要看清山頂發生的一切。
可惜誅日山太高，又雨霧濛濛，又哪裡能辦得到？
就在眾人大感失望之時，忽然間就聽蹄聲急驟，同時又聽有人大吼道，「閃開，閃開！」
說話間，一隊百餘騎的騎兵衝將過來，將人群衝散，硬生生在人群中破開一條通道來。
前方被迫開的人浪不住向後湧，後方的人被卻不知所以，被人擠壓自是火氣極大，不由破口大罵。但再是怒火沖天，但人浪湧來，也容不得他不退。
如此這般，人浪一浪一浪的如潮水向後退開，驚呼聲、咒罵聲、哭泣聲四起，響成一片。
場面一時陷入混亂中。
突然間，猛地就聽有人高喝道，「韓莫王子駕到！」
這一聲高喝顯然是修煉者運足了真元，聲若震雷，驚得人耳蝸嗡鳴，立時便將嘈雜的人聲壓了下去。
霎時間，場中靜得可聞落針，人人橫眉怒目。
便見一賊眉鼠眼的傢伙騎著高頭大馬，前行開路。不少人均認得這傢伙，就是第一場比武被段義打飛的莫聰。想不到這傢伙恢復力倒也不錯，這才不到十天便能下床，還能在人前耀武揚威。
莫聰後面跟著一騎，騎士一襲白衣，一隻銀槍，趾高氣揚，除了韓莫王子還有誰。
對於此二人，眾人自是沒有半點好臉色。
莫聰卻渾然不覺，反而回過頭去笑嘻嘻道，「殿下您瞧，您的人氣多高，這些人都對您佩服得五體投地，翹首企足哩！」
當日在擂台上丟了大臉，他為了「將功贖罪」討好主子，便也違心說了這諂媚的話。
眾人聞言，均是一臉愕然。
韓莫王子雖也知道莫聰言不符實，但哪個不想聽吹捧之言，哪個又不會在此時拆自己的台？但他也知道不可太過分，便也不言，只是微微一笑。
可莫聰卻聰明過頭，眼見主子露出滿意的笑容，那可比打了雞血還要興奮，高聲道，「殿下，不是小人吹牛。您的實力那是有目共睹的，要拿下區區一個三天九境的段義，那是易如反掌。這些升斗小民肯定是知你這一戰必勝無疑，這才來夾道歡迎呢。」
眾人聞言，更是震愕。
韓莫王子則是臉色微變，心下暗罵莫聰。奈何眾目睽睽之下，他當然不能罵出口，只能面前一笑，急忙朝莫聰使眼色。
但莫聰又會錯了意，以為王子殿下還不太滿意，於是高聲道，「依小人之見，那段義不過是浪得虛名。見了殿下您，肯定就是貓見了老鼠，哦……小人是說老鼠見了貓……」
話沒說完，眾人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放你娘的狗臭屁！兩個無恥的傢伙，大言不慚！」
一時間，群情激奮，罵聲堪比雷聲。數千人齊聲開罵，唾液橫飛如雨點而來，那場面何其壯觀。
方纔還得意洋洋的莫聰立時臉色大變，嚇得瑟瑟發抖，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韓莫王子更是氣得吐血，臉色鐵青，怒叱道，「蠢貨！」說著猛地一夾馬腹，利箭般射了出去。
莫聰被撞倒在地，兀自發愣。
良久他才反應過來，翻身上馬，一面追趕一面高呼，「王子殿下，您等等，小人一片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眾人一團哄笑。
韓莫王子一眾剛剛策馬過去，忽的又聽一聲高呼，「劉陽王子駕到！」
聲音未絕，又是百餘騎疾奔過來，領頭的是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正是鍾陽國的飛熊將軍。在他身旁又是一騎，卻是一名身著金色華服的年輕男子，自是那劉陽王子。
聽得「劉陽王子」之名，眾人均感詫異。因為當日比武時，劉陽王子雖然報名，卻因故缺席而被取消了比武資格。卻不想他今日竟出現在誅日山，看樣子還要上山觀戰。
「劉陽王子？」韓莫王子雙目一寒，凝望著馬上那人，雙目中閃爍著驚疑不定的光芒。
莫聰又湊了上來，吹捧道，「什麼劉陽王子，哪裡及得上王子殿下你，不過就是一招搖過市的鄉巴佬。」
韓莫王子沒有理他，繼續打量著劉陽王子。
不一會兒，兩隊人馬來到誅日山下，兩名王子也不期而遇。
見韓莫王子僅僅盯著自己，許是處於禮貌，劉陽王子衝著前者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是和煦，便如冬日的陽光般給人以溫暖，讓人不由得不感慨，同為王子，為何差距就這般大呢？
如若說劉陽王子像陽光，那麼韓莫王子則像毒蛇。
好在劉陽王子似乎並不願與他過多接觸，禮貌性的一笑之後，便欲和他錯身而過。
「慢著。」忽的一聲高喝從韓莫王子口中發出。
劉陽王子及其手下紛紛止步，滿是錯愕的回過頭來。
但見韓莫王子目光如毒蛇，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上上下下從劉陽王子身上刮過，好似在打量某件稀奇古怪的東西，口中還嘖嘖有聲。
那種怪異的神色，既讓人渾身發毛，又叫人氣不打一處來。
劉陽王子手下眾人大怒，便欲出言呵斥。
驀地裡，人群中暴起一陣巨大的驚呼聲，將雙方人馬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眾人抬頭望去，才見天際一道道人影急速飛過，而後又朝地面落來。
不一會兒，就見面前多了十多個人，多是些老頭老嫗，一個個鶴髮童顏，當真如仙人一般。他們一言不發，快速從人群中走過。
原本密集的人群，也不知怎的，不由自主的朝兩旁分開，形成一條通道，十多個人轉眼間便已站在了通往誅日山的石階上，再一轉眼便已消失不見。
那種感覺十分詭異，明明只是在眼前緩步而過，但就是一個眨眼便已遠去。如此速度，當真讓人又驚又駭。
場中一片寂靜。
直到一行人去了良久，人群在嗡的一聲炸開，好似突然間如夢初醒，又從虛幻回到了現實。
「剛才的……是……是真的仙人麼？」有人顯然已經嚇得半傻。
有人極力裝出一副見多識廣的模樣，嗤笑道，「真是大驚小怪。這些都是六重天以上的強者，可羽化飛天！」
還有人歎道，「其實他們和咱們這些普通人比起來，也和神仙沒什麼區別啦。這些人都是七大派的長老，據說是來觀摩今日的比武哩。」
聽聞是威震天下的七大派長老，人群再次沸騰起來。
「七大派？」韓莫王子眼皮一跳，心下漸沉喃喃道，「他們來作甚？」
一旁的莫聰見了，又動了歪心思，「瞧主子這模樣，是要找個什麼劉陽王子面前炫耀一番。我何不將功贖罪，抓住良機？」他心下一動，立時大聲道，「殿下你瞧瞧自家好有面子，即便是七大派的長老也要來觀摩您的比武。比起那些名不見經傳的所謂王子，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啊！」
他這話自是故意說給劉陽王子聽的，一面說還一面投去挑釁的神色。
哪知話音未落，下邊眾人便紛紛嗤笑道，「你這傢伙還真是不要臉到了極致，人家明明是衝著段公子來的，和你們有何相干？」
韓莫王子臉色大變，目光欲殺人，盯著莫聰。
莫聰這才知道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身子如墜冰窟，嚇得瑟瑟發抖，連求饒也不會了。
「拖下去，本王子再也不想看到這個人！」韓莫王子暴怒。
一旁衝出兩騎，如狼似虎抓起莫聰，飛奔而去。
自始至終，莫聰沒有求饒半句，也不知是自知必死無疑還是嚇傻了。
劉陽王子則微微一笑，便欲上山而去。
「慢著。」韓莫王子再次叫住了他。
飛熊將軍臉色大變，便欲發作，卻被劉陽王子擋住。後者笑意不減，道，「王子殿下有事麼？」
韓莫王子冷哼一聲，道，「你便是劉陽王子？」
他神色極為傲慢，可劉陽王子似乎極有涵養，並不動怒，道，「正是小王。」
韓莫王子嘿嘿一笑，道，「不過本王子可從未聽說過有你這號人物啊，嘿，你不會是冒牌貨吧？」
此言一出，對方臉色劇變。
「呵呵，殿下說笑了。小王遊學在外，殿下不認識也是常理。」劉陽王子笑道。
韓莫王子冷笑道，「倒也不錯。天下王子多如牛毛，也不見得個個都值得本王子認識。」
言罷，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