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六百三十六章 棪木 文 / 鴻澤滄海
夜已涼，風自肆虐。
段義站在院中，狂風捲起他的衣衫，獵獵作響。三千銀髮亂舞不休，撩動著他冷厲的面容。
忽的，他原本深邃的目光倏地亮起，好似一道光芒劃破夜空。
「你怎麼又來了？」段義語帶無奈道。
但見黑夜中，一道白影幽幽走了過來，悄寂無聲，好似鬼魅一般。段義說話時，她尚在數丈開外，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到了跟前。速度之快，如同穿越空間而來，十分駭人。
「主人你也太沒禮貌了，怎麼能夠用又這個字呢？人家姑娘家來找你，旁人高興還來不及，你居然很不耐煩，如不讓天下的男兒知道了，妒火不燒死你才有鬼！」腦海中，小銀嘿笑道。
來人正是青青姑娘。
說實話，天下間哪個男人能得此女垂青，絕對做夢也要笑醒了，哪會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可不知為何，段義心底總是有一種抗拒。他知道，那是因為自己害怕，害怕在她面前沒有一點秘密可言。
青青姑娘走到他跟前，美眸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盯著他，道，「你這個人真是有趣，青青自認長得也不醜，更不是什麼豺狼虎豹，你為何總是很不耐煩？怎麼，連你也覺得青青不過是個下jian的青樓女子，不願與我有糾葛麼？」
她一番詰問如連珠炮打將過來，即便是段義有心反駁也無從出口，頓時語塞愣在當場。
「算是我錯了，你就別計較了。」饒是以段義的定力也挺不住了，不由得擺手求饒，道，「說吧，找我到底有何事？」
青青姑娘嫣然一笑，白了他一眼，嬌嗔道，「你啊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呆瓜！」
這一聲「呆瓜」出口，再配上那似幽怨似嬌羞的誘人神情，當真是個男人心也酥了，便是鋼鐵亦成繞指柔。
段義便是心志再堅定，那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兒，立時如遭電擊，震驚當場。
青青姑娘倒是被他的目光瞧得很不好意思，雙頰紅霞飛起，柔聲道，「看什麼看，人家來找你是說正事兒的，正經一點好麼？」
「正經？大姐，你是在和我開玩笑麼？您老大半夜不睡覺，又穿得這般誘惑跑到我主人面前來，只怕心中也沒安什麼好心吧？也虧得是我主人，再加上有我定力小超人在旁提醒，否則非得將你就地正法不可。擺脫，你勾引我主人不要這麼直白好不好，還敢說我主人不正經。」腦海中，小銀氣憤不已，抱怨道。
段義更是抵擋不住，忙道，「你到底有什麼話直說吧，算我怕了你了。」
青青姑娘白了他一眼，似乎在說「算你識相」，然後收起笑容，正色道，「你有沒有想過，胡象突然要經商收購糧食？」
段義愕然，不知她為何突然問到這個，不由得搖了搖頭道，「我對經商真的一竅不通，哪知道為什麼。」
「什麼，你真的不知道！」青青姑娘滿目錯愕，盯著他，失聲道。
段義苦笑道，「騙你作甚。」
「……」青青姑娘震驚當場，不敢置信。
半晌後，她忽的哈哈大笑，一面道，「真是有意思，大夥兒看你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還以為你是故意羞辱胡象，卻原來你真的一竅不通。哈哈，真是有趣，胡像那傻小子，還被你差點氣得吐血，哈哈……」
她越笑越誇張，後來更是捧腹彎腰，淚水漣漣。
「靠，這小妞不會是得了失心瘋吧，別一會兒笑死了，主人你可就虧大發了。」小銀惡狠狠道。
段義則一臉怪異，沒好氣道，「有那麼好笑麼？」
青青姑娘置若罔聞，又笑了一會兒，這才笑聲漸止，道，「當然好笑了，我真想知道，如若胡象知道了真相，會不會活活氣死。嘿嘿，言歸正傳，休要多言。其實那小子嘴上說得好聽，暗地裡卻是滿肚子壞水。」
段義心道，「胡言亂語的是你，可不是我。」嘴上卻聞到，「此言怎講？」
青青姑娘道，「看起來，他的做法能夠平抑物價，可幫助百姓們得到不小的實惠。但你再想，一旦他成功了，必能將所有的糧商擠垮，到時候便是他一家獨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切還不都是他說了算！」
段義一震，心下駭然。果真如此，胡像剛獲取難以想像的暴利，到時候無人制衡，更是肆無忌憚。怪不得其願意一開始做賠本買賣，原來是準備放長線釣大魚。此人心機之深，當真不可小覷。
腦海中，小銀卻道，「乖乖，想不到這傢伙還挺有腦子，居然懂得壟斷之道。好傢伙，老子倒是差點小覷他了。」
「不過你可得小心點，此人睚眥必報，今日受你折辱，必定會千方百計報復你。雖然他不過是跳樑小丑不足為懼，可卻也不得不防。」青青姑娘沉聲道。
段義冷冷一笑，道，「如不是看在重華兄的面子上，我上次便要取他小命。今次他如敢再胡亂，休怪段義我手下不留情！」
說話間，一股殺氣激盪在院內，蕩得落葉狂舞。
青青姑娘心中一凜，知道段義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如若胡象還不收斂，後果必定堪虞。她望了望她，「裝模作樣」道，「天色不早，你早點休息，明天見。」
「大半夜的，當然不早了。」小銀怪叫道。
段義則正色道，「我有一個問題，不吐不快。為什麼每次我看到你，都彷彿藏不住任何心事，你到底是如何辦到？」
這個問題他憋了許久，今天終於問出口。
青青姑娘微微一愣，忽而嬌笑道，「我說咱們是心有靈犀，你信麼？」
段義震愕當場，待得回過神來時，伊人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容早已遠去……
接下來的時日，一行五人便在重華家裡住下。後來又陸陸續續來了十多輛馬車，運送來大量木材，堆積如山，也不知瞽叟和胡象準備修建多大的倉庫，竟然買來這許多木材。
既然要修建倉庫，自然缺不了人手，兩父子請來了十里八鄉足有三百餘壯勞力做工。選好地址之後，一切準備妥當，便開始施工。
一時間，府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施工場地更是熱火朝天。如此大規模的動作，更是吸引了不少不明真相的百姓圍觀，將工地圍得水洩不通。
在胡象的計劃中，倉庫百丈見方，高三丈，完全以粗壯結實的木頭修建，足可容納數十萬石糧食，規模不可謂不大。即便是三百多壯勞力，日夜不輟的勞作，也足足需要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方可完工。
不過為了加快速度，胡象又請來了百多名青壯婦女做雜活兒，施工速度果然又有加快。
如此這般，兩父子忙得暈頭轉向，根本沒有時間來理會段義等人。
「他到底要幹什麼，難道真的想要成為獨霸一方的糧商麼？」遠遠凝望著工地，重華目色更是凝重。
他不相信得知「東窗事發」後的胡象會沒有一點反應，可又實在猜不透對方此舉深意。
段義心下漸沉，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很不好。
小銀倒是異想天開，道，「這小子莫非是想要先賺大筆大筆的金子，讓後請高手來將殺咱們？」
青青姑娘一言不發，目中卻露出若有所思的光芒。
女英卻沒多想，只是覺得好玩，興奮道，「我看他們還挺好玩，不如咱們也去試試吧！」
娥皇白了她一眼，道，「你就知道玩！胡象公子此舉乃是有利百姓的大好事，我們應當助他一臂之力才是。」說著掃了重華和段義一眼，道，「我覺得咱們也不能抱著一味的成見看人。」
後一句顯然是說給二人聽的。
女英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卻不多言。
然而重華、段義、青青姑三人則心感不妙，你望我眼，心下漸成。娥皇不知人心險惡，被胡象的外表所欺騙。怕就怕她分不清敵我，那可大大不妙了。
重華不理娥皇，冷冷道，「助他一臂之力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他到底還有什麼花樣！」
於是乎，一行五人又加入了施工大軍之中。不過三個嬌滴滴的女子自然沒誰捨得他們做苦力，頗為悠閒，反倒是段義和重華幹得十分賣力。
二人均身負高強修為，哪裡是常人能夠企及，渾身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足可以一當百。看得其餘工人瞠目結舌，讚歎不已。二人卻並不倨傲，很快便欲大夥兒打成一片。而有了二人的加入，原本就十分快的施工速度，更增幾分。
連續幾日，一切如常，瞽叟和胡象更是對五人感激有加。
可段義和重華明白，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此後迎接他們的也不知是何等凶險。唯有娥皇已經徹底相信了胡象，與之相談頗為投機，讓人心憂。
這一日午休之時，三女送來瞭解暑涼茶，熱火朝天的工地暫時停歇下來。眾人喝著透心涼的涼茶，均感愜意。
青青姑娘移步過來，坐在段義身旁，忽的瑤鼻輕皺，問道，「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
段義淡然道，「當然了，就是你坐著的木頭散發。」
青青姑娘站起身來，打量著那木頭，見其光滑圓潤，在陽光下泛著光芒，顯然是上好的木材，不由得使勁嗅了嗅，果然那股味道更濃了。詫異道，「好奇怪的味道，怎麼回事？」
便在此時，就見胡象走了過來，朗聲道，「這是產於堂庭山的棪木，帶有一種獨特的氣味，可防潮防蟲，木質堅硬，是上好的建築木材。」言罷，盯著重華，道，「大哥，這幾日我和父親還要出去一趟，工地上就煩請你照看。」
重華點頭道，「你放心去吧，一切有我。」
胡象也不多言，客套兩句，兀自離去。
胡象走後，大大小小事宜全都由重華已然操持，忙得團團轉，吃住都在工地上。可段義卻不敢大意，一直陪在一旁，放在刺客偷襲。
又過了幾日，倉庫主體已經搭建完畢，夜裡眾人便在內中休憩。
夜半三更，眾人正酣睡之際，段義正大作修煉。
忽然，一股刺鼻的味道傳來，讓他心中警兆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