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秋夜情殤 文 / 十三樓主
鳙鳙魚後相當巨大，起碼也有好幾百斤，小元背著它上玄武台，費盡力氣，足足用了大半個時辰。
「到了。」小元把鳙鳙魚後放了下來，有些疲勞，便坐在大石旁邊休息。那隻小黑狗跟隨小元走了那麼長的距離似乎沒感疲憊，額頭上的傷也好像不痛不癢似的。它見小元放下鳙鳙魚後，便一直圍著鳙鳙魚後不停打轉，時不時湊前去咬上一口。可是，鳙鳙魚後的鱗皮著實堅硬，它根本咬不動。無奈之下，它也蹲到小元腳下休息，可是那雙貪婪的眼睛就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鳙鳙魚後。
「轟隆——」玄武靈獸破水而出，站在潭邊悠閒地看了看週遭。眼睛停落在鳙鳙魚後身上的時候，它怔了怔，然後笨笨地走了過來。它走到鳙鳙魚後跟前，有點遲疑，用鼻子在鳙鳙魚後的身上嗅了嗅，接著古古怪怪地瞥了一眼正在旁邊休息的小元，又轉過頭去繼續嗅來嗅去，遲遲不下口去吃。
「汪汪！」小黑狗這時走到玄武靈獸跟前，對著它吠了兩聲。
「小黑！」小元見小黑對玄武靈獸如此放肆，便出言阻止。小黑是小元給小黑狗起的名字。玄武靈獸看了看小黑，也沒有跟它計較，只是懶洋洋地蹲了下去，嗅了嗅鳙鳙魚後，終於還是大口大口地嚼食起來。
小元見玄武靈獸沒有對小黑怎樣，便挨在石頭上躺了下去，半攏著雙眼看到小黑一直傻盯著玄武靈獸在吃鳙鳙魚後，心裡有點納悶。這時，一小塊魚肉在玄武靈獸嚼食之下掉在了地上。哇！那小黑動作快得驚人，立刻跑了過去，好不客氣就咬了起來。
「咦？原來小黑是也吃鳙鳙之魚的嗎？難怪剛才就一直盯著它。」小元做夢沒想到狗也愛吃魚肉，還一直以為貓吃魚、狗啃骨頭呢！「這玄武山的怪事也挺多的。」
※※※※
「什麼？你殺了一尾鳙鳙魚後？」午時，飯桌上，眾師兄們都目瞪口呆地盯著小元，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可能？鳙鳙魚後是千年魚妖，全身堅如磐石，非一般法器能對付得了。而且，它的雙眼還會催動青光，青光落處生靈絕跡。你小子好大的謊話，竟敢愚弄眾師兄？」三師兄李仁人根本不相信小元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其他人也嘲笑小元說謊。小元正要解釋之時，後面卻剛好傳來師傅的大聲責罵：「是誰把小狗領進來的？」
眾人聽到師傅的聲音，頓時鴉雀無聲。隨即，戚十三用一隻手提著額頭上貼著一小塊交叉形狀的藥用膠布，狼狽不堪的小黑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是我。師傅。」小元立刻站了起來，低下腦袋說。
戚十三把小黑一放，便坐了下來，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小黑脫離了戚十三的魔掌，立刻跑到小元腳跟後面，膽怯怯地看著一臉不悅的戚十三。
小元見到戚十三生氣的表情，馬上跪在他面前戰戰兢兢地解釋道：「師傅，今天弟子在碧水潭見這小傢伙被鳙鳙魚後打傷了，便救了回來。弟子原本是想幫它療傷之後便讓它離去，可是它怎麼也不肯離開，所以······」話罷，眾師兄們見小元又提及鳙鳙魚後，連忙在旁邊指手畫腳，示意小元住口，使得小元說話的音量越來越小。
「什麼？鳙鳙魚後？」怒氣沖沖的戚十三聽到小元說到鳙鳙魚後，即時頓了頓，然後瞪了瞪旁邊正在指手畫腳的眾人。眾人見到戚十三的正色，立刻安分起來，默默地站到一邊，不再說話。
「是，是的。弟子今天在碧水潭見過鳙鳙魚後。弟子殺了它，把，把小黑救了。」小元看到戚十三那副可怕的表情，說起話來頓時變得有點口齒不清。
「你還敢撒謊？鳙鳙魚後乃千年魚妖，一直都是在荒川生活，怎麼會跑到我們玄武山來呢？況且，憑你這份能耐能殺得了鳙鳙魚後嗎？」戚十三聽到小元荒謬的解釋更加惱火。
「是，是真的。師傅，您看，這，這是鳙鳙魚後的觸鬚。」小元見戚十三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嚇得連忙卸下背上的那柄鐵銹劍，遞過給他看。
戚十三暫時壓住心頭的火氣，把那柄銹劍拿在手上，仔細端詳。一把生滿鐵銹的破劍，劍身鐵銹斑斑，凹凸不平，劍柄上纏著黑色的緞子，乍看之下，沒什麼特別。眾師兄見小元說得若有其事般，也充滿好奇地湊過來偷看。
「不錯，的確是鳙鳙魚後的觸鬚。鳙鳙魚後的觸鬚呈絲帶緞子狀，幽黑色，堅韌無比。當年老夫經過荒川時見過此等妖物，相當凶狠。」戚十三看過之後，語氣緩和了許多。得到師傅的證實，那些前來湊熱鬧的師兄們頓時向小元投來難以置信的眼光。
「你是如何殺得鳙鳙魚後的？詳細說來。」戚十三把那柄鐵銹劍往桌上一放，語氣平平地向小元問道。
小元把今天在碧水潭發生的一切都祥詳細細地向戚十三說了一遍。當然，在水中聽到的那縹緲的叫聲，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而已，所以也沒告訴戚十三。
眾師兄聽到小元說的那般險象環生，命懸一線，面面相覷下不斷嘖嘖驚歎，心中都暗暗佩服。然而，戚十三沒有作聲。他再次拿起那柄鐵銹劍細細端詳了一番，始終看不出什麼端倪。他起過身來，揮動劍花。忽地，「倏」地一聲，手起劍落，鐵銹劍砍在那張八仙桌的桌角上。「篤」的一聲，桌邊的一角隨聲而落。眾人見了，暗暗生驚。
「果然是把神兵利器！難怪鳙鳙魚後也會栽在你小子的手上。」戚十三見多識廣，自然不會太過驚訝。世間許多的法寶利器不一定就件件都會靈光閃閃，就如他的成名寶劍「陸吾」，就是一柄像是沒開過鋒的四尺長劍，但仍是削鐵如泥。可是，小元得來的鐵銹劍不但鈍拙，而且還生滿鐵銹，揮灑起來竟又如此鋒利，就連他也難免有點詫異。
「法寶竟然落在你的手中，便是你的機緣。記住了，劍有兩刃，一刃成仙，一刃入魔。能力越高，責任越大！你自己好好參祥這箇中玄機吧。」戚十三把鐵銹劍還給了小元，說話之中帶著憂衷。
小元似懂非懂地應了聲「是」，便將鐵銹劍收了起來，然後看了看小黑，又支支吾吾地對戚十三說：「師傅，那小黑······」
戚十三看了看蹲在小元後面那可憐巴巴小雜種，揮了一下衣袖，說了聲「吃飯」便向偏廳走了過去。
八師兄區大勇見師傅走後，小元還傻乎乎地跪在地上，便將扶他起，笑嘻嘻地對他說：「師傅的意思是准了。」
小元笑了笑，連忙起來，隨即向戚十三作揖道：「謝師傅！」
戚十三並沒有理他，只是一個人默默地夾起菜來就吃飯。小元見慣了戚十三如此冷漠的作風，便隨師兄們坐了下來吃飯。
這頓飯裡，師兄們都叫小元把今天捕殺鳙鳙魚後的過程重新說多一次。交談之中，每每講到驚險之處，他們都暗暗唏噓，嘖嘖稱讚。小元自從上山以來，還是第一次被師兄們稱讚，心裡頭樂得開花。
飯後，小元回到房間，開始練習《道玄太極三清真法》第一層的式心法起來。隨他進來的小黑才一進房門便跳到他的床上呼呼大睡，他也沒多管。
說也奇怪，兩年以來，小元修煉這心法到關鍵處便滯留不通，真氣會無緣無故地消失無形。但是，至從今天早上可以聚氣之後，他再次修煉起來就感到真氣源源不絕，暢通無阻。體內的真氣越積越渾厚，繼而感到了萬物的生生不息。
午後，小元還是去了碧水潭捕魚。這次，他遇到的只是一些普通的鳙鳙之魚。小黑一直跟在小元的後面。去的時候，它興奮不已，在叢林石堆之間到處左竄右竄。上玄武台之時，它就只是乖乖跟在小元的屁股後面，眼睛一直停落在鳙鳙之魚的身上不動，口水隨著一路過去不停地流。在玄武台，饞嘴的小黑還是只能等著玄武靈獸偶爾的一點點施捨。小元看在眼裡，心裡直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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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涼風蕭蕭。
小元躺在床上徹夜未眠。耳邊，沉睡的小黑打呼嚕的聲音響個不停，他的眼睛在黑暗裡頭發亮。今天發生太多的怪事了。
修煉突然轉變；鳙鳙魚後的出現；奇怪的喊聲；鐵銹劍，這一切，他都無法想通。
他看了看正在呼嚕大睡的小黑，笑了笑，躡手躡腳地下了床，不由地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那柄幽黑的鐵銹劍。好黑，比黑暗還要黑！
小黑似乎聽到一絲響聲，微微張開半攏著的眼睛，看到那長長的身影走出了房門，接著，又呼呼睡去。
小元披著貂皮外套，走在石廊上仰望著那輪高掛在夜穹之上的圓月，臉上蒙上了一層又一層憂傷。
「這是六師兄的房間。」無意之中，他經過宇文蕭智的房間，也不由地停下了腳步。他站在門外，看著那堵緊鎖的房門，想出了神。
宇文蕭智，他是個怎樣的人呢？天才？還是惡魔呢？
小元離開了宇文蕭智的房間，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不知不覺之間便走到了九宮庭的後山。
夜，深深的。山風習習，後山遍地翠竹，發出沙沙聲響。
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翠竹小山坡，那裡發出淡淡火光。
「是誰在如此繞人心神的深夜流連？」
那又會是誰呢？自然是失意的人！
只有失意的人才會在午夜夢徊之時獨自浪蕩。
「師傅？！」小元爬上小山坡看到了戚十三的背影。白髮潦倒，神情沮喪的他坐在草地上。在他面前一個小小的山墳，籍著微弱的燭光，碑上刻著：「愛妻杜氏十三之墓」。深夜裡，小元徹夜難眠，獨自徘徊之間，竟然在後山上見到師傅戚十三，自然大吃一驚，差點喊出了聲音來。
「這是師娘的墳墓嗎？怎麼師娘的名字與師傅的一樣的呢？」見到墓上的碑文，小元在心裡打了好幾個問號。於是，他伏在山坡上，靜靜地看了下去。
「十三，你現在過得還好嗎？」戚十三深情憂衷，對著墳墓說：「快三十年了，你離開我快三十年了。」話語之間，戚十三滿是皺紋的雙眼發出了點點的淚光。
平時的戚十三在小元他們面前都是板著臉，神情嚴肅的，沒想到這樣的他也有感性的一面。
殊不知，人，何以為人，情也！親情，友情，愛情。愛情最為痛！
小元靜靜地爬著，聽戚十三說下去：「十三，你還記得蕭智嗎？」
聽到「蕭智」兩字，小元立刻頓住。
「當年，你最疼愛這孩子了。這孩子也相當出息，十年，只用了十年便突破了的初關；三十年便破第六層；在無極門無人不曉，也為我們玄武山爭了不少的光。」說到這，戚十三頓了頓，低下頭，帶著自責的語氣繼續說：「我啊，是我啊。在你走後兩年內，我都力不從心，再也無法教導弟子。對他，我都沒心情去理會。那天，三師兄又······唉！如果當天我在他身邊的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小元聽在心裡，腦海閃過許多的感想。原來師傅一直都在責怪自己。
「最近玄武山來了個弟子。」小元聽到戚十三在說自己，立刻收拾心情，靜靜地聽下去。
「我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收過弟子了。我怕我教得不好，又會出現另一個的宇文蕭智。但是，他的身世很可憐，那兩位師弟又不肯收他，於是我便收留了他。人，至少也有個落腳的地方啊。」戚十三又頓了頓，抬頭仰望那無盡的穹蒼，露出絲絲的微笑，感慨道：「他很像蕭智！我第一眼見到他時就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他很堅強，也很機智。那天在無極殿他把青機師弟氣得臉紅耳赤時，我心裡都樂了。後來，回到玄武山，他的樣子、神情都與當年的蕭智幾乎一模一樣，差點把我嚇到了。近來，他是越來越接近蕭智了。今天，他殺了一尾鳙鳙魚後，還得到了一件法寶利器。我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希望他不要像蕭智一樣入魔就好。這孩子啊，很聰明，很有氣質，也相當的孝順，我想你見到也一定會喜歡的。只是，這孩子性子比較倔強，這倒挺像那三師兄······唉！年紀輕輕就遭如此的遭遇，上天真的會愚弄人啊！」
小元聽到戚十三的這番說話，心裡酸溜溜的。不自覺中，手稍稍動了一下，發出絲絲的響聲。他被響聲嚇了一怔，見戚十三沒什麼動作，才安心下來。
戚十三收拾了心情，站了起來，溫柔地對著墳墓說：「十三，陪你說話很舒服。我走了，明晚我還會來的。」說著，他忍不住再看了那座墓碑一眼，便輕聲離開，漸漸地在竹林群中消失了。
小元看著戚十三默默地離去，此刻裡頭對這蕭瑟老人多了幾分的憐憫。等戚十三走遠了許久，小元才默默地站了起來，感慨萬千。
他靜靜地走到墳墓前面，深情地看著那墓碑。墓碑上面立碑人的署名是戚暮橋？瞬間，他心裡想過許多的念頭。但，這並不是他在意的事情。他重重地跪了下來，「咚咚咚」地連續向杜十三的墓碑重重地磕了九下響頭，然後恭恭敬敬地說：「弟子角小元拜見師娘！」接著，他盯著墓碑，又認認真真說道：「師娘，弟子會謹遵師傅的教誨，修習正道，不會丟他老人家的臉的。師兄們和師傅都對我如同子弟。他們都說弟子像宇文師兄，弟子沒見過宇文師兄，可是小元知道正道修真，必須身心雙修。弟子不會入魔道的，請師娘放心！師娘，小元從小就沒了爹，現在娘也沒了，師傅就是我的爹，師娘就是我的娘。小元不會讓你們失望，一定會為玄武山爭光！」話罷，他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才默默離去。
翠竹蕭蕭，在杜十三的墳墓不遠，黑暗角落之中站著一位四十有多的男子。他一頭白髮，身材圓鼓，神情憂傷，默默地看著小元遠遠離去。
夜，真的讓人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