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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牛x一代之冉冉升起 文 / 更童

    頭一次自個兒乘火車,古靈那個興奮呀,上車前父母一再叮囑,「看好隨身東西,小心扒兜,不要喝陌生人的飲料,更不能輕易跟任何人去陌生地方,切時時注意,帶好身份證和卡件,每到一處先往家裡打電話——」

    火車開了近四個小時,古靈在車上一刻也捨不得合眼,他第一次見到黃河,下午兩點到了濟南,因為有老捨為其做形象代言,古靈不得不逗留,起碼也要看看趵突泉再走。

    下了火車,古靈想找吃飯的地兒,再取些零錢花,他害怕陌生,不過濟南車站的熱情卻讓他如同回到石家莊。

    「小伙子,住宿嗎?有小姐,花三十塊錢玩玩兒吧!」

    「小伙子,找地歇嗎?我們這小姐可嫩呢,好吃不貴。」

    拉皮條的基本上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打著雨傘,專找年輕單身的外地客,古靈聽到過一些治安報告,知道她們背後有一張宰人的網,一旦頭一昏跟她們去了,就會像蚊子一樣被蜘蛛精困在網中央,「可惡的色誘,搞得老子心裡怪癢癢的。」古靈一邊嚥唾液,一邊詛咒,一邊找尋市區公交路線圖。

    濟南號稱泉城,地因泉而秀,人因水而靈,由於山東是孔孟家鄉的緣故吧,當地人都顯得很文明。古靈游完三大名勝,恍若自己來到江南,他經常看一些風景遊記,覺得哪兒也比自己家有意思,「這恨不得把這些泉眼兒搬回去,來一個愚公移泉。」

    從濟南到泰安的車上,古靈遙望泰山此時就在眼前,他回憶起了李健吾的文章,「從火車望泰山已有幾十回,過而不登,總覺得像欠了悠久歷史文化一筆債似的,」古靈嘖嘖有聲,「寫的真好,親愛的傳統歷史文化,俺還債來也!」

    來到麓南的紅門前,古靈找一照快像的整了張照片,心想而今終於要登泰山了,艷陽高照,山腳下很熱,聽說上到頂要二十里的路程,古靈先提提勁。

    斗母宮、小亭子、經石峪、壺天閣,隨處見到的巨石上必有大筆紅字,有許多是文化名人留下的,這座山突兀在東方大地上,承載了太多的文明,既見證過上古堯舜禹封禪,留下過孔子的遠邃,抒寫著杜甫「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豪邁。古靈走了一程,心中壯志油然而生,到哪撒泡尿呢,山上這麼多人。

    中天門這裡有索道,可以直上南天門的,但古靈第一次來,他可不想錯過登山的愉悅,稍休整休整,吃點東西吧,大中午了。這一帶有人家,也有不少旅館飯店小商販。

    古靈到一家像點模樣的飯店坐定,客堂不大但很雅致。

    「請問要點什麼?」服務員客氣的問。

    「這裡有什麼特色小吃嗎?」

    「有啊,我給您介紹一下,」服務員一口氣說出很多,最後介紹說「泰山最有名的赤鱗魚,歷代皇帝游此,必吃此魚。」

    「哦,多少錢一條?」古靈想來個魚躍龍門的好兆頭。

    「三十八元一條,油炸的。」

    「那來一條吧,再來一大碗米飯。」古靈先喝著茶。

    赤鱗魚端上來了,是用很小的盤子(或者說碟子更恰當一些)盛的,古靈一看瞪眼了,這魚只有手指大小,古靈心一緊,上當了,「你們這是金魚吧,我們那裡一塊錢可以買兩條。」他還是表現出了平靜,畢竟是個遊人。

    「這千真萬確就是赤鱗魚,泰山特有,天下名魚,泰安人都知道。」服務員還是那麼客氣。

    「哦,原來是這樣,那就再來一份別的菜吧,量大便宜就行。」古靈很無奈,覺得自己是上了名氣的當,一口將整條魚吞嘴裡嚼了嚼,「味道不咋地,還不如自家做的糖醋小黃魚好吃」,心裡不由得罵開了花,「整個他娘的一條金魚炸了炸賣三十八,真會坑爹!」

    一頓很普通的飯花了六十,還沒吃飽,古靈憋了一肚子氣上山了,跨過雲步橋,見到了形狀奇異的五大夫松,在五松亭這裡可遙望十八盤、南天門,只見兩山對峙,萬仞中鳥道百折,雲蒸霞蔚,迷離耳目衣袂之間;松濤陣陣,傳千谷萬壑不絕。這裡還可以下望雲步橋,只見水流潺潺,陡然入澗,瀑水懸流,濺花瀉珠,風響水鳴,萬籟俱寂,風景之秀麗山谷之清幽無言以表。古靈來到了極富盛名的泰山十八盤,望著那密密麻麻的石階和人頭攢動,他想到了超越和衝刺的高三生活,便邁開步子將人一個一個的落在身後,幸虧他有一肚子氣,這對上山來說反而更有利,身體好像更輕了一些,左拐右轉終於到頭了,古靈坐下來揉了揉胃,歇了會兒,聽見一導遊說「上面就是升仙坊和南天門。」

    古靈來到南天門時,人已聚了很多,看來這一帶旅館是住不下了,有人乾脆租個帳篷一支,或租個大衣裹著身子也能過夜。

    古靈往旁邊空台上轉悠一圈,發現有個擺攤算卦的老頭,看樣子六十出頭,鋪著一張紅布在地上。古靈以前去柏林寺遊玩時也見過擺攤算卦的,都寫著「求財、疾病、面相、風水、吉凶、升學、婚姻」之類的詞句,這個老頭擺放的紅布上只寫四個字:什麼都算。

    古靈覺得這老頭有意思,於是走到跟前蹲下,老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古靈問:「您都能算什麼?」

    老頭用手點點紅布,不做聲。

    「那您先算算我多大了,從哪兒來?」

    「別的我都能算,唯有來的方向你得指給我。」老頭取出一指南針放好。

    古靈用手指西北,「從河北來的。」

    老頭用大拇指在四指上點了點,「你屬雞,來測升學。」

    「嘿,你看出來的吧,您猜猜我兄弟幾個,我排行老幾,您要能說准嘍,我就信了。」古靈的防忽悠意識不差。

    「這還用我算?你臉上都寫著呢,你是個獨生子,老大也是你,老末也是你。」老頭說話很乾脆。

    古靈這下服了,「那求您給我算一下,今年高考能上哪吧?」

    「一卦三十塊,見錢口開。」老頭居然還有鐵規矩。

    古靈掏了錢,惴惴不安等著老頭說結果,那簡直就是一種宣判。

    「考得不錯,能去北京上個有名的大學。」

    「真的嗎?我此前真不敢想,我們學校在市裡連二流都排不上。」

    老頭略顯慍色,「告訴你小伙子,我在這擺攤整十年了,立下的規矩是算錯就可以打我耳刮子,卻從來沒有錯過一次,只要我在這裡,別人就不敢再擺攤。」

    古靈忙解釋:「不是我不相信,是太驚奇了,如果真能考上,我做夢都感謝您。」

    老頭收起紅布和板凳,「不用啦,索道快關門了,我得趕快下山去,有事明天再說吧。」

    「大爺,我再麻煩您一件小事,能為我推薦一家旅館過夜嗎?」古靈忙問。

    老頭用手一指,「那邊,第二家。」匆匆走開。

    「真酷」,古靈望著他的背影,「也幸虧佔了一招鮮,這態度要放到服務行業早餓死了。」

    不過古靈很忙便意識到服務態度好壞不在於技術與行業,而是取決於買賣雙方的供需比例。

    古靈按照老頭所指示的方向找到旅店,果然還有最後一張舖位,八十塊一晚,租手電筒軍大衣。古靈狂喜,交了錢進得房間,發現沒有水洗臉,床上只有褥子,沒有被子和枕頭,問服務員要,服務員說都租出去了,沒有了。

    「那乾脆讓我租了這條褥子,我也出去打地鋪算了。」古靈已經很不滿。

    「隨便,租褥子也是八十。」服務員冷冷來了一句。

    古靈徹底鬱悶了,他終於明白老頭為何讓他來這一家,敢情是做過市場調查的,「唉,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可憐了我這條小小的赤鱗魚。」

    旁邊一哥們兒看他怏怏不樂,便安慰道,「算了吧,兄弟,到哪兒都一樣,不行你蓋我被子,我有軍大衣。」

    古靈一看那被子兩頭油黑油黑的,心想算了吧,我也有軍大衣,「謝謝哥,我不怕冷,您自己蓋吧。」

    沒有電視,空調沒用,大夏天誰讓吹熱風?伙食很簡單,價格卻不菲,為了看一次日出,也不在乎這一晚。大傢伙都祈禱,明天可別陰天。

    半夜三點多,一個鬧鈴響了,然後互相喊叫起床,爬山去,每個人都披個軍大衣,帶上手電筒,據說還要半個小時。

    古靈肚子著了涼,先上個廁所,起來時有些頭暈,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跟大部隊走吧。

    人們大多都穿著軍大衣,裡面是夏裝,若從後面看,有幾分像紅軍長征的鏡頭。

    玉皇頂上已是人頭攢動,來自五湖四海的遊客操著南腔北調議論紛紛,古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他找了一個較突出的地方坐下,等待光明到來的那一刻。

    大約快五點時,東風極遠處天地交接線上泛起淺紅的光亮,這一小片光亮慢慢擴散形成一彎月,周邊天空已變藍,而大半塊天仍是藍黑色,一勾彎月掛在西南方,在偷偷看著山頂上的人們用什麼儀式來迎接太陽的登場。

    有人喊了一聲「唉,那邊,出來了。」人們突地鎮靜一秒,接著又面向東方凸顯的那一點暗紅,興奮起來,那一小塊紅光一絲絲外透,馬上,紅霞似的日輪露出並徐徐上升,人群中傳來一聲喔喔雞叫,也不知是誰學的,聲音很清脆,引來一陣哄笑,圓滿的日輪就在笑聲中展現了完美,有過了片刻,陽光的色彩由紅轉黃並開始耀眼了,山峰被分成影子和光亮。這個每天都在重複的自然現象在文化的浸染中,彷彿被編排成一台精美的曲目,吸引八方遊客來此一睹。

    隨著陽光照亮整個山脈,月亮化成淺白色隱沒在天空中,人群開始逐漸散去,最普通的一天也就這樣開始了。

    古靈此時站在刻著五嶽獨尊的石碑前,想體會一下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的開曠,可惜,他失望了,在這裡只能看小半個泰安,照像的人太多,古靈不得不讓開位置,後來乾脆隨人群下去吃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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