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百九十七章 反打一耙 文 / 鴻澤滄海
蓬！
一聲巨響，劍虎獸那足有數千斤重的龐大身軀如同突然墜落的隕石，重重砸在地上，揚起沖天灰塵，連地面也顫了三顫。
鋪天蓋地的血紅劍光也突然消逝，讓人心驚膽戰的劍氣消弭無形。
天地重歸於平靜，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然而遍地屍骸和滿目瘡痍的大地提醒著活著的人，方才發生了多麼恐怖的一幕。
百餘名武士，能活下的不足四十人。屍橫遍野不說，還有不少重傷並未斷氣者，兀自哀嚎。
哀嚎聲如閻王爺的催命符，直叫人遍體生寒。
劍虎獸死去的一剎那，老大、老二彷彿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量，咚的一聲齊齊癱坐在地上，渾身輕顫，衣衫早已被汗水濕透。
夜風襲來，背脊涼颼颼的，可二人渾若不覺，只是目中射出震驚絕倫的目光，死死盯著劍虎獸的屍體。
算起來他二人的反應還算是好的，老三、老四更是不濟。但見他二人呆呆的站在原地，雙腿不住顫抖晃動，繼而連整個身軀都在不住搖晃。二人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血流如注，都是被方纔的劍光所傷。
可二人卻渾若不覺，只是長大了嘴，盯著劍虎獸的屍體，驚駭到了極點。
就在方纔那一刻，他們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甚至已經看到了自己在劍虎獸兩顆如長劍的長牙變成隨便的恐怖場景。當時的恐懼心情，幾乎要嚇得二人便溺齊下。
就當二人面部皮膚已經感覺到劍虎獸口中噴出的熱氣時，突然間這頭龐然大物砸落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它死了！他們得救了！
那種從天堂到地獄，又從地獄到天堂的巨大落差，差點讓他們肝膽俱裂，昏厥過去。雖然保住了一條小命，可心下已然心有餘悸，讓他們陷入了短暫的呆滯之中。
霎時間，場中一片死寂，如月夜墳場。
然而眾人的呼吸聲卻越來越粗重，胸膛內的那顆心臟更是劇烈跳動，似乎要從心口破出！
震驚之情，溢於言表。
但凡還活著的人，但凡還有能力思考的人，絕無一人想到劍虎獸會在最後一刻斃命。雖然它當時已然是強弩之末，可要殺死兩個人能力絕對有，更不至於在那時力竭斃命。
無人能夠想得通其中道理，疑竇化作偌大的漩渦，在心中越來越大。
死寂，還是死寂。
良久，良久，才聽有人低聲道，「我們是不是運氣也太好了，連老天爺也保佑咱們。」
只聽另一個聲音沒好氣道，「保佑？你也信！定是有人暗**手相救，看誰來保佑你。」
先前那人一愣，道，「竟是如此？到底是誰呢？」說著他雙目掃過場中眾人，又頹然搖了搖頭。
他們連自保的能力也欠奉，更何況出手救人。
「三哥……我們……我們好像活下來了！」老四顫顫巍巍，聲音不自覺的發抖。
老三隻覺喉嚨發乾，不禁艱難的吞下一口唾沫，又漸漸的點了點頭，道，「好笑是的？」
「是誰救了咱們，難道是大哥和二哥麼？」老四又問道。
老三神色一冷，隨即道，「他們自身難保，豈會來理會我們。」看對對於方才老大、老二見死不救行為，他心中有極大的怨氣。
老四倒沒多想，繼續道，「會是誰呢？」思量片刻，忽的一驚，失聲道，「難道……難道是姓段的那小子？」
老三神色凜然，深覺可能。當時那危急時刻，除了段義，他實在想不出其他任何人有能力出手。他不由得極目四顧，卻又哪裡去尋找段義的身影，心下黯然，搖頭道，「不可能。姓段的小……他對咱們兩兄弟恨之入骨，有豈會管我們的死活。」
他倒也有自知之明，曉得在正常情況下絕不會有人如此「好心」，沒有落井下石已經算是「仁慈之極」。
就在眾人百思不得其解時，忽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道，「你們還不快謝過義弟的救命之恩！」
話音未落，但聽得沙沙腳步聲傳來，黑暗中一道挺拔的白影走了出來。
眾人齊齊將目光挪了過去，目中吃驚之色更盛，人人聳動，震驚不已，繼而驚呼出聲，「大公子！」
而那四兄弟亦同時驚呼，道，「大兄！」
雖然雙方皆是震驚，然而內中的感情卻截然相反。眾武士驚中有喜，喜多於驚。而四兄弟則是驚駭，駭多餘驚。瞧他們那表情，對來人頗為忌憚，且還根本不願見到他，那聲大兄也叫得言不由衷。
來人掃了眾人一眼，沒有說話，矗立不動，雙目爆出凝重的光芒，掃視全場。當看到滿場的屍骸時，顯得又驚又怒，且又心痛不已。最後他的目光定格在四兄弟身上，面無表情。
他只是站在那兒，什麼也沒做，卻自有一股威嚴，和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不怒自威。
四兄弟皆是渾身遽震，根本不敢與他的目光直視，皆自垂頭不語。
說時遲，那時快，一切也不過片刻的光景。
下一刻他收回了目光，微微側身，讓出身後二人。
方自此時，眾人才注意到他身後還有人。待得看清二人的形容，不由得均齊齊倒抽冷氣，滿臉震驚。
原來站在他背後的不是旁人，正是去而復返的段義和重華。而他的身份也不必說，正是段義的結義大哥，朱丹。
霎時間，震驚、疑惑、詫異、恍然種種神色紛沓而來，當真是精彩萬分。
小銀顯然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哈哈大笑道，「同志們，凡事適可而止，即便是崇拜我和我主人，也不用如此露骨嘛。不過有些人的覺悟實在太低，我還是要批評兩句的。比如說方才以為是老天保佑的仁兄，你丫的都啥年代了，還封建迷。再說了你人品那般差，鬼才保佑你。還有老三、老四你們兩個，居然敢小看我主人的胸肌，嘿，口誤，是胸襟。忘恩負義的東西，真是該死！還有你們……」
這傢伙得吧得吧說了一大通，將每個人都數落一番，瞬間就覺得自己高大了幾分，優越感更是提升了好幾個層次，頗有一種指點江山激昂慷慨的暢快。
「小人得志！」段義沒好氣道，懶得理會小銀喋喋不休。
不過小銀的話也沒全錯，能夠於當時救下老三、老四性命的，除了他段義還能有誰。
而他救人更非出自本意，而是不得不救。
他和重華已經策馬奔出三十丈之遙，突然間段義聽到朱丹的聲音，懇求他救下他們的性命。
當時朱丹遠在兩里之外，自己鞭長莫及，只能以千里傳音的功夫將聲音送入段義耳中。
按段義本意，是絕讓不會理會他們的死活。但朱丹對他有大恩，他即便是再不情願，也沒有絲毫的猶豫，立時出手。
也虧得他箭術超凡，出手的一剎那，箭矢便橫過三十多丈，射死劍虎獸。
否則劍虎獸又豈會那麼巧合的斷絕生機，老三、老四早已是一具死屍。
他當時還不明白朱丹為什麼要救四人，現下才明白，原來他們之間是血緣兄弟。
那一聲「大兄」可包含了太多的含義。
小銀嘿然道，「主人，不過瞧著陣勢，你的救命之恩，這些傢伙好像並不怎麼領情。」
「哼！」段義心下冷哼，道，「他們不領情又如何，我本就沒有打算救他們！」
這時只聽朱丹沉聲道，「你們四個還愣著作甚，還不快過來謝過義弟的救命之恩！」
他雖沒有提高聲音，但自有一股威嚴，四人雖然萬分不情願，但也不敢違抗他的意思，極不情願的走了過來。
「你們四個傢伙，又不是肥豬上屠宰場，何必如此畏畏縮縮？來哥們大膽的往前走，莫回頭，不過是磕頭作揖謝恩，我相信你們的能力，一定能行的。」小銀戲謔道。
說話間，四人來到段義跟前，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卻沒了下。哪怕是最簡單的一句謝言，也是欠奉。
重華見狀大怒，深為段義感到不公，便欲發作，卻被段義擋住。後者向他搖了搖頭，他卻無論如何也嚥不下這口氣，冷哼一聲，又是惱怒又是不屑。
朱丹見狀臉色一變，忽的語氣變得凌厲起來，寒聲道，「怎麼，你們還不願意麼！滴水之恩尚且當湧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
他的聲音彷彿很有穿透力，立時讓四人渾身一震。
「喲呵，你們四個傢伙難道還有攻守同盟，都不開口麼？」小銀詫異道。
事實上，四人也的確沒人打算開口。
不過在朱丹凌厲無比的目光和極具壓迫力的氣勢下，終究有人扛不住，繳械「投降」。
「段兄，多謝！」老三最為機靈，也最先鬆口，向段義行了一禮道。
頓時，老四震驚之色，老二不屑目光，老大憤怒神光，皆齊刷刷投在他身上，讓他如坐針氈，汗毛倒豎。可事已至此，他也只有咬牙當做沒瞧見，一動不動。
朱丹倒是朝他讚許點了點頭，而後盯著老四道，「你還要顧及你那可笑的面子麼，難道忘了方才臨死一刻麼！」
老四渾身一震，神色複雜瞧了段義一眼，才道，「段大哥，多謝！」
言語間，倒也有幾分真摯，想來是憶起方才生死之間。
如無段義，他已命喪獸口。
老大老二顯然要頑固得多，一個一臉不屑，一個沉著臉不說話，一時間氣氛沉悶到了極致。
腦海中，小銀搖頭晃腦，歎道，「哎，朱丹這個大兄也真是難當，四個兄弟太不爭氣，還和他對著幹。如我小銀要是有這樣的弟弟，直接兩個大耳瓜子甩過去，看誰敢不聽話。」
不過朱丹也非束手無策，只聽他道，「你們兩個，貪功冒進，以至折損大批人手，也不怕父親怪罪麼！」
老大、老二又是一震，目中懼意大盛。
「謝了。」老二也敗下陣來，勉強擠出不鹹不淡的兩個字。他心中實則記恨段義，只是迫於形勢罷了。
然而老大卻頑固不化，眉毛一挑，冷道，「謝他？哼，我還沒找他算賬！他害死我的人，這筆血債該怎麼算！」
段義聞言勃然大怒。
重華更是呵斥道，「你還敢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