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四章 不倫不類 文 / 雲海一客
「呂先生,是不是該在我們付給貴公司的報酬中,扣除十萬塊錢呢?」徐嘉儀橫了呂天凡一眼,黑暗中,她水汪汪的雙眸,透出異樣的眼神。
「為什麼?」
「掌櫃的,這是圈裡的規矩,你若請徐小姐吃飯是要付錢的。」在前面開車的羅傑,微微轉了轉頭,笑呵呵地插口道。
徐嘉儀掩著嘴竊笑道:「這是朋友價,已經給你打了五折了。」
呂天凡愕然道:「二十萬?這麼貴?還只是吃頓飯,誰會做這沒腦子的買賣。」
「什麼叫沒腦子買賣?」徐嘉儀輕哼一聲,嗔聲道,「呂先生難道還不滿足,有別的想法不成?」
呂天凡無所顧忌地說:「有想法那也得兩廂情願才是,談錢多傷感情。」
羅傑沒有憋住,悶笑出聲。徐嘉儀翻了個白眼,扭頭看向窗外,似是懶得言語。
當呂天凡開車去接徐嘉儀,他的本意是單獨帶她出去。而徐嘉儀也並沒表現出如羅傑所說不情願的摸樣,反倒表現出很有興致的樣子。
意外的是羅傑自告奮勇要當呂天凡的跟班,他也沒說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婉轉地提醒道:「掌櫃的你大小也是了老闆,總不能事事親為,有我在可以為你擋很多事,而且這年頭能讓我當跟班,也就你了,換別人試試?」
明知道羅傑是在開玩笑,呂天凡卻不能不承認他說的有些道理。當然,他也明白羅傑的真實目的,就是有點不放心,唯恐出些意外。
但呂天凡執意讓羅傑開他那輛舊捷達車,後者也是好意,至少他那輛現代吉普看起來要體面得多。見呂天凡堅持,只好順從。
七點多鐘的北方夏夜,天已經黑透,街道上車水馬龍,霓虹閃爍,各式各樣的燈光交織在一起,放眼週遭,亮如白晝。
羅傑突然一個急剎車,輪胎與地面發出刺耳尖銳的摩擦聲。
原來前面一輛出租車毫無徵兆地停在街道中央,靜等著路邊兩個打車的男女,匆匆跑了過來。
若是一般人早就開罵,羅傑沒什麼表示,只是側了側頭,對坐在後面的兩人說:「對不住,你們沒事吧?」
徐嘉儀輕聲說:「沒事。」
呂天凡則恨恨望著前面的出租車。此時左右兩側的車道車流不斷,羅傑根本無法並道,只能在原地等候。車後面響起了不耐煩長長的摁喇叭聲。
車子重新啟動之後,呂天凡也不知是對羅傑還是徐嘉儀抱怨道:「現在的出租車司機,真不地道,隨意地停車,好像大街是他們家後花園一樣。」
徐嘉儀說道:「呂老闆,你什麼時候能換一輛寶駕。人家自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被這樣的豪車接出去吃飯。」
呂天凡聽出這位大明星還在為剛才他的言語耿耿於懷,故出言譏諷,笑嘻嘻道:「俗話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車不在奢華,有我則靈。別人是靠車抬高身價,徐小姐信不信,這輛車也許會因我而名垂千古。」
徐嘉儀並非真的生氣。先前是她失言,說話之中露出語病,所以只想為自己尋個台階而已。聞言「噗嗤」一笑,眼波流轉,嗔道:「大言不慚。」
說話間,車子右轉,繞過一個大花壇,停在一扇金碧輝煌的大門前。門前兩名身著歐式仿古制服的青年人,並沒有因為車的寒酸而有所怠慢,搶步上前拉開車門。
「紳士會所?」輔一下車的徐嘉儀,抬頭望見門前的招牌,不由一滯,淡淡地語氣中掩飾不住一絲疑惑。
「不錯,是會員制的紳士會所,」呂天凡得意地解釋道,「這裡一般來說不招待女賓,當然也有例外。整個k市有資格帶女賓進入的,不會超過二十個人,呂某不才,恰好是其中之一。」
「哦?」徐嘉儀的疑慮並沒有消除,「不知呂老闆帶我到這裡來,和明天的演出有什麼關係?」
呂天凡歎了口氣,不緊不慢地說:「天機不可洩露,徐小姐到時便知。請!」
徐嘉儀躊躇了兩秒鐘,最後還是依言舉步,自有門童拉開了大門。
呂天凡回頭看去,羅傑衝他打了幾個手勢,大意是他在外面等著,就不進去了,呂天凡也不勉強。
饒是徐嘉儀見識多廣,還是被眼前美輪美奐、如宮殿般的大廳震撼了一下。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迎了過來,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微笑,充滿懷疑的眼神暴露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問道:「先生,請問您找誰?」
她看著徐嘉儀,問的卻是呂天凡。
這句咋聽起來非常平常的問題,在這個場合問出來,其實非常的不禮貌。來這裡找消遣和找人絕對是兩個概念。這一句話就把呂天凡劃入了另類。
本來嘛,波爾海的會員只會是男性。而且極少有會員會帶著女客來這裡,一方面有資格帶女客的只能是數量極其稀少的鑽石會員,另一方面波爾海裡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只有傻瓜才會自備。而眼前這個衣衫不整的男人,似乎比傻瓜還像傻瓜。
若非他身後戴墨鏡的女人頗有孤傲不遜的氣質,有些摸不透底細,令人忌憚,加上之前確實來過一個鑽石會員,方有此一問,否則早著人給攆了出去。
呂天凡是第二次來這裡。第一次是托馮旭亮的福,來此見識了一番。上回本欲領公司的人來此消遣一下,當晚因有事耽擱了沒來成。此時若他知道只是因為徐嘉儀同來,才避免了被趕出去的屈辱結局,恐會氣得吐血。
在波爾海呂天凡只熟悉兩個人,李萍和駱薇。只是這二人是最高層的管理人員,假如他一進來就抬出這二位,會給人一種狐假虎威的感覺,徒惹人笑柄。
呂天凡四處掃了一眼,看見正前方的服務台後面,站著四五個漂亮的女孩子,正聚在一起偶偶低語,其中一個正是一年多前有過一面之緣的裴裴,沒想到她還在這裡干。
「給我找一下裴裴小姐吧。」呂天凡指了指服務台。
高挑的女孩子遲疑了一下,裴裴是白金級公關經理,雖然地位不低,但也無權隨便帶什麼人進來。難道自己想錯了?眼前這個男人不是找先前那位鑽石會員,而是想托裴裴的後門,進來蹭便宜的?
「請你稍等。」
女孩子臉上依舊笑意盎然,但是眼中的譏諷之意更濃,返身走了回去。
呂天凡毫無覺察女孩子的異樣,仍若無其事東張西望。同是女人的徐嘉儀卻看出彌端,心有隱隱透出不安。這個呂老闆似乎不像他自己說的那麼可堪,至少她已經感受出了某種冷淡和與此格格不入的氛圍。
整個大廳站著和四下走動的皆是會所裡的禮儀公關和服務生,四周散擺在牆邊的沙發上,稀稀落落坐著幾個來客模樣的人,他們的身邊坐著漂亮的女孩子陪著聊天喝茶,狀極悠閒。唯有他們二人,孤零零被甩在大廳中央,成為眾矢之的。
裴裴走過來的時候,同樣是一臉驚訝。唯一值得稱道的是,在其他公關經理望向她充滿憐憫和不屑的目光中,依舊顯得從容鎮靜,並未因眼前男人的邋遢,而顯露出半點蔑視之意。
「裴裴小姐,好久沒見,伊人風采依舊,令故人欣慰不已啊。」眾目睽睽之下,呂天凡出人意料地主動打起了招呼,且文縐縐得令人發嚎。
裴裴也不禁莞爾,眼中的驚訝更盛:「先生,您是……?」
在她的心目中,對呂天凡的印象只是有點似曾相識而已。而獲得這種印象的途徑,或者是街頭某一次不經意的回眸,亦或是陌生人之間偶遇尷尬而寫在臉上的一抹歉意的微笑。
呂天凡湧出失望的神情,騷著頭無奈說道:「裴裴小姐,你真不記得我了?」忽又一拍額頭,做出大悟狀。「哦,對了,你看我這腦子。」
大廳裡幾乎所有的人,包括正在周邊靜候閒談的賓客,俱都把目光聚焦在這個貌有些不倫不類的男人身上。
此時的呂天凡確實是手忙腳亂,他把棕色背包移到身前,這一通翻找,就差把包裡的東西全部倒扣出來,一點點地翻撿。
他拿出一隻邊角有點破損的錢包,翻了半天,咂摸著嘴搖著頭又放了回去。掏出一疊畫著表格的紙,扒拉半天又塞進包裡。他就這樣不緊不慢把包裡的東西一樣樣拿出,再一樣樣放進,臉上交替變換著各種失望、驚詫、不敢相信的表情,全然不顧從四周射過來充滿鄙夷的眼神。
徐嘉儀的無地自容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她相信如果以後拍戲有類似的角色扮演,她絕對會表演的惟妙惟肖。然而此時不是演戲,即使在最落魄的時候,也未曾受過這般屈辱。周圍錐子般的目光刺向呂天凡,同時也射在她的心底。如果她手裡有根棍子,會毫不猶豫砸碎這位可恨的呂老闆的腦殼。
她後悔了,後悔聽信了那位羅總的花言巧語,沒能堅持自己的底線,從而使自己陷入這個進退不得的尷尬境地。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在被人認出之前,立即離開。就算是有些灰頭土臉,也比被人轟出去要強得多。
就在徐嘉儀打定主意,剛要挪動腳步,彷彿心靈有感一般,那位令人憎惡的呂天凡,適時轉過了頭,臉上露出了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找到了。」
他的左手捏著一疊皺巴巴有些發黑的名片,右手擎著一張灰不溜秋的卡片。
更令人驚愕的是,那位叫裴裴的女孩子,直勾勾的眼神盯著那張毫不起眼的卡片,臉色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