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六百六十三章 父子 文 / 鴻澤滄海
淒厲的叫聲,驚碎了寂靜的山林,擾亂了本該平靜生活的飛禽走獸。它們聽到的,只有發自內心的恐懼,勝過一切的恐懼。
龍太白,天宮長老,七重天強者的存在,竟如跳樑小丑一般,被耍的團團轉。他的身上完好無損,並不見一點傷口,可老臉上已然佈滿了縱橫交錯的血痕。
那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痕,不僅劃破了他的臉,更劃破了他的尊嚴,他身為強者的傲慢,他的勇氣……
他甚至連憤怒的勇氣也欠奉,只是感到無比的恐懼,也有理由恐懼。
能夠輕而易舉將之玩弄於鼓掌之間的,當間天下只怕唯有一人,那個提起他的名字天下人便肅然起敬又讓人望而生畏的男人。
箭神后羿!
龍太白敢肯定,一定是箭神后羿。他心下甚至有些慶幸,自己如此對待箭神的兒子,沒有一箭斃命已經可以燒高香了。
「箭神大人,一定是您了!」龍太白高聲道,「老夫……在下也不過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王母娘娘的天命,在下也不敢違抗。求您看在當年的交情份上,饒在下一命!
在箭神的面前,他不敢再有一絲倨傲,就連求饒也低聲下去,和剛剛頤指氣使判若兩人。
這便是人性,欺軟怕硬,即便是強者也不例外,龍太白的表現還算是正常了。在強者為尊的世界裡,由不得你不屈服,也沒幾個人鐵骨錚錚。
段義徹底震驚了,如雕塑一般石化,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箭神!真的是爹麼?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段義再也忍不住思念之情,兩行灼淚滾滾而下,十九年來對生父的感情如山洪般爆發開來,洶湧無比。
「嘶,果然是老主人!」腦海中,小銀倒吸一口冷氣,又驚又喜道,「我說剛才的那東西為何那般熟悉,原來是箭矢。老主人就是老主人啊,追魂箭使得出神入化,不論速度、力量、準度都比主人你強的太多了,而且已可隱藏與虛空之中,來去無蹤。嘿嘿,龍太白這老傢伙也真是倒霉,一張老臉雖然醜了些,可總算還勉強看得過去。這下被老主人射的稀巴爛,以後當真是沒臉見人咯。」
他倒頗有閒情逸致,還未龍太白擔心起來了。卻也不想想,後者現下能保住命便已阿彌陀佛了,區區容貌又算得了什麼。
倏地,方才不住攻擊龍太白的追魂箭重新沒入虛空之中,不見了蹤跡。龍太白總算有了一絲喘息之機,忙得收起寶劍。
忽的一股山風吹來,已經入夏的清晨,他竟覺渾身冰涼,卻原來衣衫早已被冷汗打濕。
他心下驚疑不定,想要以精神力搜索箭神的位置卻又不敢,想起方才可怖的經歷便心有餘悸。
箭神不愧是箭神,追魂箭變幻莫測,快極無儔,他空有一身本事,但在那種速度下也只有無力感,連半點反抗的機會也沒有。
他心下懼意更盛,現在便是他段義送到他手裡他也不敢要了,只想早點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於是勉強笑道,「多謝大人饒命。令郎毫髮無損奉還,在下不敢打擾大人父子相聚,先行告退。」
言罷,腳底抹油,便要開溜。
「老傢伙,你以為是蹲茅坑,想走就走啊!」小銀怒道,「老主人要這般輕易放你走了,拿他老人家也不用再混了。」
段義心下更是冷笑,龍太白此時才想走,那也太晚了。
驀地裡,曠遠的山林中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想走,你不覺得太便宜了麼?」
龍太白震驚當場,既不敢走,又不敢留下,當真是進退維谷。終究他還是迫於箭神的威勢,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不過面如死灰,看來想怕極了。
小銀拍手稱快,哈哈笑道,「老傢伙,剛剛不是還拽得要命,尾巴都要翹上天了,現在就認慫了麼?哎,修煉界可真是讓人堪憂啊,人員素質每況日下,一點骨氣也沒有。」
這傢伙的臭毛病又犯了。
段義卻是吃了一驚,聽這聲音他竟有一股無比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裡聽過,卻又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了。
就在他暗自疑惑之時,突然間眼前空氣一震微微波動,繼而一道人影憑空出現。但見其身材高挺,僅僅是站在那兒便如一柄出鞘的利劍,充滿凌厲的氣勢,讓人生出畏懼臣服之心。他寬闊的肩膀上背著一張漆黑的長弓,腰間掛著一隻箭袋,袋中只有三支箭,全都是血紅之色。
他背對著段義,面向龍太白,故而段義根本看不見他的面容。可就是這個背影,又如一塊巨石投入段義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眼前這個背影,他實在太熟悉不過了,他也終於想起自己是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那個聲音。
當年,他從古墓**來之後,被青龍峰、青坤父子以及天宮的人追殺,走投無路之下躍入大峽谷中,卻在其中遇到了一個人,不但大難不死,還學了一身獨步天下的弓舞絕技。眼前這人,正是峽谷中的那個高人,箭魔!
「箭魔,箭神!」段義口中喃喃,「我早就該想到的,天下間哪有什麼箭魔前輩,分明就是父親。可笑我這麼多年一直尋找父親,卻不知原來早和他見過面。」
一時間,他百感交集,更深刻的明白什麼叫父愛如山卻是無言。
父親其實一直都在暗中保護他,呵護著他的成長。然而父親卻沒有給他過多的溺愛,除非是真的有神秘危險,絕不會現身。即便是現身,他老人家也不會讓自己察覺。為了不讓正邪兩道盯上自己,也為了最大限度的保證自己的安全,他卻要極力掩飾自己的身份,明明就在眼前偏偏不能相認。
那種痛苦,實非常人能夠想像。
不過一切苦盡甘來,父子二人終於相聚了,再也不用顧忌什麼。
「爹,您來了!」段義拼盡全身力氣,掙扎的站了起來,重重跪在地上,向父親叩首。
一十九年來的默默保護,一十九年的無盡無愛,他無法報答,只有這一聲爹,這一記叩首。
「義兒,起來吧。」箭神平靜道。他的聲音掩不住的顫抖,也不知飽含怎樣複雜的感情。但想來肯定是十分激動而驕傲的,因為他培養出了一個傲視天下的兒子。
僅僅是五個字,段義卻動容無比,喜悅的淚水更是止不住的流。他只覺一股柔和而剛勁的力量包裹了自己,從全身經脈,無數穴道中鑽入身體,彷彿徜徉在溫暖的陽光中一般,遍體舒泰。
段義吃了一驚,就聽父親道,「坐下調息,對你大有裨益。」
「是!」段義哪裡還不知父親是在替他療傷,不敢怠慢,立時盤膝坐下,頓覺受損的身體飛快修復,好不神奇,心下更是驚喜。
「我的娘呢,老主人就是老主人,好厲害。」小銀瞠目結舌道,「都沒看見他老人家到底是如何出手,竟能輕而易舉的鎮住主人的傷勢。哈哈,有這樣一個超級無敵的爹,就是爽啊!那麼接下來,就該好好收拾龍太白那個老傢伙啦。」
「……」段義惡寒不已,懶得理會小銀,靜心調息。
冰冷而不含絲毫感情的目光射在龍太白身上,令其渾身劇顫,心下驚懼無比,卻不得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箭神大人,別來無恙。」
箭神和段義父子二人相貌有著七八分的相似,特別是兩父子的眼睛,皆充滿冷酷無情,殺伐果敢的味道,讓人不寒而慄。但兩父子有明顯有一些區別,段義的面容冷峻,好似天生便有一股殺氣。而箭神則多了一分霸氣,不怒自威。
只是歲月不饒人,算起來箭神也有四十多歲了,雖然滿頭黑髮依舊光澤,臉上也沒留下多少歲月的刻痕,但兩鬢斑白,頓時讓他整個人極具一股滄桑感。
他淡淡的瞥了龍太白一眼,冷笑道,「你覺得呢?」
他受正邪兩道排擠,二十年來不得不隱居山林,連與自己親生兒子相認也不能,怎可無恙。
「我……」龍太白愣在當場,暗罵自己多嘴,只得不住賠笑,也不知如何回答。
箭神將他的醜態收入眼底,不屑道,「二十多年不見,龍長老在天宮依舊手握大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連膽子也大了不少,一月前圍困誅日山,今天又想加害我兒,果真以為后羿怕你天宮不成!」
言語間,一股無形的壓力沖天而起,橫過十數丈的空間,猛地壓在龍太白的身上。
龍太白只覺五嶽壓頂,根本承受不住,渾身顫抖不止,骨骼更是嗶嗶啵啵響個不停,彷彿隨時會寸斷碎裂。
箭神隨便一股氣勢便有如此威力,不愧是九重天的絕世強者,龍太白根本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只能拚命強撐著,否則當真要全身骨骼寸斷而亡。
眨眼間,龍太白腳下的地面龜裂出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裂痕,整個地面隨之塌陷,他的雙足更是陷入土裡,沒過膝蓋。
「噗!」龍太白再也吃受不住,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半跪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氣喘如牛。
「哼,你還真能扛!」箭神蔑笑一聲,收了勁力。
龍太白如蒙大赦,癱軟在地,心下狂駭欲死。面對箭神,自己便如蚍蜉般弱小,那種感覺實在太可怕了。
「多謝大人不殺之恩!」他感覺謝恩。
箭神要殺他,便和捏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你可知我為何不殺你?」箭神冷道。
龍太白忙不迭道,「大人您寬宏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屑於殺在下這麼個微不足道的人。」
堂堂七重天強者,德高望重的天宮長老竟說出這番話,他也真夠無恥的了。
「寬宏大量?」箭神冷哼一聲,森然道,「你圍困誅日山,bi死段飛雲一件件血債,我豈會饒你狗命!我今天之所以不殺你,是要你滾回去給你的主子帶個口信,她若再敢動義兒一根毫毛,后羿便殺上崑崙山,叫天宮雞犬不留!」
龍太白哪敢以為他是虛言恫嚇,箭神絕對有這個實力,點頭如小雞啄米,連連稱是。
「滾!」一聲怒叱,在龍太白聽來卻如天籟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