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 暮晚清風 文 / 十三樓主
玄武山上練道場內呼呼作響,隨著「砰砰砰······」連續六聲,六個身影破門而出,紛紛跌倒在地,十分狼狽。道場內,強勁的真氣刮起了颶風,郭冠天緊緊貼在牆壁上動彈不得。在颶風之中,戚暮橋、杜十三還有另一位看上去只有三十來的男子顯得有點震驚,然而更多的還是喜悅。
「行了,智兒,你過關了。」戚暮橋不愧是無極門四象座之一,佇立在強烈的颶風之中不但紋絲不動,而且他說話的聲音裂石穿雲,在震耳欲聾的呼嘯聲之中也能讓人聽得清清楚楚,可見他的修為登峰造極。話音剛落,颶風竭止,神采奕奕的宇文蕭智收起真法,慢慢地從道場的中央走到這三人的身前,隨後向戚暮橋作揖說:「師傅!」
「不錯,不錯。你長風師伯說得沒錯,才一年時間,你便已經達到胎息期階段,實在是難能可貴,難能可貴!」一般的弟子修煉三年之後才能達到胎息期,可是,宇文蕭智只用了短短的一年時間就大大超過了青士的標準,戚暮橋十分滿意,甚至還有點得意洋洋。
得到戚暮橋的讚許,宇文蕭智自然高興。他謝過戚暮橋,又向戚暮橋身邊的那名中年男子作揖說:「全靠謝師伯的點撥,智兒才有這般進步。智兒謝過謝師伯。」
那位中年男子身穿長袍,烏髮長鬃,峨冠博帶,劍眉星目,容止可觀,望之儼然。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發出絲絲靈光,似乎能攝住人的心神,他就是戚暮橋的二師兄解長風。解長風對著宇文蕭智微微一笑,又轉過頭來對著戚暮橋說:「暮橋師弟,智兒聰明過人,實在是可造之材。若能悉心栽培,假以時日,他定名噪武界。」
「呵呵呵——」解長風此言甚得戚暮橋喜歡,他得意一笑,又轉過身來把無及袖章和一本真法遞過給宇文蕭智說:「智兒,這是無極門的無極袖章,還有《道玄太極三清真法》第二部心法,你拿去好好修煉,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隨時來找我。另外······」說著,他頓了頓,又轉過頭去看著解長風說:「你二師伯在劍術方面有很高的造詣,若能得到他指點一二,你的劍法定能一日千里。」
的確,在無極門之中,解長風的劍術可謂是精湛絕倫,他自創了一套《火雷劍法》,傳言,當年的君門掌門上乙真人在他犀利的劍法之中也沒能走過十招。戚暮橋與解長風同屬玄武象,他深愛宇文蕭智這位弟子,當然是想解長風能把這套精湛的劍法傳授給宇文蕭智。可是,他不曾知道這套火雷劍法是雙劍劍法,而且需要同時施展、雷兩種屬性才能發揮它的威力。然而,普天之下同時擁有兩種屬性的人根本就不存在,解長風本屬火,他只不過用九天混沌白雷訣引來了天雷結合在火雷劍法上才發揮出了劍法驚人的威力。至於這套劍法和九天混沌白雷訣要如何結合,結合的過程是否存在一定的風險都是後話,我們暫且不提。
如今的宇文蕭智才剛剛進入胎息期,根本無法承受這等上乘的劍法。於是,解長風只是淡然一笑,隨後看了一眼杜十三說:「十三妹子是劍修世家杜清揚的千金,又得到天山派的九難神尼雲梅師太的指點,自創的《清風十三劍》施展起來出神入化。若是智兒得到十三妹子的真傳,你長風師伯那幾招不起眼的招式你也不會看在眼裡了。」
這段時間,宇文蕭智一直都跟杜十三練習劍法,杜十三的劍法出神入化,儘管宇文蕭智進步神速在杜十三變化莫測的劍招面前依然走不過十招。如今聽到解長風如此說來,宇文蕭智立刻向杜十三看去,目光之中充滿了憧憬。
杜十三本來就很喜歡宇文蕭智這孩子,如今一來她就更是技癢難耐。當下,她拉著宇文蕭智就往道場中間走去,說:「智兒,事不宜遲,來,咱們倆再來切磋一下!」
「十三,你怎麼又陪蕭智練功啊?你得小心自己的身體啊!」看到杜十三熱血沸騰,戚暮橋心神一緊,連忙拉住了她的手。
看見戚暮橋那凝重的神情,宇文蕭智怔了一怔,然後又對杜十三說:「師母,今天早上你已經陪了智兒一個多時辰,應該都累了。智兒去找大師兄陪練就行了。」
杜十三看著這兩人,笑了笑。她輕輕地拍了拍戚暮橋的手,然後心平氣和地對他說:「沒事,我這副老骨頭還沒垮呢!」說著,她又轉過身去對宇文蕭智說:「來,智兒,我們再練多一個時······」但是,這個「辰」字還沒說出口,忽見杜十三那美艷的臉蛋登時一青,雙眼一白,兩腳一軟,她竟然當場昏倒了下來。
「十三!」「師母!」······
在沒有飛昇的情況下,這修真之人雖然擁有開闢劈地的術法,比常人多活百年,甚至還有重傷自愈的能力,可是生老病死畢竟還是他們一道無法跨越的溝壑。在病魔面前,靈丹妙藥起不了作用,他們還是那麼的不堪一擊。杜十三雖然出生在劍修世家,然而她自幼就體弱多病,父親杜清揚原以為她修真之後體質有所好轉就可以消除病魔纏繞,可是天意弄人,在她認識戚暮橋之前竟然還患上了不治之症。戚暮橋深愛著杜十三,不但沒有嫌棄她,更還想盡了一切的辦法為她醫治。可是,四十餘年過去了,杜十三的病情雖然得到了暫時的控制,然而近幾年,病魔又來纏繞,如今她的身體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其後三年間,宇文蕭智的修為可謂是一日千里,然而病重的杜十三仍然堅持陪他修煉。三年後,宇文蕭智參加了青士會。在青士會上,他一鳴驚人,以一己之力力壓群雄,最後以青士會狀元參加了群英論道大典。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杜十三終於堅持不下來了。拖延了她一輩子的病魔終於在群英論道大典開幕那天突然發作,她一臥不起,連宇文蕭智的比試都沒能去觀看。
這日,宇文蕭智在決賽中取勝後就急急忙忙地趕回了玄武山。
「師母——」
「砰——」的一聲,大門被踹了開來。氣喘吁吁的宇文蕭智匆匆忙忙地撞進房間。如今的宇文蕭智雖然只有十五歲,可他已經有成年人一樣的體魄和氣質。從他眉宇之間發出來的王者氣息已經完全遮蓋了當年的稚氣。
悶熱的房間內蔓延著悲傷的氣息,郭冠天、彭連地、李仁人、謝太和、吳有禮、鄭有德、區大勇七人都跪在地上,他們淚如泉湧,如喪考妣。戚暮橋跪在榻前,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解長風站在他的身後,神色黯然。
「師傅,師母怎麼了?」衝進房間的宇文蕭智第一時間就往榻看去,他心裡害怕,害怕得連走路的腳都無法使喚。
戚暮橋沒有作聲,只是緩緩站了起來給宇文蕭智讓了個位置。
「師,師母。」宇文蕭智心下像捆了鉛,他不敢大步向前,又迫不及待。一步,一步,在門口到床榻這兩丈不到的距離裡,他彷彿走過了千萬年。終於,他看到了病榻上的杜十三。杜十三半合攏著眼睛,靜靜地躺在床上,那過去的花容月色在病魔的折磨下只剩下了一張蒼白的人皮,讓宇文蕭智看在眼裡,痛在了心中。
「撲通!」他重重地跪了下來,眼淚已經潸然而下。這位在四大派劍修高手眼裡的雄師,如今在杜十三的面前又變回了一位無助的小男孩。他輕輕地抓過杜十三那只冰涼的手,厚厚的雙唇連連顫抖,半天也沒吐出來一個字。
也不知道杜十三能不能看見宇文蕭智,反正她的眼神一直向著前方,眼中沒有一絲光芒。她稍稍地動了動手指,欣然笑了笑,問:「智兒,你,你回來了?結,結果怎麼樣啊?」聲音很小,小得像蚊子飛過。這麼簡單的兩個動作,一句平常的問候,她都像要用盡全身的力氣,看來她真的不久人世了。
宇文蕭智雖然強忍著內心的痛,可是那不聽話的眼淚還是流個沒停。他擦了擦眼睛,勉強地笑了笑說:「師,師母,我贏了,智兒贏了,智兒用師母教的《清風十三劍》打敗了其餘三派的弟子!」
杜十三聞言,稍稍露出悅色,然後連連說:「好,很好,我,我知道,我就知道,我的智兒一定會有出息,玄武山的弟子是最厲害的!」
宇文蕭智聞言一笑,連連回答說:「對對!師母說得對!我們玄武山的弟子最厲害!所以,所以師母,你要挺過來,智兒還想師母陪智兒練功,沒有師母,智兒,智兒······」可是,他說著說著,心裡一痛,隨即哽咽不成音。場下,一陣悲痛。
未幾,杜十三那雙黯然的眼睛慢慢地閃出了一絲微光。她使盡全身的力氣,抬了抬手。宇文蕭智連忙抓了過來,把它放在了自己滿是淚痕的臉頰上。那一刻,宇文蕭智哽咽的聲音越來越響,整個房間都充斥著他嘶啞的抽泣。杜十三說:「智,智兒乖,師母不行了。智兒以後要聽,聽師傅、師兄還,還有你師伯的話,好好修行。師母知道,智兒一定能做,做得到的,是不是?」
「是,是的!智兒會聽師傅、師兄的話,好好修行,一定會,一定會為玄武山爭光!」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成了一位淚人兒。眼淚,把他的王者氣概統統抹盡,如今的他只是一名孝子,在母親彌留之際無聲地痛哭。
「那,那就好······」杜十三欣慰一笑,最後一顆淚珠閃過,那只冰涼的手慢慢地從那淚人兒的臉頰上輕輕地滑落······
「師母——」玄武山,寂靜的幽林突然放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鳥群驚飛,在寂寞的山上留下了幾聲悲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